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下）》Food刘油0612

7、第七章

　　乘坐班车回到公寓区，她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以及车边站着的郭世华。叹了口气，昨天拂袖而去，以为她说错话惹他生气，所以觉得他应该再也不会来找她了，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两个人就算扮演假情侣也是不合适的。昨天晚上回想了很多，失败的婚姻，难以挽回的事业，永远试图掌控她的亲妈，她真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来，难道真的因为她姓叶？
　　郭世华不像前两天那么意气风发，带着点小心翼翼向她走来，低声说，“和我聊一聊吧。”
　　叶琳看他似乎不像昨天那样怒气冲冲的，点头答应，他们一同往食堂走去。
　　这一次，两个人没有回市区吃饭，只是去船厂的食堂点了两份盒饭，幸好他今天穿的是运动休闲服，倒不至于太突兀。她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在人多的地方，他应该不会像昨天那样突然发脾气。
　　吃完饭，两个人沿着马路往回走，郭世华正在发愁要怎么开口道歉，叶琳停下脚步，郭世华回身看着她，在昏黄的路灯下，她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倔强神情，他刚想张口问问怎么了，她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同意帮你。”又怕没有表达清楚，她重复道，“我同意。”
　　郭世华很意外，甚至有点吃惊，道歉的话还没说，她竟然答应了？心里充满问号，她为什么这么爽快的答应？难道是因为同情自己的身世遭遇，可是，昨天也没有透露太多啊！
　　叶琳看到郭世华脸上的风云变幻，突然就一点都不生气了，这人看着杀伐果决，其实，内心也有害怕的东西，也有不想触及的往事，其实他们都一样。
　　郭世华独自消化了一会儿，想开口问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可是又不敢，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回到公寓楼下。
　　郭世华安排接下来的行程，“我在上海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你这里的工作结束，我们一起回武汉。回到武汉后，先把你的护照拿给我，尽快办理签证。另外，要去给你家老太太、你外婆扫墓，也要见一见你妈妈。如果时间允许，我想回郭家大宅还有爷爷住过的洞庭街小楼看一看。。。”
　　“我想带你见一个人。”叶琳打断他。
　　“谁？”郭世华问道。
　　“小外婆。”叶琳回答，又重复一遍，“年家外婆。”
　　“好。”
　　两周后，tiger号完成所有码头联合调试工作，准备开始远海试航，叶琳交接完技术资料，收拾好行李，从上海虹桥站出发，乘坐高铁回到武汉，同一天，郭世华在虹桥机场乘坐飞机抵达武汉天河机场。
　　叶琳没有和郭世华一起坐飞机，因为她这次是出差，在高铁票没有售罄的情况下，乘坐飞机是超标的，需要单位领导特批，她不想麻烦，再说，工作8年多，她连硬卧都睡过不知道多少回，根本不在乎这个。
　　叶琳带着行李回到住处，离婚后从她和陈子健的房子里搬出来，暂时住在闺蜜许萱婚前买的一套一室一厅的老房子里。这房子位于汉口武胜路，是黄金地段中的黄金地段，除了房龄老了点，邻居素质差了点，没有物业可言以外，其他都还算可以接受。她随遇而安惯了，洗完澡，晾好衣服，感觉再世为人。
　　确认郭世华已经到达下榻的世茂希尔顿酒店，她约他明天一起去妈妈家里。虽然是假扮情侣，也要给长辈一个交代得过去的见面，这一点郭世华早就提出来了，叶琳想回家再翻一翻外婆的那口老樟木箱子，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公元2013年，秋，武汉。
　　若说武汉有什么是最出名的，其三大火炉城市之一的名号一定有一席之地。虽然已经是初秋了，但气温仍然居高不下，才早上六点，太阳便冒出了头，阳光照耀下的街巷和百姓都渐渐苏醒。
