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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   看来,总是会有意外,也无妨,她的事,不急。
      骆炎霆踏进院子的时候,甚是吃惊,那个他费了点气力搞来的女子,果真是有些不一般。
      勇气可嘉啊。
      他早已听闻她的美貌,所以即便看到这样一个出尘佳人,却并不意外。
      真正让他正目以对的是,被人擒到陌生的院落,不惊不慌,反倒是一派怡然的端坐在这做荒废已久破败院中。好,大好。
      来了,是吗?桑落想,这人应该便是要找她的人吧。来人的半张脸几乎隐在浓密的络腮胡须之中,看不清长相,唯有一双浓眉大眼,灼灼地闪动着。
      身形粗犷的骆炎霆在她对面赫然坐下,毫不掩饰地道明请她来的意图“姑娘医术惊人是吧?”
      “我的确懂些医理,却不知医术惊人是何意思。”她从未觉得自己有何惊人。
      “别说让我听着费劲的话。你在宫中秘密医治了国主,不错吧?”元家堡富可敌国可不是光凭满脑子生意经的,他们的眼线遍布北国。
      “你想我做什么?”那件事,她既然答应保密,就不会再说。
      “呵呵,够聪明,也够爽快。”他非常满意,“我有一个兄弟,两年前因为意外,双目失明,我寻遍名医,都说他的眼睛没有问题,我需要你帮我医治他。”除了他的眼睛,他更想知道,他隐藏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想到此,他不禁,多看了面前的女子几眼,迷醉得不似人间该有,眼中,脸上的淡然,亦是罕见。只可惜,元炎绍看不到,如若不然,他会更有把握些。“他伤了眼睛之后,性情有一些变化,难以亲近,也不太配合大夫。我希望你能多点耐性,多了解一下他。另外,我会随时问你他的情况,你必须如实回答。”看着她的眼中不禁多了几分带着警告意味的严肃。
      桑落轻叹,看他的目光悠悠地移到他身后的枯树之上,救人,是吗?她不是一个慈悲为怀的人,每时每刻都会有陷入困境的人,她也一样。“如果他愿意,我会去试。”轻轻缓缓地说着。
      “很好。”骆炎霆满意的结束了谈话,只是他并不知桑落所指的“去试”只是说医治眼疾,并不包括他要求的其他。“带你去见他。”

      “滚开,你们这些贱人。”精心打理过的另一处幽僻院落中,远远传来呵斥声,混合着瓷器破裂的声音。
      她随着骆炎霆踏进房间的时候,一名小姑娘正红着眼眶,委屈地端着摔碎的药碗正要朝门外跑去。见到来人,赶忙收住哽咽,“见过堡主。”
      骆炎霆不耐烦地拂袖让她赶紧出去。“炎绍,下人又惹你不快了?”他带着宠溺的朝正阴沉着脸坐在窗台边的人走去。
      知道是他来,元炎绍垂在桌下的手暗暗攥紧,脸色更是阴沉。听脚步,不是一个人,是雪语吗?烦躁地扭过头去。不,不是,雪语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茉莉花的香味,他没有闻到,难以控制地怅然若失。
      “弟弟,我知道你是不满意这个笨手笨脚的下人。为兄寻遍全国给你找了个最贴心的丫头,这姑娘不仅温柔体贴,而且……”骆炎霆略有深意地朝桑落使了个眼色,便俯身在元炎绍耳边低语“天上人间找不到的绝色。”
      闻言,元炎绍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什么绝色,我统统不要,全部给我滚。”
      桑落倒是不甚在意地在他对面寻了个座,自顾自地倒了杯水,饮了起来。这两人,在说什么,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桑落,你好好认识一下你的新主子。弟弟,你以后的饮食起居,就全交她打理了,你们先好好熟悉一下,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临走前他撅嘴暗示桑落,交给她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你最好离我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恶狠狠地警告着。实际上,不管是远是近,那件事以来,他已经不记得客气是什么模样。那肮脏的一幕每每叫他在内心撕心裂肺地拉扯着,而且,他现在是个瞎子,他厌恶一切靠近他的人。
      桑落只是转过头去,微微地笑了。那人挤眉弄眼撅嘴的样子,印在他粗犷的脸上,实在有些好笑。
      正发着飚的元炎绍听到对面的女人全然不顾自己高涨的怒火,竟是暗自低低笑着,愈发地火爆。失明之后,他的耳朵变得格外敏锐。尽管那女人清泉般的浅浅的笑声叫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悦耳。她是在笑他是个大脾气的瞎子吗?
