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我家藏宝图》乐星辰

5、疑点

　　布托吃着争气刚刚给他端过来的油炸小黄鱼，一边吃一边对小崽子和善地笑。

　　小崽子什么也不知道，只能也回给他和善的微笑。

　　但布托知道——
　　这个小孩就是想吃他手里鱼。

　　呵……油炸小黄鱼。
　　布托忍着轻微的反胃，将一条小鱼囫囵个吞了下去。

　　鱼是好鱼，但油炸了，可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他们喜欢吃的生鱼，原汁原味的，就着海水最为美味。
　　鱼骨也可以吃，那是能让人鱼增长力气的好东西。
　　还有海藻、海葵、水母……不用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就能捕捉到，味道和生鱼比起来差了一点，但好在方便。
　　然而，最美味的还应当是陆地上的两栖类动物，那是祖先们登上西大陆之后发现的——简直是山珍陆味。

　　在三百年前那次登陆之后，由于百年战争，人鱼不便再登上西大陆，人鱼里的美食家们便开始尝试在望海的小岛上寻找那些可食用的两栖类动物。
　　起初非常困难，战争加之资源短缺等等问题，美食家们常常无功而返。后来受到迁徙人鱼的影响，他们便将搜索的范围扩大，才在望海北部和南部的两个小岛上分别找到了一种爬行动物。
　　这其中，又以望海北边、靠近星海的一个小岛上的最好吃。由于它在星海入口，人鱼们便将它叫做星岛。

　　布托小时候活泼好动，经常趁着母亲和父亲不注意的时候，拉上布尼去星岛上吃那些小蜥蜴，每次都十分满足。

　　布托顿了一下，破天荒地嚼了嚼被油炸过的小黄鱼尾巴，感受着嘴里油腻腻的味道，将它咽了下去。
　　——如果，如果布尼还在的话，他应该会嚼一口就吐出来。

　　可惜他不在了。

　　父亲、母亲、布尼，他们都不在了。
　　在偌大的望海里，他们只剩了他一条鱼。

　　布托心里一阵翻涌，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但也还好，还好。
　　还有潘叔和达叔，还有图那分支的全部族人。

　　母亲生前和他说过，图那分支是坚忍不拔的人鱼族分支，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倒，不能被任何障碍击败。
　　布托觉得，即使他不能做到像母亲一样好，也至少要做到母亲说的这两句话。

　　他看了争气一眼，又拿起一条小鱼。
　　——不会太久了，他刚刚已经给潘叔和达叔传过了消息。今晚，莱恩号还会有一件大事发生，他得多吃一点保存体力。

　　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明天就可以吃到一些美味了。

　　布托用眼角的余光发现，争气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中的盘子，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布托曾经伪装成小商贩在西大陆上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油炸食物是人类眼中的美味，并且，只有为数不多的富庶人家才能吃上。
　　就好比他面前的这个小崽子，应该是不常吃到油炸食物的。他的眼睛都快掉到小黄鱼盘子里了，巴巴地希望自己能把这“美味”也分给他一点。

　　但是，图那人鱼与人类不共戴天，布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将这“美味”分出去呢？

　　不可能的。

　　他又瞥了一眼馋到不行的小崽子。

　　所以……这最起码说明了三件事：
　　首先，这艘帆船很有钱，出海的时候还能吃得起西大陆上富庶人家才能吃的东西——这验证了他上船之前，和潘叔达叔的假设：莱恩号是被西大陆寄予厚望的一艘船，获得了西大陆上很多资金支持。
　　其次，即使莱恩号很有钱，也不是船上人人都有钱——就比如争气，这个小崽子平时肯定是不太能吃不到这些食物的。那么，连大副的弟弟都不能想吃就吃，普通船员更不会随时吃到。
　　——那就说明，如果有人能随时吃到的话，只能是船长。
　　最后，赛博和大牛，是将他看做“贵客”的——所以才给了他这盘油炸小黄鱼。

　　布托又偷偷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崽子。

　　小崽子的眼睛里还在冒着小星星，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的。

　　布托突然改变了想法。
　　——他不可能随便将美味分给人类，但是，有利可图的时候可以。

　　于是……

　　“你是不是饿了？”人鱼友善地问人类小朋友道。

　　人类小朋友很明显地咽了一口口水，想起了他哥的嘱咐，犹犹豫豫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
　　“不饿！”

　　——嚯，小崽子嘴倒是挺硬。

　　“哦，不饿。”布托重复了一遍，又拿起一条小鱼吞掉，做出一脸人间美味的样子。

　　争气又吞了一口口水。咽下去的同时想起了他哥的威胁：“你要是敢偷吃布妮兄弟的食物，我就把你从船上扔下去！”
　　争气默默打了个哆嗦，又突然间福至心灵，抓住了他哥威胁中的漏洞：偷吃。

