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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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她们都在天上看着呢，我常常想，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你突然出现，其实，冥冥之中，都是老太太一生累积的福报。所以我不能认输，你也不能。”叶琳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同意帮你吗？”
郭世华也郑重的看着她，“为什么？”
“那天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一点错都没有。其实就在几个星期以前，我也曾经说过差不多同样的话，面对着我的妈妈，前夫，还有他的家人。”叶琳的眼泪夺眶而出，但她还是倔强的忍住放声痛哭的冲动，继续说，“我质问他们，作为一个女人，难道就因为没有在你们认为合适的时间生一个孩子，我就没有资格活得像一个有尊严的人吗？我就没有权利按照自己的初心活着吗？我就必须当一个生孩子的傀儡吗？”
叶琳其实原本不想说的，她不想把自己软弱无助的样子给别人看到，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最伤最痛的经历，可是今天，想到老太太，想到她的一生，忽然觉得自己的这点挫折和难过也没有多了不起，说出来，是为了放下，然后走上崭新的道路。
“你知道吗？我曾经失去过2个孩子，因为宫角妊娠，胎儿只有几个月的时候就留不住了，后来做试管婴儿，打了近40天的促排针，做过2次采卵手术，和3次移植手术，都没有成功。尽管知道做这些手术，我以后患妇科肿瘤的几率会比一般女性高出5倍，可我还是不得不被亲情绑架。但我甚至还不算是最惨的，我认识很多女孩，比我吃的苦受的罪更多。我认识一个病友，她两次都是宫外孕，左边和右边的输卵管都陆续做手术拿掉了，手术完麻醉剂药效褪去，她疼的呜呜咽咽的哭了一整夜，而她的婆婆还一直骂她娇气，玻璃心，怨自己儿子为什么挑个这么麻烦的女人做老婆。还有，还有一个病友，她和我一样，做过很多次采卵手术和移植手术，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出院回到家，发现她的公公婆婆带着她老公的弟弟弟妹、妹妹妹夫住进了她的家，还把她的行李丢出去，让她滚回娘家去。还有。。。”
郭世华再也听不下去了，看着叶琳泪流满面的说着这些惨痛而折磨的经历，忽然觉得自己的那些雄心壮志、理想抱负都如同浮云一般，甚至不如她此刻的眼泪来的重要，自己以为不幸福的童年，被欺负和谩骂的那些不甘心，与她经历的那些相比，并不值得被一直记得。
他有些心疼，伸手将叶琳揽进怀里，双臂环抱住她，想让她在自己的保护下，无所顾忌的说出所有想说的话。
叶琳埋头在他怀里，很庆幸这样的时候还能有个人在身边，她终于痛哭出声，“我不明白，只是为了生一个孩子，就要这样反复的去伤害自己的身体，还被家人无情的冷暴力，那么，能得到的所谓幸福，又还剩下多少呢？生一个孩子，就能挽留住丈夫和婚姻吗？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吗？可自己受到的伤害，经历过的痛苦，又有谁会在乎？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郭世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很多事情他作为一个男人并不好去评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同个性的女性，有些女孩子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贤妻良母，不需要工作有人养着就行，有些女孩子的梦想是通过奋斗得到事业上的成功，到达理想的巅峰，有些女孩子的梦想是去不断体验和感受不同的风景和人文，见识这个广阔多彩的世界，其实，这都是很值得尊重的。但是大多数人，尤其是男人，往往出于自身的需要，将延续血脉、维持家庭稳定的看得更为重要，忽略了女性自身的需要和想法，限制女孩子去追求想要的生活，其实追根究底是男性不自信的表现。
等叶琳哭够了，他才替她擦干眼泪，“哭过了就放下吧，以后都不要再回想了。和我去新加坡见过爷爷之后，也不用太着急回来，在那边散散心，等心情好了再回来重新开始。”
“嗯，我本来也打算出去旅游，然后换个城市生活。”叶琳答道。
“说来听听，打算去哪儿？”郭世华突然很好奇，她这么念旧，会去哪里？
“我想去兰州，空气干燥，天空辽阔，牛肉面也好吃。”叶琳终于从悲伤的情绪里摆脱出来，“还有，甘肃青海的景点都围绕着兰州，以后可以自驾到处走走看看。”
“那，有机会也带上我吧。”郭世华笑着。
“我最多也就买得起CRV，你没意见就行。”叶琳想起他在上海开的那辆黑色轿车，就觉得他大少爷大概不屑于那种风餐露宿的自驾路线。
直到回到借住的小屋，叶琳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自己过分了，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一个不熟的男人哭成那样呢！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试图缓解自己悔不当初的尴尬心情，然而还是无用，抱都抱了，道歉似乎也不合适，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早上叶琳很早就被闹钟吵醒，因为要回她外公的老家去给老太太扫墓。本地风俗讲究扫墓必须要赶早，不能超过中午11点，而她外公老家在武汉下辖的新洲区，属于郊县，路上堵车严重，因此前两天叶琳就同父母说好了时间。
郭世华先开车接了叶琳父母，最后才来带上她，因为有爸爸妈妈坐在后排，反而缓解了尴尬，反正不说话就行了。郭世华大概也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只是一笑了之。
下了高速拐上县道，没开多久又拐上村道，接下来就全靠叶琳妈妈指路了。原先村里集资修建了一座水塔，可以对全村供水，不必家家户户打井，而且隔老远就能看到，叶琳小时候来都是靠水塔认路的，但去年村里开始大刀阔斧的新农村改造建设，水塔因年久失修被拆除，她就不太认得路了。
靠着叶琳妈妈指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老太太的墓，一座孤坟，石碑上刻着叶素芳的名字，周围有些杂草，风水位置并不算好。叶琳爸爸摆上香炉，点燃蜡烛、线香和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安静下来后，叶琳妈妈点燃纸钱，小声说着“老太太，我们来看您了”“您在那边好好享福啊”“在天之灵保佑家里平平安安”之类的，几个人都蹲下来将手里的纸钱一点一点放进火堆里，火苗和青烟袅袅升起，仿佛这些祈愿真的能被带到天上。
纸钱燃尽，叶琳和郭世华在墓碑前又站了一会儿，郭世华小声问，“你家老太太为什么会葬进外公家的祖坟里?”
“老太太不愿意跟任家有任何联系，她说过，她和任嘉惠不是夫妻，没有感情，死后也不与他相见。”叶琳细细回想，“那个年代交通不便，通讯也不发达，所以只能送到这里来落葬。”
“我爷爷和我说过，你家老太太外表看着柔弱温和，实际骨子里很有主见，也很倔强，今天看来好像我爷爷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郭世华说。
“尽管还没有见过你爷爷，但我相信，他们从前是真的相爱过。”叶琳侧头看了郭世华一眼，“我家老太太想要独自一人干净轻松的到另一个世界去，等着你爷爷，所以才坚持不入任家祖坟，而是独自葬在这里。”
回程路上叶琳父母都打起瞌睡来，叶琳却毫无睡意，想着心事。快到家的时候，郭世华突然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一起去看看郭家老宅。”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叶琳点头答应。
这天天气晴朗，叶琳睡到自然醒，看看客厅里放着的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忽然心里有些触动，明天就要跟着郭世华离开，先飞上海，然后转机去新加坡，可以见到郭家爷爷，关于老太太，也许能知道的更多更完整。等再次回到这里，她就是另外一个叶琳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