《青丝结》正月十三

11、番外二

　　在深宫里呆太久，突然闻到自由的味道，身体已经放松了，心却还在时时警惕。我想，耘笙大概跟我一样。
　　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皇后和宰相大人的会面越发密切，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篡位之事虽然说大逆不道，但在父皇心里，这未必不是逃避的机会。我只是觉得，这皇位迟早是太子的，皇后居然连这几年都舍不得等下去。
　　说到太子，太子妃几天前突然来找我，她遣走身旁所有人，问我知不知道，我的皇兄爱上我的妻子。
　　事实是我完全不知道，所以有些吃惊。以太子的心性，眼前这个华丽端庄背景深厚的晋国公主完全是为他订制的，而他居然会看上耘笙，真是奇迹！
　　我问太子妃，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阻止，比如把耘笙关起来，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不可能囚禁太子，再说，只要太子成了皇上，这些事都由不得她。
　　看得出来，太子妃听完我的话很生气。她说：“我只是给你提个醒，随你吧！”
　　扔下话就决然离开。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威胁，现在只能肯定，我家里那个傻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我对画屏说现在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画屏问我有什么打算，这倒考住我了。
　　她笑得灿烂，说这还不简单？你去跟你父皇说，自觉需要历练，所以去戍边。横竖你父皇也不会派你到穷山恶水之处。皇后那边的事让她们去折腾，你父皇都不想管，你也趁机向太子表个态，说明你无意参与。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耘笙怎么办？我想带走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画屏说那就更简单，你就不带，反正到时候她也逃不过太子的手掌心，也算你送给太子登基的贺礼。
　　我有些生气，皱眉说这成何体统？
　　画屏笑说你还在乎这个？
　　我想想说，我在乎的不是名声，而是这个人。刚才我略略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八成是动了凡心了。
　　画屏一愣，随后笑得整个和风馆都有些摇晃。半日之后停下来，她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办法带她出来，我想见见她。
　　我想既然要出门，不妨多出去几天，就当散心。
　　正如我对突然转换的环境不能一下适应一样，耘笙更不能适应。她以为我有什么别的打算，还十分严肃地对我说一切自便。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最后，她趴在我书桌上睡着，我看着她做梦还握紧的拳头，心里有些疼。
　　其实带耘笙去见画屏的路上，我还在担心气氛会不会尴尬地沉默，没想到，她和画屏热络程度，让我怀疑她们早就认识。
　　画屏特意带来了珍藏的青梅酒，几杯下肚，两个女人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画屏絮絮叨叨讲述着她见过的那些寻花问柳的臭男人，耘笙还一脸诚意地附和。一坛子酒干完，画屏更是搂了耘笙的肩，一脸忧愁地再三嘱咐耘笙，千万不要上那些臭男人的当，还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愿意守在你旁边，无非因为你的吸引力，等吸引力没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踪影。
　　耘笙喝多了，使劲点头，完全忘记了她旁边着个被他们称为臭男人之一的她的夫君，我！
　　趁现在情况还没恶化到最不可收拾的程度，我还是快把她们分开的好。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耘笙晃晃悠悠已经没办法骑马。我抱她上马，用披风裹了个严实。画屏扶了门指着我说，你要是敢负了她，我活扒了你的皮！
　　我冷笑道，你那小身板还想着做人家靠山呢，管好自己吧。
　　一路上耘笙睡得欢实，我怕她睡得不舒服，尽量放慢了速度。开始我还怕她睡不舒服，让她的脸靠在我胸前，身体微微往后仰着，后来她动了动身子，干脆两手环抱住我的腰，头在我胸口蹭了蹭。
　　唉，我可怜的腰啊，也不知道撑到回去还能不能用。
　　看着样子，画屏已经认同了我的选择，只是这接下来的事该如何是好，我心里还真没个头绪，干脆横下一条心，走一步算一步。
　　我抱着耘笙进院子的时候，老乌吓了一跳，问我在哪里喝这么多酒。我说还能在哪里，遇到酒仙画屏，耘笙就是被她灌的。
　　老乌笑着摇头，说那孩子还是老样子。我去做碗醒酒汤来。
　　醒酒汤的功力果然非凡，过了一个时辰，耘笙就醒过来了。睁眼盯着我连眼都不眨。
　　我正要问她意欲何为，她倒先说话了。
　　她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说原来是这样，你这趟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见画屏吧？
　　我正要感叹喝酒也能让人聪明，她又继续说，其实我觉得画屏挺好的，你喜欢就让她跟着你吧。我绝对不会介意的，即使她沦落风尘，大概你不知道吧，我皇嫂也曾经沦落风尘，我哥为了娶她，刀山火海都去了。我特别能理解，你不用顾忌什么，如果你怕你父皇他们知道，就偷偷把她带回去，我保证对谁都不会说！
　　我感叹，没想到娘子你如此通情达理。
　　耘笙坐起身来，沉重地拍拍我肩膀，说你不知道的事还太多，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晚。我还有其他优点，比如温柔贤惠、闭月羞花、德才兼备、聪明伶俐……
　　我抬手打断她的话，其他的先不说，只说这聪明伶俐，我怎么没看出来？
　　怎么会！耘笙一脸惊讶，我虽然低调内敛，可不至于遮得如此严实吧？
　　唉，看来只用说的是不可能的。我失望地摇摇头，抬眼看她，她还一脸期待，希望我能突然有所领悟。
　　难道不是吗？耘笙挠挠头，是不是太低调了？
　　不是低调，是迟钝！我咬牙。
　　握住她的肩，吻上她的唇。
　　耘笙使劲推开我，等一下，你不是应该喜欢画屏吗？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愣了愣，是以为早年间她让我的良心有点小小的不安？还是后来孤身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小心翼翼的生活让人心疼？或者是现在这样，双颊上醉酒的酡红还没有完全消失，清澈的眼里满是迷惑，我见犹怜？
　　不知道，就像春天花圃里除了会有精心栽培的花朵，也会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其他小花小草。如果事事都有个因果，讲得明白，那就简单了。
　　于是我镇定坚定又笃定地告诉她，没有原因，喜欢就是喜欢。
　　耘笙大概还是没想明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的示爱会让一个人如此震撼，真是没想到，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只是她这样一直瞪着眼也不是办法，我又一次吻上她的唇，希望她还记得以前我教过她的事，果然，她乖乖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