      “贱人。”随手抄起桌上盛着水的杯子重重地朝对面砸了过去。
      很安静,意外地安静。他竟没有听到杯子砸中任何东西的声音,甚至女人的尖叫。
      桑落稳稳地接住了杯子,动作轻柔地又将它重新放回了他的面前。
      只是他看不到。
      “你害怕安静,是吗?”清泉般的嗓音再度响起,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要去反击,因为她清清淡淡的声音叫他忘记了防备,叫他以为那是他自己在问自己。
      他害怕安静吗?
      “又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厌恶地低咒。
      “……”桑落不再言语,起身走至窗前,抬手,让自己的手影盖在元炎绍的眼上。他的眼睛闪着亮,并不空洞而无神。不过,他确是瞎了,对光毫无感应。
      “怎么不说话,站到窗边做什么?”他有些急躁。
      仍是不语,她知道他只是听到。
      “哑巴了?”他有些气弱的做直了身子,准备好了再一次发飙。
      “……”桑落没有理睬,转过身去,倚在窗台上,发着呆。
      “杀千刀的……为什么不哭闹?”他习惯了听人哭喊。
      “……”闻着裹着花香的风,她想着,她先得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失明的。
      “不吭声也好,省的我烦。”很是强硬。敏锐的他也是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表情陡然变得纠结,却是安静了下来,紧张着。
      “炎绍。”温温柔柔的嗓音,带着香气,一袭粉紫色衣裙的女人,看起来如同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又生气了是吗?”她几乎每次来,都能远远听到她的怒吼。
      “没有。”他快速地回答着,别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痛苦,“不陪大哥,来找我做什么?看笑话吗?”话刚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雪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心疼,“前几日乘着桃花,做了些桃酥,我记得你十分喜欢的。”说着就将带来的竹匣子放在桌上。
      “嗯。”他闷声回着,脸上尽是一派不自然,“丫头,来人了也不知道倒茶。”朝着窗边喝道。
      雪语这才发现屋里还站着个人,她扭头看去,正逢桑落应声回首。
      她,她从未见过这般女子,丫头?虽未从她身上闻到矜贵气息,但她万分确定,这绝不是个丫头。炎霆安排的人吗?他做何要安排这样的女子在炎绍身旁,是……
      也许,这样,对大家都好些吧。
      “不用了,二夫人要我下午陪她去上香,我要去准备一下。”收回飘忽的心思,她便欲离开。
      听到‘二夫人’这个字眼,他不可抑制地僵硬了一下。
      “得空,我会再来瞧你。”临走的时候,他听她这样说着。
      桌上飘来阵阵桃花香气,他的胸口起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不爱吃桃酥,只是,每每见到她为大哥去做,他便会刻意索要。现在,他还有什么资格?
      大手猛地朝面前掀去,手未碰到竹匣,却是碰触到一阵清凉,那是一双女人的手,纤细而柔滑,覆在他的手上,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力道。
      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眼前却仍是一派漆黑。
      桑落一手将他按住,一手将桌上的竹匣挪至别处。
      “你反了?”待手背上凉爽的触感逝去,他才缓过神来,叫嚣道。
      桑落未答应,径自走出了院外,任凭他如何呼叫。

      以后几日,这院子里的叫嚣声,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奇怪的是,却从未再有摔破东西的声音。
      不是他不摔了,实际上,他发疯了的在摔东西,而面对他的总是一片骇人的宁静。
      那丫头一直都在,虽然未再出过声。但他感觉得到,她的每次走动都是轻缓,带着片片清爽,他闻不出她身上任何的味道,只是当她在他身边,他就能感觉到,仿似春日里的一阵风。
      连着几日的折腾叫他有些疲惫,每次她端来的饭菜茶水都被他砸了,虽然他没听到碎裂的声音。而每次只要他摔,那丫头便不再端给他。
      这就是万里挑一的丫头?她知道怎么伺候主子吗?
