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让人面目可憎》山亭夜宴

1、楔子

　　年初五的爆竹响过后，巷子里就更冷清了。
　　超市的柜台上挤满了等待付账的顾客，渔舟在化妆品专柜先结了账，很顺利地避开了人群。
　　在回去的路上，她先去了那条路上的一个折扣书店，从中她淘得了不少好书。短信的音乐响了，她以为是垃圾信息，并不查阅。自顾地继续看着，付钱的时候想起来一看，短信号码是陌生的，但她认得，上面只有一句话：你介意你，我，他三个人一起吗？
　　她渴望天下大乱的年龄已经过去了，不再拥有无畏少年拯救世界的勇气，偶尔她更情愿泡壶茶，想着明天也许可以多休一天，如果不忙的话……
　　恋爱这些年，她竟装不下任何人的一张脸来。
　　倩菲离开这座城市数年，渔舟不去想究竟是哪一年她走，连带地会觉得自己老了，下次见面时便成了托儿带小话家长里短的妇人，一天天，终于成为了最不想成为的人。
　　渔舟聪明的总以为，那些生儿育女的女人，挣得了一个家后也交出了自己，在柴米油盐中飞灰湮灭。到了她这个阶段，或者相夫教子，或者逐渐倾向单身。
　　她身处这个尴尬境地，承受逢年过节亲友的“问候”。确凿是找不着平时几乎不联络的亲友间们更能切入的话题，单身的人躲不过婚姻的关注目光。
　　而她们，也不再是羞答答的小姑娘，装傻还真怕被人误会了去，成了笑话。
　　星期天的下午使她无限伤感，无论做任何事，才起个头时间就没了，开了电视，已是夜后了。她知道，每个人都无法幸免，终将被时间吞噬，片甲不剩。
　　她还有几本日记，记不清的还能再次回忆起来，她的人生也许就剩这些。她从没仔细看过，谁会去找来当时的记忆折腾自己，但凡向往平淡的，记着记着就消亡了。
　　一路上，陪她看过风景最多的要数倩菲，遇见那年20岁不到，相识，由一本《约翰•克里斯多夫》的小说。她们本在一个高中念书，见过几次面，三年的时间说话不超过10次。
　　念书时看的书大多来自借阅，学校的图书馆虽然破旧，到底还有几本古籍让人惊疑，尤其外国名著诸多是名家翻译，很旧，有的还很脏，倒是齐全。中午时段对外开放，她吃完饭立马蹭过去瞧瞧。
　　在手机、电脑还刚开始普及时，蹲图书馆的学子已是稀客。放学不想回家她都会去看看门是否开着，她喜欢偌大、安静无人的书架间，能听见笔头唰唰的回响声。
　　傍晚，夜幕慢慢拉上，她的家还在前方的巷子里，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变迁。她释然的放下，郁结的揪起，场景如旧，街头巷尾新旧交替着，连拆了的外白渡桥也已竣工。这路上，改变得究竟是情非得已，少年人的情同手足，早晚的也都要各奔前程。如她们都深为喜欢的傅雷译本《约翰•克里斯朵夫》，那两年，有她、书、音乐、电影……倩菲也许一去不回了，记忆这东西牵扯着非物质的理想化概念，哪年哪月又忠实地跳回来让人唏嘘。
　　渔舟喜欢无意间收集些经典的东西，互相推荐；倩菲下意识的能说出些渔舟无以言说的感动之处。她们之间，一旦了解对方的生活，便是形影不离。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掏出手机又看了看下午收到的那条信息，一边手上是她珍藏经年读过的第一本名著《呼啸山庄》，目光变得有些抑郁，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下午，空气里还留有清新的余味……
　　在她的生活中，记忆倒带是时常的事，但却想不起来初见倩菲时的印象。高中的集训里她尚且不知道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学校的走廊、操场可能有不少次的擦肩，声音、面貌也是熟悉的，偶尔正面看到，也知道是一个学校的。
　　她花时间去想起某个人在她记忆库里最初的痕迹，就像是为她的日记做铺垫，在她自己看来这该是本“历史”，不夹杂任何想头的纯粹记录，既不预备拿给任何人看，自然就省了噱头的烟雾弹，人活一世，总得要挣到些什么。
　　然而，那个星期天，就成为她们独一无二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