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秋》双陆

2、第二章 六儿小妹

　　朱红色大门高大宽敞，石狮子威武的分立两旁，有两个孩子专心致志的蹲在墙根。
　　常清明带着李粲信步走上前去，在孩子背后重重咳了一声
　　“常叔叔！”男孩扭头看到他，还没站稳就欢快的扑了过来，“阿洛也来了么？”
　　“小鬼头，整天就知道惦记阿洛，一点都不想念常叔叔么。”常清明拦住往自己身后找人的小脑袋，“阿洛在洛阳陪你婶婶呢。”
　　男孩圆头圆脑，眼睛里透着机灵“哪能，我也想念常叔叔啊。”
　　“学会跟我打哈哈了！”常清明在他扎满小辫子的脑门上狠狠的弹了一下。
　　男孩嗷的叫了一声，捂着脑袋跳到三尺开外，“碧玺，来见过常叔叔。”

　　常清明这才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女孩，胖嘟嘟苹果脸白里透红，尖尖的收在大红色的袄子里。她的一双眸子乌黑清澈，圆溜溜的瞪了过来，接着忽然红嫩的小嘴一撇，哇的哭起来，转身就往门里跑。
　　“六儿。”李粲在常清明背后轻轻的叫了一声
　　女孩听到这声呼唤跑的更快，眨眼间消失在宅子里。只是人虽然越跑越远，哭声却越来越大。
　　男孩子叫了声碧玺，只来得及狠狠的瞅了李粲一眼，也一溜烟追的没了踪影。

　　常清明有些糊涂，扭头看到李粲一脸的满意，“六儿在这里过的不错。”
　　刚见面就把自己妹妹弄哭，还说过的不错？常清明吸了一口气，“令妹……”
　　“六儿怕生。”李粲低声解释，“若不是遇到真心疼爱她的人，六儿断不会如此放肆哭闹。”
　　小孩子那些弯弯绕的心思常清明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于是带了李粲穿过外院往二道门走，早有伶俐的小厮接了马缰，又有管家殷勤的上来引路，将二人迎入一间雅洁的偏厅。

　　立刻有人送来新鲜的茶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小丫鬟打起帘子，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闪了进来。
　　由于走的急，他身上的白衫微微飘了起来，皎皎如朔月映玉，点亮了半个屋子，“劳烦常大哥久候。”
　　常清明急忙起身拱手，“庄主！”

　　去年年底才成为飞剑山庄新庄主的赵景刚过而立之年，早年以一把君子剑行走江湖，江湖人称玉面公子。
　　但他似乎并不以自己的姿容秀美而骄傲，年轻时就迫不及待的蓄须，只可惜这幅江湖浪子的打扮更引得一众女侠们倾心，雪片般的情书飞往落霞山，成为兄弟口中嘲笑又羡慕的谈资。即便他迎娶了锦心苑的得意弟子，夫妻恩爱诞下麟儿之后，仍不时有媒人为着如夫人的位置造访飞剑山庄。

　　本朝男子以柔美为美，因容貌而盛名在外的赵景却不像李粲想象中柔弱，身形欣长如青松独立，器宇轩昂。

　　“之轶说在门口遇到你，我就准备前来迎接的。”他坐在主位，端起茶杯吹开浮起的茶叶，“可是碧玺那孩子不知怎的哭个不停，所以耽搁了一下。”
　　常清明急忙摆手，“弟妹那个小徒弟可不是我弄哭的。”他一指坐在身侧的李粲，“前因后果都在这位李公子身上。”
　　李粲不料他这么冒然就把自己推了出去，急忙起身拱手，“在下姓李，单名粲，太原人士。冒昧打扰贵庄是为了寻找我家幺妹。”
　　“拙荆曾说过，碧玺祖籍在晋阳府”
　　太原晋阳府李家，百年前协助太祖立国，与皇族交好通婚，位列中原五族七姓，满门显赫。时人称“晋阳李”。

　　李粲悠然一笑，“碧玺在贵庄叨扰多日，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庄主见谅。”

　　赵景直视他的双眼，有些意外的看到些许犹豫和矛盾。略一思量，还是叹了口气，转向门口吩咐道：“之轶，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藏，难道不怕客人笑话么。还不快进来见礼！”

　　门外响起细小的嘀咕声，天蓝色与枣红色的布料推搡着在帘外交替出现，直到赵景提高了声音，“之轶！”

　　一张小脸哭丧着出现在门口，正是刚才在门口遇到的男孩。

　　“犬子赵之轶。”赵景看着他身上皱巴巴的锦袍子，“今日加写半个时辰的字。”想想似乎觉得惩罚的不够，又加了一句“晚上不许吃饭。”

　　那孩子听了第一句话尚且绷得住，待听得没有晚饭吃，脸上五官顿时苦垮了下来，嘴巴张了张刚要争辩，赵景已经吩咐，“还不快见过客人？”

　　门外有人“扑哧”一声，倒是乐的没有憋住。

　　李粲低低叹了口气，唤道，“六儿，难道非得我亲自向庄主开口你才肯见我么？”

　　常清明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女孩，白瓷的脸上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她进了门先乖乖的对着赵景和常清明行了礼，然后小脸一扬，倔强的站在一旁，也不肯跟李粲说话。

　　李粲不介意，起身走上前去，蹲在她面前，“六儿，不认识三哥了么？”

　　赵之轶早跑上来，一把将碧玺拉到身后，“她说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李粲收了从进门起就挂在脸上的笑容，脸上的神情渐渐严肃。时光静谧漫长，他姣好的面庞一寸寸变得矜持威严，带出冰雪之气，冷冷的笼住了他身上独特的熏香，“李，碧玺！”

　　“我，我……”小女孩怯生生的将眼瞥过来，一边躲闪着李粲的目光，一边偷偷的瞧他的脸色。见他沉了脸，顿时吓得不敢多少，惴惴的叫“三哥。”

　　“嗯？”

　　“我，我想……”小女孩下了几次决心，终于鼓足了勇气嚷道：“我一定要留在这里。”小孩子的眼泪不值钱，短短一小段时间，她已经噼里啪啦掉了几次金豆子，“我不要回去！二娘讨厌，三娘讨厌，四姐姐和五哥哥合起来欺负我，坏人，他们都是坏人！我不要回去！”

　　鼻涕眼泪被蹭了一袖子，李粲终于无奈开了口：“庄主，刚才来的时候看到您家后院的荷花开的甚是美丽，不知是否可以允许我兄妹去赏赏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