      肚子尴尬地传出咕噜声,在静谧得一塌糊涂的屋子里听起来格外真切。
      “我饿了。”有些赌气地低吼。
      他已经习惯听不到她的回话,若不是之前有听到她的声音,他会以为跟着他的不是个聋子就是哑巴。
      片刻,一盘飘着香气的饭菜放到了他的跟前,不再执拗,他的确是饿了。下意识地背对着桑落坐着,在黑暗中摸索着碗筷,他的无能他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只是现在,先放一边去吧。
      一阵不算顺利的动作之后,“吃饱了。”他将碗筷一推。
      桑落这才过来,桌上的狼籍,他沾着油渍的嘴角,以及他脸上容易受伤的倔强。安静地收拾好之后,拧了一块湿毛巾,伸手替他擦拭着。
      唇际突来的温热叫他恍惚了片刻,奇异地安静了下来,任由她擦着。
      她总是这样吗?好像从来没有情绪,不管他怎么发火,她都是静静地。想起她之前说话时清透心肺的声音,想起大哥说的‘天上人间找不到的绝色’,他突然没了脾气。
      “你叫什么?”冷不丁地,他用着许久都没有用过的平静语调问道。
      “桑落。”
      “桑落……?”他咀嚼着,觉得有些清冷。“叫你落儿吧。”
      “不。”她微微一震,连自己都意外有这样的情绪。这样的称呼,她……不舒服,不舒服。“别这样唤我。”她有些无力的喃喃说着,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脑中突然萦绕的那个声音听。
      她的反应叫他有些许意外,他以为,她好像什么都会说好的。呵呵,在心中低笑,他知道什么,毕竟他只是个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
      “那叫你什么?桑儿,小桑,小落,落丫头?”带着些许讽刺。
      “随你,都好。”她收起毛巾端起盘子送出了门外,“只是那个不行。”
      “还是叫你桑落吧。”他说着。
      她没再回来,屋外却响起筝声,时而悠扬,时而空灵,时而若有所思。那是……
      循着琴声,他踏出许久未出的屋子,就在他的院子里,是谁?他几乎可能肯定,那是桑落,那琴声跟她一样,叫他觉着飘忽。
      为什么他好像能感觉到眼角些许疼痛,他的眼不是瞎了,不是没有感觉了吗?那是一个白衣的仙子吗?他恍惚了,是在梦里吗?
      琴声并未因他的临近而有丝毫止歇,‘为何寻我?’‘为何躲我?’‘落儿’这些挥之不去的游走在她脑中,一阵虚软,她无力地十指按住琴弦,他的气息至今仍停在她的唇畔。
      她怎么了?他深邃的眼,她无力驱赶。
      抬头看向来人,痛苦毫无遮掩地写在他的脸上,“忍一忍吧,你现在能看到哪些?”她知道那必定是针刺般的疼。
      “你,你是什么人?”元炎绍倒吸一口气。
      “我叫桑落。”
      “大夫?”什么样的大夫根本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诊,什么样的医术,为了他的眼疾,元家堡几乎不隔几日就会找来一个大夫,毫无例外的束手无策,她听起来不过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儿家,如何有这番能耐?
      “算是吧。”她不知要如何才能说清。“现在能看到什么?”她持续问着。
      “你白色的影子。”他如实回答。
      “看来你的眼睛果真是完好的。”幽幽地自言自语。“等你愿意好的时候,自然会好的。”
      感觉到她起身,朝院外走去,他慌乱地喊着“你知道什么?”循着白色的影子,他踉跄地追了上去,一把扯过她的衣袖,狂乱地喊着“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桑落没去挣扎,只是静静地站着,等他错乱的呼吸渐渐平稳,才缓缓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的回答让他颤抖,长久以来,他不敢面对的肮脏的事实一幕幕在残忍地回放着。“不,先别走,先别走。”他懦弱地嘶哑着声音,死死揪着她的衣服不放开。
      “不……”暗哑地抓着她衣衫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炎绍。”骆炎霆粗犷的声音陡然响起,神情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桑姑娘。”一抹久违地笑,绽放在朗目星眉之下。
      这人是?
      在心中冷哼出声,仍然是放肆得很啊,“桑姑娘真是健忘啊,在下正是赫连昊。”
      “的确有见过。”她依稀记得。
      “嗯。”赫连昊低哼,眼中带着算计,他来的没错。果然是元家堡。
      “原来大王子认识她啊。”骆炎霆明知故问地做惊愕状,她从宫中出来,与王子见过,并不稀奇。
      “见过大王子。”元炎绍已是在听到有人的第一时间就放开桑落,调整着自己的心绪。
      “炎绍,太客气了,你既是不方便,我也不打扰。”说着就跟骆炎霆使着眼色。
      “我……,”那本想解释什么,一想,算了,“恕小人怠慢,不能送了。”
      “桑姑娘,我们改日再叙。”踏出院子之前,赫连昊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说着。
      骆炎霆跟在赫连昊身后出去,暗忖,这么快!

