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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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叶琳拿好行李，随郭世华一起，坐上事先安排好的车子抵达郭家大宅。
郭家大宅并不在市中心CBD，而是在新加坡岛南部港口附近，挨着华人区。车子驶进绿树成荫的漂亮花园，最终停在一栋灰白色的四层洋楼前，有佣人过来帮她把行李拿到二楼的一间客房，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隔壁就是郭世华的房间。而叶琳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下，认认路，就去了一楼侧面的厨房。
食材都已经提前准备好，她自己也带了调料过来，所以，整个做饭的过程其实很顺利，就是花的时间有些长，到下午四点，她准备好了所有，考虑到郭爷爷已经90多岁了，所以只准备了几个容易咀嚼也容易消化的湖北菜，排骨藕汤、青椒鱼、粉蒸肉，还有一碗鲜鱼糊汤粉当做主食。
佣人将菜端去郭爷爷的套间里，今天的晚饭，只有郭爷爷、郭世华和她三个人一起吃，所以并没有布置在一楼的餐厅，想来郭爷爷应该是有些话想要跟她说的。她取下围裙回到房间，来不及重新洗头，只喷一点香水来掩盖油烟味，郭世华轻轻推门进来，将一个大盒子放在床上，示意她打开。
她疑惑地揭开盒盖，原来是一套裙子和一双平底鞋。上半身是杏白色的真丝衬衣，下半身是正红色的缎面及踝半身裙，衬衣和裙子都是净色的，没有一点儿花哨，非常适合她的年龄。
盒子里还有一双平底的藕粉色皮鞋，看来他也是知道她从不穿高跟鞋的。叶琳忽然想起来，她还在上海造船厂驻厂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小袁接了她去到一个私人裁缝那里量过身形，原来是为了订做这套衣裙啊。
郭世华看她一直轻轻抚摸盒子里的衣服想着心事，却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惊喜的样子，顿时感到有点不妙，她该不会是不喜欢吧？可是这面料做工都是上乘，颜色也是那个老裁缝极力推荐的搭配，没道理啊。
“我拿你家老太太的相片仿照订做的，你是不是不喜欢?”郭世华原本的计划就是想叶琳穿上与叶素芳女士当年相似的衣服，也好感动一下爷爷。
“没有，只是。。有点不忍心穿上它。”叶琳笑了笑，但表情仍然有些绷紧，“你爷爷能接受我这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吗?”
“当然，他很想见你的，只是身体不太好，不然早就回中国去了。”郭世华想，原来叶琳也有心思这样敏感胆怯的时候。
叶琳去衣帽间里换好衣裙和鞋子,将头发盘成丸子头，走出来的那一刻，就连郭世华都觉得，时光仿佛真的在他和她之间倒流。真丝衬衣不仅合体而且柔软飘逸，缎面下裙质感极好，随着她轻轻转身裙摆散开，像是从老照片中走出来一般，与叶素芳女士非常相似。郭世华原本想按着照片里叶素芳女士穿的裙子一模一样去订制，然而那位老裁缝在见过叶琳本人后极力反对，说照片里的女孩看起来太年轻，所以穿上样式稍显繁复的格子洋裙也会显得青春靓丽，然而叶琳已经33岁，有了一定的人生阅历，性格也很独立自主，简洁利落的款式才更合适。如今看来，那位老裁缝的眼光果然独到。
郭世华看着叶琳一直微笑，随后从盒子里取出珍珠手链，给她戴上。然后起身，牵着她的手去见爷爷。
佣人替他们打开门，叶琳跟着郭世华踏进房间，看见一位老人坐在餐桌旁的轮椅上，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满是皱纹和老人斑，但那双眼睛却并不浑浊，反而有些亮堂，他挺直后背，向门口的方向倾身，似乎是想早一点见到她。当郭世华牵着她的手走到郭爷爷面前的时候，这位93岁的耄耋老人直直的望着她，忽然静静落泪。
“素芳，是你吗?”郭爷爷喃喃低语。“你来看我了?”
