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芳华（下）》Food刘油0612

46、第四十六章

　　叶琳疑惑，慢吞吞的走到大门旁接听。
　　“叶琳，是我，陈子健。”听筒里的声音，叶琳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听到。
　　“你怎么来了？”叶琳惊愕道。
　　“先放我进去吧，慢慢跟你解释。”陈子健说。
　　叶琳还在犹豫，陈子健又补充道，“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没有和谁接触过，不会携带病毒。”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琳脸红，小声辩解。
　　“好吧，不管是什么意思，能让我进来吗？”陈子健无奈叹气。
　　叶琳将楼下单元门打开，不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
　　叶琳打开门，陈子健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微微喘气，双手都拎着购物袋，鼓鼓囊囊的。他一脚跨进门，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处，却并没打算往客厅里面走。
　　“你跟我去一趟地下车库，还有些东西要拿。”陈子健说完随即转身出门。
　　叶琳戴好口罩跟上，谁知陈子健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叶琳一个不提防，撞到他怀里。
　　陈子健从来不用香水，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来自于洗衣液，是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叶琳被他扶了一把才站直身体。
　　“袋子里有一个新的护目镜，拿出来戴上。”陈子健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
　　“哦，好的。”叶琳很听话的立马蹲下来，在袋子里翻找。
　　地下车库里已经没几辆车，明天就是除夕，应该有不少人在封城之前就已经离开武汉。陈子健打开自己车的后备箱，叶琳倒抽一口冷气。
　　各种生活必需品都好好的装在购物袋里，整整四大袋，他想要干嘛？
　　没等她多想，陈子健自己先拿出两个袋子，放到地上，再去拿另外两个，他们锁好车，将所有东西搬到客厅。
　　动静太大，本在房间里看书的小橘子跑进客厅，看到地上那么多购物袋，以为都是好吃的，睁大眼睛，很是开心的“哇”了一声。
　　她干脆坐在地板上逐个翻找，卷筒纸，药药瓶子，土豆，没有巧克力，也没有糖饼干。她撅起嘴，又不敢说话，一脸委屈的看着陈叔叔。
　　陈子健看到小橘子小小的一团坐在一堆购物袋中间，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觉得格外心疼，他弯腰将小橘子抱起来，坐在沙发里。
　　叶琳也坐下来，因为上次在他妈妈葬礼上说的那些话，她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想要道歉又说不出口。
　　陈子健摸摸小橘子毛茸茸的脑袋，轻声细语，“小橘子，现在外面有很多人都生病了，我们就待在家里好不好？”
　　小橘子并不太明白，眨巴着眼睛，“生病了要去医院。”
　　陈子健仍然根耐心，“对啦，所以我们不给许萱阿姨添麻烦，好吗？”
　　小橘子其实还是不明白，但陈叔叔对她一向很好，她顺从的点点头。
　　叶琳问，“你要住在我这里？”
　　陈子健点点头，“我没别的意思，怕你一个人带着小橘子不安全，让我照顾你们几天吧。”许萱根本不接电话，郭世华赶不回来，叶琳其实早就开始害怕，只是不敢表达，陈子健无疑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犹豫了。
　　“我可能。。。也不会在你家里呆很长时间的，但，能照顾你们一天算一天吧。”陈子健说。
　　叶琳沉默，终究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将带来的东西略微整理，冰箱装不下，一些可以较长时间保存的蔬菜干脆放到阳台上，此刻夜幕开始降临，远处的二环线高架路灯亮起，从前车水马龙的二环线，如今只有闪着蓝色警告灯的救护车和警车在来回奔波，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沉寂。
　　叶琳轻声问，“这一切，会过去的吧？”
　　陈子健望着远处点点头，“会的。”
　　陈子健做饭，叶琳帮忙洗菜，一切都很平静，就像从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一样，默契这种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陈子健刚从冰箱里拿出一朵西蓝花，叶琳就开始着手剥蒜、给生姜去皮，因为他们两个人都认为炒西蓝花一定要放姜蒜才会好吃。
　　晚上陈子健在房东留下的跑步机上慢跑接近一个小时，洗完澡出来，却见叶琳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盒DIY小屋，正和小橘子一起看说明书。