      毫无预警地闯入,片刻不停地离开,正好提前结束了自己的尴尬的失态。
      只是,大王子明显含有意味的话,叫他有些莫名不快。“你跟他什么关系?”他习惯性的脸色难看。
      “谁?”她不解地问。
      “大王子,你们很熟吗?”想到她对一个瞎子都有这样的耐心,他不禁窝心又生气,她对每个男人都这样吗?
      “不熟。”如果他不说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谁,这样算熟吗?
      “嗯。”他满意于她的回答,“扶我回去。”
      依言,桑落无声地走上前去,将他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带他回屋。
      “那么,你跟我熟吗?”他有些兴趣想知道。
      “不熟。”
      一样平淡的语气,叫他有些恼怒。
      “怎么不熟?你是我的丫头,我是你的主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怎么不熟?”他停住了回屋的脚步,执拗地要她顺从。
      “的确不熟。”她也停住,却仿佛不在意他是走是停,仍旧风轻云淡。
      “你这丫头,真不听话。”他装作有些生气,嘴角却是挂着笑。他好久没笑过,这姑娘,叫他没有负担。

      “大王子,你说赫连修近日为何出奇的安静?”照说,赫连如渊只留一条老命,苟延残喘,他们上次的事,好像已被人察觉,没理由这样毫无动静啊。
      “谁晓得那孽种暗地里在使什么招,你给我盯好了倒是真的。”赫连昊脸色阴沉,前几日,南国突然来函,说肖潇挑中赫连修,催促着要办大婚。想到这,他不禁喉头一紧,怒从心来。好个赫连修,他的女人都要抢,他不会叫他好过的。
      “我们不需要做点准备?”做为一个拥护者,执行命令是最重要的。
      “先不用。”他自有安排,“对了,”赫连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个桑姑娘,怎么到你堡中来的?”
      “说来也巧,也是一种缘分吧,偶然遇到。”摆明不值一提的样子,笑道。
      “缘分,这东西很悬啊。”赫连昊附和着,眼底暗藏冷意。

      “桑落,桑落。”他现在已经习惯每天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她模糊的白影,唤了几声都没有回应,有些急躁。
      摸索着就出了屋子,正尝试在院中寻她,就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还有……皱起了眉头。
      “炎绍。”中年妇人唤他的声音带着嘶哑的颤抖。
      他快速地背过身去,将房门抵上,吼道“滚,都滚。”
      “为娘好久都没好生瞧你了。”饱含愧疚。
      “啊……”屋内传来吼叫以及清脆刺耳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好,我走,我走。别砸了。”妇人这才在几名丫头的搀扶下很不情愿地走出了儿子的院落。
      “炎绍。”敲门声在门框上震荡着。
      始终无法对她怒吼,只是没再叫喊,呆坐在屋内,也不开门。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的母亲,你可知她每次提到你就流泪。”雪语无力地靠在门外哽咽。都已经两年了,即使再不能接受失明的事实,也不能这样伤害关心他的人啊。
      “你……也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静而强硬。
      “好,如意所愿。” 她离开的脚步显得万分伤心。
      接下来,是一整天的沉闷,没有人再来被他吼,一片死寂。满屋的狼籍,碎片,扎进脚里,只觉得苏苏麻麻。如果能醉死,那多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趴在桌上,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一个人都没有了,是吗?
      那个每日陪在他身边,在也像不在的人呢?她去哪了?突然,他觉得自己的确是一个受不了寂寞,受不了安静的人。只是如果真要有人来陪,他愿意那人是桑落。
      她在屋外悠悠睡醒,一般半夜她不会醒的,只是,这数日来,她都是如此。屋子里很安静,想必睡得沉了吧。
      轻声的打开门,即使借着月光,屋内也看得不是很真切,满屋的酒气。
      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听到熟悉的轻巧脚步,是她。这时候,来做什么?即使瞎了,也知道现在约莫是什么时辰,怀疑的装着睡。
      从椅上将他扶起起,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坐下,再将他放倒在枕上。本不是难事,只是,她现在即使做到这样,也已是有些低喘。
      自怀中掏出稍比指头大些的小盒,分别在他两眼的晴明穴与瞳子胶穴处点上药膏,再以银针扎之。
      元炎绍心中百味杂陈,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情,保持着均匀的呼吸。她,一直都是这样来治他的吗?趁他入睡,再潜进来。
      头一次为着自己的不好相处感到愧疚,伪装总是难熬的,约莫有半个时辰,她这才收了东西。
      暗暗松了一口气,哪知,她却仍在屋内,在做什么?这是夜里,即使他再费力也看不清。
      细微的坛子相碰,碎片被收集的声音。
      她在清理他白天发火时砸碎的东西,这个认知叫他再也无法抑制地跳下床来,冲着声音的方向揪过去。
      桑落倒吸一口气,抓着尖锐裂片的手冷不防地被刺到,温热的液体,从指间淌出。
      “怎么了,受伤了吗?”他着急得捞着,却又不敢太大动作,痛恨起自己瞎了的眼睛。
      “没事。”桑落倒是若无其事,兀自掏出另外一包药粉,抹上,血在瞬间止住。
      “你怎么能这样?”他抓住她胳膊的手变得用力,声音也变得怪异。
      桑落有些难以承受的不解,“你回去睡吧,我也出去了。”
      “不,”他牢牢的扯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可以把我变得这么卑鄙,这么不可理喻?”
