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乱》恋恋有余

25、蓝焰

　　麦鹇不自觉的往影子里躲了躲，看着开始萧萧而落的树叶，轻轻念道：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堡主！”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麦鹇看着盟谦远走的方向，缓缓开口道：“叔父有事？”
　　“属下办事不力，害几位姑娘枉死，特来请罪。”麦骏低头道。
　　“不怪叔父，谁也没有料到会这样。”麦鹇低下头，将眼睛藏在阴影里：“是我太低估他们了。那么他呢？”
　　“果然不出堡主所料！”麦骏紧皱眉头：“不过眼下有件更急的事情，盟天已经率领大队军马压境，而麦家堡内城里近十天进城里的人数也比平时多了许多，老夫觉得奇怪，就派人查，但这些人一进城就好像凭空消失了，市面农民家里并未多出人来。所以老夫担心也有势力暗自潜入麦家堡内部。”
　　“哦？”麦骏若有所思道。
　　“现在可谓内忧外患，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威胁到麦家堡的安慰存亡。老夫愿领兵前往边境抵御盟天的进攻，至于麦家堡内由堡主坐守方可万无一失。”
　　“叔父既有心，鹇儿自当委以重任。请叔父附耳过来。”麦鹇在麦骏耳边耳语道。
　　“这怎么行？”麦骏睁大了眼睛：“这可是在拿整个麦家堡在做赌注啊！”
　　“我们现在除了信任他，别无选择！”麦鹇笑笑。
　　“唉！”麦骏叹道：“虽然老夫不信任这小子，但老夫信任堡主！保堡主既然让我去，老夫这就回去准备。”
　　麦鹇略一犹豫，伸手拉住了麦骏，手上赫然多了七块兵符：“这是七堂的兵符，尽数交由叔父便宜行事。”
　　麦鹇这一举动意味着将所有兵权悉数交給了麦骏。麦骏虽然久经沙场，也不得不为之动容：“堡主！你这是？”
　　麦鹇伸手将兵符递到了麦骏手上，微微一笑：“就如父亲当年将我交给你一样，我将整个麦家堡的安危交于叔父。叔父是父亲信任的人，也是鹇儿信任的人！”
　　“堡主折煞老夫啊！”麦骏感叹道。
　　“明天我会为你举行践行仪式，让麦云、麦化与你一块赶往边境。”麦鹇交代完事情，显得有些疲倦。
　　“谢堡主为我考虑周到。”麦骏深深鞠躬，沉重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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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麦骏站在萧瑟的风中，两鬓染霜。看着面前这位戎马一生的叔父，麦鹇眼如琉璃。
　　“叔父保重！”麦鹇用力握住麦骏的手。
　　“是！”麦骏的眼睛有些湿润：“鹇儿，保重！”
　　麦骏回头看一样麦鹇，突然打马毅然向前行去，不再回头。
　　整齐的军队有条不紊的向前行去，一张张年轻的脸在他眼前闪现。如果一旦开战，这些孩子有多少能幸存呢？有多少会妻离子散，有多少又要客死他乡？他想拼命记住这些年轻的脸，对他们表示感谢，然而他又怎能记住所有？
　　随着麦骏的队伍在黄沙中渐行渐远，麦鹇的感情也越来越复杂。这一去，究竟会怎样，他不知道，却不得不赌，他能做的选择也只有如此。
　　突然一个娇小瘦弱的影子低头从他身边走过，那张脸清秀而俊美。他神色一凛，出手如电将他从队伍里拉了出来。被拉出来的士兵眼神变了变，就很安静的站在了麦鹇身边。浩浩荡荡的队伍有条不紊的继续向前而行，一个出列，其他的人迅速补上，没有一个士兵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出现骚动，他们如被拉出列的士兵一样，面沉如水。
　　转眼间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走的只剩两人，深秋的风扬起尘沙打的人脸上生疼。麦鹇从远方收回视线，落在眼前士兵的脸上，犹如利刃。良久，他忽然勾起嘴角讽刺的笑了：“麦家堡的少夫人果然爱民如子，竟然想亲自去前线！”
　　这个士兵正是乔装的盟谦，从被麦鹇认出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终究逃不过，反倒显得从容。她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麦鹇突然用力钳住盟谦的双肩，恶狠狠道。
　　盟谦吃痛，用力捶打未果，干脆回盯着麦鹇，一字字道：“那又怎样，只要有机会，我一定离开，除非你杀了我！”
　　“你找死！”麦鹇低吼道。
　　“要是如果你顺应民意拿我祭旗，你的将士们一定会士气大增。”盟谦淡淡道，脸上毫无俱色，似乎还多了几分期待。
　　麦鹇看着盟谦深渊般的眸子，突然松开手笑道：“我怎么舍得用我的好夫人来祭旗呢？”他笑语恹恹，语气里满是爱怜：“我的夫人可是无价之宝。”
　　看着麦鹇从愤怒变的温柔，盟谦突然觉得充满寒意。果然，麦鹇接着说道：“有你在手，盟天就会有所顾忌，就算盟天不肯顾你，承昕也绝对不会管你！更何况我可是答应过你的承昕哥哥要好好照顾你呢！”
　　“你无耻！”盟谦终于再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珠骂道。
　　“我就是无耻！”麦鹇轻松笑道，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的赞美：“我的好夫人不是早想到了吗，不然也不会想一心求死！”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盟谦盯着麦鹇，突然一笑，说话间手上赫然多了把匕首直往自己咽喉刺去，粉嫩的脖子上顿时多了一串血珠。