　　作为一名工科宅女，叶琳很早就开始喜欢这种DIY小屋，她可以把每一个尺寸都拼接的精准到位、丝毫不差，遥控器接线也从来不出错，可惜那时他们住的房子太小，没有地方展示存放她的手工作品，陆陆续续都送人了。
　　陈子健也坐了下来，和她们母女一起动手。
　　做完几个小家具，小橘子就犯困了，陈子健将她抱进次卧，给她讲故事哄睡着，叶琳收拾好工具，手机响起，是郭世华。
　　“叶琳，对不起，我没办法回来陪你。”郭世华情绪低落，他想了很多办法，可是，远隔重洋，实在力不从心。
　　“没有关系的。”叶琳说，“你不要担心，我能照顾好小橘子的。”
　　“害怕吗？”郭世华心疼不已。
　　“刚开始的时候害怕，现在还好。”叶琳尽量放平心态，“我要告诉你一件事，陈子健现在住在我这里，他说不放心。”
　　郭世华当然明白，谁能放心？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理智终究战胜嫉妒心理，有个人在她身边也好，起码不会那么害怕。
　　郭世华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事，有个人在身边替你拿主意也好。”
　　叶琳试探的问，“你不生气吧？”。
　　郭世华勉强笑笑，“不生气，不过你要管管小橘子，不许喜欢他。”
　　叶琳终于放心，“好好好，小橘子只喜欢你，行了吧？”
　　第二天就是除夕，这应该是叶琳39年人生中最特别的一个除夕夜。
　　城市如此寂静，没有烟花爆竹的热闹喜庆，也没有超市里熙熙攘攘的采购人群，可是，叶琳不再感到孤独和害怕。
　　陈子健正在做糖酷排骨，叶琳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终于听到许萱的声音。“叶琳，我没事，只是太忙了来不及给你回电话。”许萱疲惫的说。
　　叶琳一下哭出声来，“你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子健拿过电话，“叶琳情绪有点激动，没事，你别担心。”
　　许萱有一瞬间哽住没说话，“你和她在一起？”
　　“对，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带着小橘子。”陈子健答得坦荡。
　　许萱又沉默片刻，“也好，这样也好。”
　　叶琳哭够了，又断断续续和许萱说了些话，才挂断。
　　陈子健安慰她，“你别那么激动，许萱那边没你想的严重。”
　　国家级重点专科停诊，所有医生护士全部到呼吸科报道的情况，怕是从来没有过吧，这叫不严重？可是叶琳不忍戳穿他，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大年初一，叶琳打电话给琪琪阿姨拜年，得知他们都安全，也稍微放心了些。后来和夏时歌联系，她和家人在北京一切正常，昨天也和许萱通过电话，才真正松了口气。
　　很多年了，叶琳没有像现在这样空闲过，想起在新加坡读博士的那几年，跟打仗一样，虽然有强大的信念支撑，可难免疲惫，那时的她从来不敢对任何人诉说，因为没人会关心。
　　他们三个人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做DIY小屋，时间过得很快，新闻里说，全国的医疗救援力量都在赶来武汉，火神山、雷神山两座医院正在建设，情况很快会好转，这座城市再也不会是一潭死水。
　　大年初二中午，打算做个钵钵鸡，叶琳帮忙给莴笋削皮，陈子健搁在料理台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她低头瞟了一眼，“张静宇”几个字让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个名字叶琳并不陌生，张静宇是陈子健原来在医院工作时候的科室主任，是湖北省医师协会委员，留日博士后，博士生导师，陈子健一直非常尊敬他，是师徒更像是父子。
　　陈子健用厨房纸擦擦手，拿起电话走到次卧里接听。
　　叶琳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她知道，张老师不会无缘无故打来电话。
　　过了很久，陈子健从房间出来，表情凝重，盯着叶琳不说话。
　　他在房间里讲电话讲了那么长时间，叶琳心里也有所准备，她轻声问，“怎么了？”
　　“张老师让我准备一下，今晚回医院报道。”陈子健说，“全院的医生护士都投入进去，还是人手不够，我要回去帮忙。”
　　叶琳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他要和许萱一样，去对抗疯狂肆虐的新型冠状病毒，去照顾每一个被病痛折磨的患者，去直面死亡的威胁。
　　热泪涌上眼眶，“今晚就走吗？”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问，不该拖他的后腿，于是，她吸吸鼻子，故作坚强，“我去给你收拾一些东西。”
　　她转身走进主卧室里。上次郭世华来武汉，叶琳买了很多男士的生活用品，有些只用了一次，有些则根本没拆封，叶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20寸的小旅行箱,将这些物品一一放进箱子里。
　　陈子健嘱咐小橘子乖乖看电视，然后走进主卧室，轻轻将门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