      “先放开,好吗?”她实在不习惯跟他人有太多拉扯。
      “那你为什么要在夜里,趁我睡着的时候,做这些事,是成心要我内疚吗?”他却置若罔闻,压低了的声音里充满愤怒与其他不知名的情绪。
      “我趁你睡着替你医治,是因为人在睡眠的时候,神经是最放松的,效果会最好。而我收拾这些,只是因为我刚才踩到,就一并收拾了。”她并不知道他怎么想。
      他错愕放开了手,有些难堪地摸索着躺回床上,不再言语,听着她带门离开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
      这天开始,他的院子里从未发出过任何吼叫或者砸东西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自从知道她每晚都会趁他睡着的是来,他都很难按时睡着,有时他会装睡,有时他等到实在困乏睡着。
      白天的她也还是一样的安静,与他保持着距离。
      他的眼睛也隐隐可以看清许多,包括她朦胧的脸,不需要看得很分明,他就已经知道,那日大哥说的绝非夸口。
      他想她说的是对的,当他想看的时候,会看到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想看什么。

      “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想她该是要走了。
      “希望你没有骗我。”骆炎霆按下内心的喜悦,有些威吓的环抱两臂。“我看你与小弟相处得不错,没问他眼睛是怎么瞎的?”
      “他的眼睛是好的,只是受了刺激,既是能刺激到他的事,何必再问。”她并没有兴趣。
      “姑娘倒是贴心啊。”他笑的有些讽刺。
      “桑落……”正在寻她元炎绍看到她便唤道,目光触及到她身旁的骆炎霆,脸色不禁不自然了起来。
      “炎绍,你来的正好,过来坐。”骆炎霆试探性朝他招手。
      只见炎绍先是有些僵硬,又低头走了过去。
      骆炎霆的眼中闪着狂喜的光芒,“桑姑娘,看来你所言非虚,骆某人钦佩,堡中任何东西,凭你索要。”他大喜过望。
      “我没什么好要的。”
      “我没好。”元炎绍猛然地出声。她是买卖做成了拍屁股就想走人了,是吧?
      “炎绍。”骆炎霆薄怒。他承认他请桑落来的时候手段的确不怎么光彩,那是因为他不容她拒绝。可是现在人家已经将事做好,而且表示不要任何回报,堂堂元家堡怎么可以食言,传出去,还怎么立足?
      “我根本还没看清楚你。”元炎绍根本不理会其他,直直地对着桑落。
      “后面的事得靠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了。”未理会他言辞激烈的指控,“我要走了。”后面的话,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谁准的?”他冲上去,想要扯住她,却被闪开。
      “桑姑娘……”骆炎霆知道已经没有再留她的理由,只是,炎绍有失体统的样子,让他有些为难。
      “不需要谁准。”语毕转身。
      身后驰来一阵疾风,狠狠地朝她扣来,她轻叹,一跃踩上屋顶,回身,再次重复“只要你自己想看,就会看见的。”而后便不见踪迹。
      元炎绍原本是要追上去,却被骆炎霆生生拦住。“炎绍,懂事一些吧。”
      他切着齿,猛地一个转身,冲进屋子,啪地一声关上了门。现在还想看什么?都走吧,这些抛弃他的人。
      就在骆炎霆错愕得以为他又要把自己关在房里几天几夜时,意外的看到,房门被奋力拉开,力道不亚于之前关门使的劲。“我要知道她是谁。”

      原来在身体没有恢复的时候出行,果然不是很好。
      才跌跌撞撞地出了偌大的城郭,又被一群人跟上,又是因为救人吗?晕倒之前,她想说,她并不是大夫。
      只是,醒来的时候,却是被铁链锁住,关在一个四面铁墙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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