　　麦鹇出手如电，抓住了盟谦的手，还未来得及反应，盟谦反手借力，顺着去势将刀插入了麦鹇的胸口。麦鹇顺着那只被握着的纤细而苍白的手，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匕首，神情突然变得无比的哀伤。那把记忆的锁仿佛被人撬开，现实和往事重叠，犹如洪水席卷而来。他仿佛穿过时空，站在那里，一身绯红的女子手提长剑直刺而过，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仿佛噩梦重现。手心里依然温暖，然而千帆过尽千帆远，万重青山万重天。如今时过境迁，眼前人早已不是昔日人。
　　“为何？为何不躲开，我知道你躲的开的？”盟谦眼里有说不出的慌乱和恐惧。
　　“我躲不开！”麦鹇凄惨一笑：“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躲不开！”他的眼睛犹如黑夜，深不见底：“不过我还是想确定我能承受的究竟有多痛！”说着，他微微一笑，突然手一用力，将盟谦的手又往前送了几分。
　　“不！”盟谦没有想到麦鹇会突然这么做，惊的大叫起来，她的脸煞白，用力挣脱了麦鹇紧握的手。
　　麦鹇往前踉跄了两步站稳，他深深的呼吸，笑道：“我的夫人果然善良仁义。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你为所有人考虑，我杀小梨，你救。我杀芷柔，你救。我杀叶碧，你依然救。如果这个十恶不赦的人死了，所有问题就可以解决了，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怎么突然不忍心了呢？你不用为我考虑的。”
　　盟谦身子一震，犹如五雷轰顶，瘫坐在地。对面的人是自己的丈夫，为什么自己从未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呢？自己难道错了？她的信念在瞬间崩塌，脸上迷茫而悲伤。
　　看着对面女人脸上的痛苦，麦鹇有些后悔自己说出那样的话。他低下头，将匕首缓缓拔出，鲜血顺势喷涌而出。
　　盟谦来不及惊呼，就看见一道蓝光闪过，犹如瞬间盛开的蓝莲，灿烂耀眼，却一闪而没，短暂而美丽。接着，两声脆响应声落地，除了那把匕首，地上赫然多了半截兵刃。盟谦来不及细看，一个黑影已欺身上前，自己已被麦鹇拉在了身后。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属下救驾来迟，请堡主受罪！”
　　盟谦探出头，发现来人正是薛银衣，他的身边躺着一个黑衣大汉，已经气绝身亡，咽喉尚汩汩流着鲜血。
　　麦鹇摆摆手，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往回走去。盟谦突然发现这个邪恶的男人背影竟然如此萧索而疲惫。血顺着他走过的地方蔓延，仿佛开出灿烂而妖艳的花，直到风沙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