这句低语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捏住叶琳的心脏，让她的心里又是酸痛又是难过，眼泪就像无法控制一样，汹涌而下。这是老太太记在心里一辈子的恋人，原以为彼此分开就会逐渐遗忘，以为相隔千里就会走上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却没有想到，原来他们一直记挂着彼此，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再也不能从这刻骨铭心的感情里抽身离去。
叶琳走到郭爷爷身前，慢慢蹲下来，伸出双手轻轻的握住郭爷爷的手，抬头仔细看了看郭爷爷的面目，似乎与老照片里的那个虎头虎脑、笑得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儿的小男孩重叠起来，她哽咽的说，“爷爷，我来看您了，我是叶琳啊!”
郭爷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想要从她身上看到叶素芳女士的影子，她们真的很像啊，都是漂亮的鹅蛋脸，皮肤白皙，一双杏眼清清亮亮的，看着你的时候，用的是一种纯真无暇却又事事通透的眼神，只一瞬间就看到心里去，让人忍不住心砰砰直跳。
我的素芳，你终于回来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来看我，和我说一说话。我没有哪一刻不在想你啊!我常常做梦梦到你，我们在郭家大宅里，你陪我荡秋千，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们在汉口新市场里听相声，你笑得前仰后合的还不停鼓掌，真是个快乐的小姑娘，我们在汉口连天的炮火里相拥着奔跑，想要寻找一处安全的避风港。已经快80年了，我一直苦苦支撑着，想要再见你一面，可是，你却没有办法等我，那也没有关系，你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分开。
郭爷爷慢慢抬起枯瘦斑驳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叶琳的头发，又觉得有些唐突，仿佛惊醒了一般，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眼睛，开口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小华，你们快坐下来。”
郭爷爷的声音很好听呢，有些低沉，但很圆润，叶琳想。
他们两个人很快就坐，叶琳也擦干眼泪，不再一味难过，郭爷爷勉强控制住情绪，微笑着问，“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嗯，是的，您尝尝，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叶琳终于也破涕为笑。
郭世华给爷爷夹好菜，爷爷每样都吃了一点，边吃边不住点头，叶琳和郭世华也就拿起筷子放心的陪着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
爷爷年纪大了，饭量很小，只吃了一小碗就放下筷子，随即，他的目光被叶琳的手腕给吸引住了，“这是。。。”
叶琳顺着爷爷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这是我小外婆给我的，听说是老太太的手链。”
是啊，这条手链，是我去上海的时候买来送她的，我那时也没有多少钱，买不起更好的，只有这个，是我送她的唯一礼物，只是，还没等我回去见到她，她就。。。
这时，郭世华和叶琳也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爷爷看着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筷子和碗，想起从前在郭家祖母立下的规矩，一代又一代，传到了现在。
佣人进来撤掉餐具，端了一壶茶给他们倒好，又退了出去。
郭世华拿出一叠照片，开始陪爷爷聊天，放在最上面的，是他和她一起收集的那三张老照片，时隔近80年，当年同一天拍下来的这三张照片终于又重新放在了一起。爷爷摩挲着照片上叶素芳女士的面容，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郭世华与叶琳默契的互看了一眼，开始说起武汉这些年的变化，哪儿拆迁盖了高楼大厦啊，哪儿申请了优秀历史建筑被保存下来啊，并将其他照片翻出来给爷爷看，总算分散了爷爷的注意力。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爷爷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思维却十分清晰。
叶琳顿时语塞了几秒钟，脑子里“嗡”的一声如同爆炸了一般，脸热辣辣的，心也跳的很快。爷爷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他们两个伪装的不够像吗？事先也没有商量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啊，会不会答露馅了？
她勉强稳住心神，谨慎开口，“我们。。我们是在tiger号上认识的，我是水面支持系统的副主任工程师，一直在船厂工作，他来船上参观考察，就这样。。。”
郭世华很快接过话头，“爷爷，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厉害，整个会议室的工程师，就她一个女孩子。还那么沉着冷静，又那么漂亮，想不注意都难。”
叶琳用眼神示意他，“戏过了啊，低调一点。”然而郭世华并不理会，继续胡编乱造。
“过了两天，我还想请教她一些问题，又去船厂找她，聊着聊着就熟悉了嘛，没想到，咱们一直念着的叶家后人，居然就在身边，您说巧不巧？”
爷爷看向叶琳的目光更加慈祥，“我们叶琳这么威风呀？”
郭世华更加骄傲了，“可不是嘛，爷爷您说，您这么多孙媳妇里，我们家叶琳是不是最优秀？”“那当然，不仅最优秀，还最漂亮。”郭爷爷笑得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