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曲有误》桃木之

4、山中访故人4

　　李沐阳正笑得欢，突然听见周紫芝冷哼出声，于是就迅速坐正身体，端起酒，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李沐阳本性就是个大而化之、不拘小节的人，比起他父皇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时候，也经常与他父皇一起胡闹，也可以说是他父皇胡闹时带着他。他父皇是一国之君，胡闹太过，会被言官指摘，但如果说是两三岁的小太子胡闹，言官能指摘什么呢。
　　“两三岁嘛，本来就是该胡闹的年纪。”乾帝抱着小太子，一脸慈爱地对着大臣们说。于是，众大臣们纷纷赞扬说，太子伶俐可爱，见着心疼之类。暗地里，有被拔了胡子，不见了鞋子，书册上被涂了墨的那些大臣们与同僚抱怨，这小太子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偏偏皇帝又偏爱护短的很。
　　等李沐阳再稍稍长大些，就明白他父皇可是很乐见他去招猫逗狗，捉弄大臣后妃的。他父皇简直就把他当成了本朝一景，看着就是一乐，有时候他父皇胡闹太过甚至会把他拿出来当挡箭牌。等他想明白这其中关系，李沐阳曾与他父皇闹了好久的别扭。乾帝见把小太子逗弄得太过，便只好顺着小太子的毛慢慢摸顺他。
　　那时候，李沐阳得了不少赏赐。有进贡的东西入宫，不是先入国库，也不是先呈给皇帝，是先送入太子宫，紧着太子挑。只可惜，这时候周紫芝已经是太子少傅了。本是混世魔王的小太子只能在周紫芝手里胡天胡地地胡闹。可李沐阳哪敢在周紫芝面前胡闹，只好乖乖地拣个一两样不是特别精致的小东西，把其他的全数退还给乾帝。令他不齿的是乾帝，还在众大臣面前朕心甚慰地感叹道，我家小太子终是长大了。末了，从那堆东西里挑了许多精致有趣的赐给周紫芝说是束脩，让当时的李沐阳眼馋了好久。
　　他李沐阳别的不怕，就是怕他家老师正襟危坐，对着他冷冷哼一声。周紫芝从不在李沐阳面前高声说话，也不拿戒尺之类的打手心。周紫芝罚李沐阳从来都只有一件，抄书。抄什么？怎么抄？周紫芝向来是有讲究的。抄史书，要李沐阳用柳体抄；抄四书、兵书、各家言记、山河地方志要李沐阳用颜体抄；另外诗词歌赋要他用簪花小楷抄。每一次抄书，都是一本史书、一本兵书或山河地方志之类的，还外加一本诗词或歌赋。不是他李沐阳把这些抄完就可以了，太子少傅周紫芝还要挑挑拣拣，看着他李沐阳说：“太子，颜的筋柳的骨，簪花的温柔婉约去哪里了？”能直把李沐阳看得满面通红。若是周少傅今日心情欠佳，还要冷哼一声，加上一句：“不伦不类。”李沐阳也别想着去向他父皇母后告状。他父皇会哈哈一笑说：“太子，周大人可是你老师。再者说了，连你父皇也要对他退让三分。”乾帝一副你父皇也很不忍心，但是你父皇也毫无办法的样子就把李沐阳打发走了。他母后更简单，直接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到周紫芝跟前，温柔地说道：“周大人，太子年少顽劣，有劳周大人多多费心。”李沐阳想到这里，不由得有英雄泪湿青衫之感。他又喝了一口，这才转头看向周紫芝，见周紫芝果不其然地不着痕迹地微微笑了一下。
　　周紫芝见顾乔早已醉在桌子上，便就想与李沐阳早些商量此事。若是顺利的话，明日就可启程回京。他们这一路也花费了颇多时日，也该早些回宫去了。周紫芝开口对绿陌说道：“绿陌姑娘，你服侍小乔公子回屋歇息去吧。我与龙儿也该休息去了。这一路上，也确实是有些劳累。”绿陌应着，先把顾乔送回了屋子，之后，便将周紫芝和李沐阳引入了东厢房。

　　夏夜山中虽然天气微凉，却也有蝉星吵闹个不停。周紫芝喝着茶，看着李沐阳道：“陛下，顾乔陛下打算怎样安置？”李沐阳听着蝉鸣，微笑道：“老师，你不觉得顾乔公子相当有趣吗？朕打算按父皇口谕，将顾公子接回京中，赐住御史府，封殿中侍御史。”周紫芝点点头道：“也好。陛下这样安排也行。但臣想接顾乔入相府细细教导。顾乔好歹也是顾梅村之后，陛下也不想她污了顾梅村之名吧。”李沐阳笑道：“老师还真是偏心。不过顾乔天真烂漫，确实可爱。朕也见着就觉得颇为怜爱。接入老师府中细细教导也好，老师必会教导出第二个顾梅村来。”周紫芝笑了起来，说道：“陛下，当日臣在太子身上的用心可不比今日在顾乔身上的用心少啊。再者，顾家在京中既无叔伯也无兄弟，顾乔年幼又只带一个丫头，恐怕照应不周就会有闪失。为保万无一失，臣还是接顾乔入相府细心照料为好。”周紫芝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如今陛下不在大殿之上，这殿中之仪臣也本不该说，只是陛下，明日就要回京，还请陛下在天家礼仪上多多用心。”李沐阳为周紫芝续上茶，笑道：“这个自然。明日一早朕就带着老师和顾乔公子一家回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