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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番外(沈柏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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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林与同僚议过事,回府的路上他不自觉叫停马车,说想自己走走。
熟悉的长街旧人去新人来,总是熙熙攘攘。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中秋灯会,他和许允德赵贤青商量了要安排人去吓唬江意晚,要让她知道皇城不是那么好混的,想活下去就得乖乖听沈家的话。天真的自以为这招很高明。
又想起小时候带着沈秋林翻墙头,偷摸了一锭银子,换成了碎钱给沈秋林去看杂技,自己则拿着剩下的和赵贤青许允德他们去斗蛐蛐。
玩物丧志。很快便被娘知道,将他吊起来打的只剩一口气。
于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蛐蛐。
好像小时候的自己总在做糊涂事,没心没肺永远长不大。
可后来才明白,他身上担着的是什么。
然而他太慢了,当他终于有所成就时,当初那个女郎已经嫁了旁人。
他此生都只能远远观望,再不可及。
好像有些人出现在生命里,就是为了教会成长。
“沈柏林?”
段时宜正带着丫鬟采买物件,一个个用大红的喜纸包裹了起来。
他顿住脚。
“段家有喜事?”
“是我妹妹,她要出嫁了,嫂嫂没同你说么?”
段时宜走至他面前,脚步端庄,就好像第二个江意晚。
他曾欲让江意晚能如此得体,可如今两个女郎都如此得体,挑不出半分的错误,他却说不出这是好,还是悲剧了。
“嗯,秋林她还没回门,我不知这些事。”
他笑了笑。
这女儿家出嫁了,到底不再在一个屋檐下,她的重心自然也会有了偏向。
人总归要过当下的日子。
若整天还似未嫁前,天天往娘家跑,只怕世人是要嚼舌头的。
他与段时宜共同走了一路,从聊段时礼的婚事又聊到了彼此自身。
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而沈柏林的目光却被一个麒麟面具的男子所吸引。
和那天晚上见到的一模一样,素白的衣裳,高挑的身姿,在人群中如同一只仙鹤。
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个姑娘,烟紫色的裙边就好像一朵盛开的紫藤花。
她从小摊上拿起一个猪头面具,比划着虚扣在男子脸上,用手指扒着鼻子学起小猪。
男子配合着用手掌比划出猪耳朵的模样,逗得她捧腹大笑。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穿梭过人群,越走越远。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段时宜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等了半天,见他毫无反应,目光凝望着远方直愣愣地,伸出手在沈柏林面前晃了晃。
沈柏林回过神。
原来灯会那晚的男子是陛下。
从一开始他便输了。
他没能猜对她的灯谜,走了弯路,反应得太慢,悔得太迟。
而陛下,是那个至始至终都明白她的人。
在她初来皇城步履维艰的日子里,他带着光走向她,每一次。
就连如今,陛下也并没有让深宫禁锢住那只欢快的鸟儿;同陛下在一起,她终于可以做回她自己。
不是端庄识礼的大家女郎,不是肃雍德茂温懿恭淑的皇后。
而是那个真真正正的江意晚。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他声音有些哑,眸光黯然。
却又很快将碎了一地的思绪敛起。
“我说,沈伯母近来不是操心你的婚事么,你不如考虑考虑我!”
段时宜说完脸便涨得通红。
她好像急得有些太大声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时宜,我将你当妹妹。”
沈柏林沉吟半响,如此道。
她和她很像,可她们又完全不一样。
他不能心里装着一个,爱而不得,就去拿另一个做填补。
也不能装着一个,放不下,就为了家族而随便另娶。
这是对过往那颗诚挚的心的亵渎,是对未来彼此的不负责。
是个预料之中的答案,虽然又有些刺痛与难过。
“好吧。”段时宜抿了抿嘴巴,她点点头,也不气馁。
“没关系,咱好姑娘敢爱敢恨,也拿得起放得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这样我也没遗憾啦!”
她这性子倒还是老样子。
沈柏林不愿意叫她难受,又与她解释:“你很好,是我不愿意重蹈爹娘的覆辙。”
沈家那一团乱七八糟的事儿,从小时候起,他便见了太多太多。
无论是最初的彼此隐忍不发,还是忍无可忍的彼此指责,又或最终稀里糊涂的日子就这样往下过。
父母做出了父母的选择,而他做出了他的选择。
“我明白。”
段时宜应着,两人同行了一小段路,又就此分开。
好像一起打捶丸、互怼,就发生在昨日,但其实已经过去很多年。
许允德和赵贤青各娶了夫人,也是大家族的女郎。
更甚是许家那个已抱起了第三胎,两家族联合都是十分满意,只是不知日子过得如何,每每相聚时,许允德也只是笑笑,说,每个人的日子都是要朝前走的,过去的终成过去。
赵贤青么,伤心了几年,被家里强按着头不情不愿的成了亲,而听闻新婚当晚竟是宿在了书房,落得新娘一个好大的没脸。
后来也都各有劝过,耐不住他执拗得厉害。
沈柏林长长得叹了口气,抖了抖自己的衣袍,将风雪中的自己收拾利索。
他停留太久了,也该往前走了。
风雪漫天,如梨花簌簌。
走过得脚印又被新雪填满,就好像从未出现。
沈家如日中天,媒人踏破了门槛,也再顾不得婆母吃不吃人。
沈夫人挑了又挑,将名声、品行、学识、样貌、家世都还不错的几个选了出来。
“你两个妹妹都嫁了,如今段家那个最小的也嫁了,你还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她喋喋不休的对儿子抱怨着。
“不耽搁了。”
沈柏林笑着将那些画像推开。
“儿子心中已有人选。”
沈夫人一怔,回想起往日能有所来往的人家:“什么时候的事,娘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沈柏林细数着,算起来已至少要十年。
“很多年前的事了,只是近年来儿子才收拾好自己,可以面对她了。”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