　　偷吃会被扔下船，那不偷吃呢？
　　他不偷吃，不就不会被扔下去了吗！

　　布托眼角的余光将争气脸上的表情捕捉了个彻底，他放下了另一条小黄鱼的尾巴，想看看这个小崽子到底能为了吃，说出什么话来。

　　于是，他听见争气说道：“人鱼哥哥，你一口吞一条，不嫌里面的鱼刺扎吗？”

　　布托：“还好。”
　　争气：“……”

　　争气：“小黄鱼这么小，鱼刺也很尖，会扎坏肠胃的。”
　　布托：“没关系，我们都这么吃。”

　　争气：“……”

　　又愣了一下，争气终于开始谢天谢地——因为发现这位人鱼大人好像突然来了兴趣，问他：
　　“难道你们不这么吃吗？那你们怎么吃？”

　　于是小船舱里冒出了一句绘声绘色的自荐：“我来给人鱼哥哥表演人类怎么吃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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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赛博忙完手里的事情，蹑手蹑脚地回到小船舱之后，就看见他的好弟弟正在和人鱼大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小黄鱼，而盘子里的鱼骨头已经堆成了小山，鱼显然已经所剩无几。

　　赛博脸都绿了，偏偏这个时候，他的便宜弟弟回过头，炫耀似的和他说：“哥，人鱼哥哥觉得我们的吃鱼方法好极了！”

　　赛博：“……？？？”
　　赛博咬牙切齿地挤出一个略带狰狞的微笑：“是……吗？”

　　“是的呀！”争气骄傲地插嘴。

　　“是的。”布托也插嘴道。
　　然后他看着这位人类的脸从气绿转成了憋绿。

　　赛博一口气上不来又下不去，只能继续他不太正常的微笑：“这样啊，那挺好，挺好……”

　　之后他又问布托吃饱了没有，询问间隙终于找到了机会，往小崽子的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争气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呼，瘪着脸揉脑袋，又听人鱼哥哥温和说道：“饱了饱了，已经有些撑了。”
　　“我觉得你弟弟特别好，我们两个非常投缘。”

　　赛博：“啊……哈？”
　　赛博：“那……那就好那就好，我弟人不大，脑子也不够使，他要是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跟我说，我揍他。”

　　争气：“？？？”
　　哥我还在这呢。

　　布托：“……”
　　布托笑眯眯地把这个人类打发走了。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有半盘油炸小黄鱼的收买，某位人鱼哥哥在争气这里一路畅通无阻，套出了很多他想知道的信息。

　　比如，莱恩号此行没有具体的目的地，没有固定的航线，这些都是布托他们提前了解到的，现在又验证了一番。
　　——也就是因为这样，加之莱恩号是望海里最大的渔船，他们才决定借助莱恩号登陆。
　　兴许……就能收获一些意外之喜呢？

　　又比如，莱恩号上的大副和二副，水手和船员，都是临时组队的，之前几乎没有一起合作的经验，就连船员自身的出海经验都不是很丰富。
　　这就十分不正常了——布托显然已经和赛博想到了一处去：耗资如此巨大的船只，竟然会等到做好后才开始网罗人手，非常不合理。

　　再比如，船长本人十分懒散，几乎每天都是日上三竿才会起床，在船上巡逻一番地盘、指点江山、过一把当船长的瘾之后，就会拿出自己的宝贝酒瓶子，开始醉生梦死的生活。就这样一直到后半夜，才会回到船舱呼呼大睡。
　　——他不说今天去哪里打渔，也不说明日要去哪里。
　　仿佛他不是一个以捕鱼为生的海商，而是来船上度假的。

　　之后布托就又听争气补充道：“哦，船长也不是完全不说，他有的时候也会说去哪，但我哥和大牛哥都觉得他是胡乱指的地方，就这样——”
　　争气气势如虹地比划了一下：“他就这样拿着指南针，看一下方向，再看一下太阳，说‘好！明天我们就往北走，先走五百海里，看看有没有鱼！’”

　　布托：“……”

　　这又与他们之前怀疑上这艘船的原因不谋而合。
　　随便开船，就是没有固定航线的印证。而莱恩号在海上航行半个多月，捕到鱼的次数屈指可数。
　　它一直在航行期间吃老本，既没有开源，也没有节流，完全不符合一条普通渔船的做事逻辑。

　　——莱恩号是一艘被西大陆寄予厚望的船，它不在望海里捕鱼，就一定会在望海里干别的。

　　而争气、或者说是赛博和大牛又有一点说的不对：船长并不是胡乱指的方向，总体来看，莱恩号是在向北走的。
　　出海次数不多的人类感觉不到，但人鱼已经感觉到了。

　　布托眨了下眼睛。

　　那北边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