　　若说武汉还有什么是最出名的，那一定是本地的过早文化。早上六点不到，各种早餐店里生意已经热闹起来，烫粉面的，炸油条油饼的，煎豆皮的，蒸烧麦包子的，卷糯米包油条的，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都说只要来到武汉，能保证你一个月过早不重样，那是绝对不夸张。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武汉人对过早的热情和大方，尤其如今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氛围，武汉人已经很少在家里做早饭了，哪怕与退休的老人同住，一大早，也只见各位老爷子老太太拿着锅碗瓢盆出来买过早的，端回去给儿女和孙辈吃。武汉人对过早的娴熟，还来自于各种大马金刀的过早姿势，能在狭窄闷热的小店子里找到座位坐下来吃，那概率是微乎其微的，于是，有端着面碗站着吃的，有直接蹲着吃的，有边走边吃的，甚至还有坐在电动自行车后座吃的。如果你是第一次来武汉，确实有必要到老巷子里或老居民区里感受一番。
　　叶琳走过这样的热闹，仿佛是一个局外人，她虽然是地地道道的武汉人，却习惯了单位食堂，很少在外面过早。今天也不例外。在武胜路公交站坐上706路，她随着拥堵的车流一路摇晃，走过武汉长江大桥、黄鹤楼、省人民医院，最后来到位于张之洞路258号的湖北省船舶与海洋工程研究所。
　　船海所成立于2000年，是中船集团为响应国家号召，开展央企与地方共建、军民融合发展而共同出资成立的，当时国际航运，世界贸易，包括军用舰船等行业正是蓬勃发展、井喷式爆发的时期，因此船海所成立后，军品民品项目一度非常红火，在张之洞路258号建起一栋5层办公楼，但2008年以后，民用船舶行业开始逐渐降温，到现在，船海所的经济体量和效益还行，但也没有在行业当中争得头筹，一直处在俗称的“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状态中。
　　叶琳在去上海出差前就已经将个人物品都收拾好拿回去了，今天过来办理离职手续，只需要清退办公用的电脑、笔记本和载体就可以了，她将这次往返上海的高铁票和在上海住宿的□□贴好，填好报销单，再加上离职申请单，一起拿上去5楼的院长办公室。
　　船海所的每一任院长和副院长，都是由中船集团委派处级干部来担任的，任期三年，走马灯一般，有些甚至做不满三年就回到集团去了，这也是制约船海所发展的主要问题之一，每一任领导班子都是来挂职锻炼，把这里当做跳板，寻求在中船集团更好的发展，因此，像叶琳他们这样的工程师，从来不关心院长是谁，也没有把船海所当做一个有归属感的集体，有些抱着做得不开心就走的心态，有些抱着熬过这一任领导再看下一任的心态，走走留留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她敲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将离职申请单放到办公桌上，还是不寒暄的作风，说，“院长，我决定辞职。”虽然是船海所里为数不多的高级工程师之一，但因为话少不会来事，她估摸着院长不一定认识她是谁，更加不想多废话，只说，“是个人原因。”
　　院长可能也听说了她去上海驻厂前发生在办公室的狗血家庭伦理大戏，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在离职申请单上签好名字。
　　叶琳如释重负，把报销单拿给黄副院长签好字，将车票和住宿□□拿到财务部。一切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半下午的时候，郭世华就来接她了，幸亏她之前反复强调过，要低调，要低调，郭世华在武汉这边，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辆黑色CRV来开，倒是不太起眼。她刚在副驾坐好，系好安全带，郭世华就先问她，“今天工作还顺利吧？”
　　叶琳翻了个白眼，心想，办辞职手续还能有不顺利的？于是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郭世华笑了笑，“有什么好难过的，你那船海所生意不好不坏，创新能力不够，技术人才也不多，再过几年会直线下降，完全属于鸡肋。”
　　叶琳不跟他争辩，一个掌握着OBC集团的人怎么会理解她这种小人物挣扎求生的心情，何况，这份工作至少为她保留了尊严，就冲着这一点，她也是心存感激的。
　　到家后，郭世华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方形盒子，叶琳才想起来，现在两人表面上是男女朋友，那他今天属于第一次上门，是应该给父母带礼物的，可她这两天奔波忙碌的，完全忘记提醒他了，没想到他倒是自觉得很。这么一想，也就不再计较他先前说船海所未来发展不好的那些话，面带微笑的带着他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