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澈晴空碧万顷》夜半假寐

4、庙会前夕

　　对于天澈来说，自从那日和天清去若氏后，时间就基本在他身上消失了，以至这半个月他几乎完全是恍恍惚惚地度过的。
　　对于天清的感情越来越不对劲，从本来只是比兄弟更亲密点，到后来夜夜都因想着那张脸而失眠，甚至在看见天清和别家小姐身边谈笑时，心里都空荡荡的失落着。
　　他每天都重复着做着相同的事——坐在院中发呆，尽管在人前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只是眉眼间淡淡的失落和浓重的黑眼圈却让大夫人注重到了。
　　不过无论大夫人怎样关切地询问儿子，天澈都不愿说出原因。看着二儿子如此哀怨，大夫人心急如焚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于是半月间，大夫人也跟着憔悴了。
　　后来在庙会的前一晚，天澈终于忍不住有所行动了。
　　是夜，繁星满天，月光皎洁，洒在院内仿若一泓积水空明。晚风徐徐，带着浓郁的花香，醉人心神。天清不困，正悠闲地坐在树枝上吹箫，萧声婉转，与虫鸣交织一体，更加清越动听。
　　本是一副和谐的画面，却被一个嘹亮的少年音打破了。
　　“哥，你下来１
　　树下是少年怀抱枕头的瘦长身影，被月光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更加纤细单薄了。
　　天清止住萧声，并不急着下去，而是微微弯下身子，微笑着看着弟弟，说道：“凶巴巴的，我可不下来。”
　　望着那双如星般璀璨的双目，以及微微上扬的薄唇，小天澈的脑袋嗡的一声就乱了，之前偷偷在房内排练了无数次的对白，如今尽数忘了，尴尬地停顿了几秒后，又冲天清喊了句：“我要和你睡１
　　天清这下来了兴致，从树上轻盈地落下，走到小天澈身前，摸摸弟弟的脑袋，说：“那么大了，还跟哥哥睡？”
　　“……我……我那里有……有怪声音，我……我睡不着！所以要和你睡１小天澈开始还特紧张，后来就开始发扬无赖风格，说话也理直气壮了许多。
　　见弟弟又开始耍无赖，天清无奈，知道自己也得用痞子的嘴脸对待，故一脸戏谑地看着弟弟道：“臭小子怕怪声睡不着？就你这样，鬼见了都要躲开吧。说吧，是不是没人可整，想整你哥哥我啊？”
　　出乎天清意料的是，眼前的少年居然底下了头，脸上无赖像早已荡然无存，声音也低低的，甚至有一丝哀求的味道，“没有，我……我只是不想一个人睡，”天澈满眼的失落，“不可以就算了，我走了。”言罢便转身要走。
　　天清看着弟弟单薄的背影，挑挑眉，终于还是叫住了弟弟：“算了，今晚和我一起睡吧。不过不可以闹。”见小天澈惊喜的转过头来，天清心下突然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是已经答应了，只好让天澈欢喜地跟在身后进了房。
　　“明天庙会要早起，今晚不可以闹，知道吗？”进屋后，天清再次提醒弟弟。
　　小天澈正充满喜悦，根本没把天清的话听进去，只是随口应和了声，然后就欢喜地把自己的枕头放到了哥哥的床上。

　　“哥，快过来睡１小天澈放好枕头就扑上床去，舒服地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催促哥哥。
　　床上只着雪白亵服的少年青丝披散，薄唇上扬，一双桃花眼满是妖娆，衣领敞开处纤细的锁骨若隐若现，少年背后皎洁月光闪耀，更添几分绝艳。
　　天清看了一眼弟弟，有一瞬间觉得心神失守，于是赶紧随手抓起一本书掩饰慌乱的眼神，同时佯装平静地说道：“你先睡吧，我看会儿书。”
　　“喂！哥……你不是说明天庙会要早起么，过来睡啦……”小天澈见天清不过来，顿时乱了阵脚，只好搬出庙会为由催促天清。
　　但是见自家哥哥只是笑笑，并不为所动，小天澈终于急了，跳下床闪到天清面前一把夺过书，同时说道：“你不睡我也不睡１
　　“不行，你不睡明天起不来的。”
　　“那你现在不睡明天就起得来？我不管，现在就去睡１
　　见弟弟又开始耍无赖，天清不禁挑挑眉，抬眼看着弟弟，不急不慢地问道：“怎么那么想我和你，一起睡？”他故意在“一起睡”这里停顿了下，就看见小天澈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但是小天澈不愧为混世小魔王，直截了当地拉住天清地袖子说道：“本少爷睡不着，除非你跟我睡１
　　看着一脸“我是流氓我怕谁”的小天澈，天清忍不住笑了，终于还是无奈地在弟弟的无赖像下妥协，脱下外套，走到床边准备睡觉，忽然想起要和贴身丫鬟吩咐一些事，故又朝门口唤道：“青伊？青伊进来。”
　　见没有人回应，天清疑惑了一下，又再次唤道：“青伊，青伊？”
　　仍旧无人回应，天清正要下床寻人，却被正笑得一脸得意的弟弟拉住了。
　　天澈冲哥哥解释说，他来之前已经把哥哥这院的一干丫鬟全部弄到自己院子呆着了，所以现在找不到人正常得很。
　　见弟弟如此，天清无奈，只好用罩子罩好夜明珠并熄灭蜡烛便睡下了。
　　小天澈在黑暗中兴奋了，扭动着身子向天清靠去，天清被他挤着不断移动身子。床虽然大，可是被天澈这么一折腾，天清也是无处可睡，甚至差点掉下去。
　　于是天清怒了，用右手压住不安分的弟弟，同时把身体向床内移了移，说道：“别乱动，我要掉下去了，快点睡。”
　　小天澈听到这话果然安分了，不过却抱住天清的右臂并缩进其怀里，还美名其曰是抱枕。
　　天清愈发无奈，只好任弟弟抱着自己右手，同时用左手摸摸弟弟的头说：“小家伙没长大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抱着我的手。”
　　“切，只是你的手比较像抱枕，抱着好睡觉。”天澈口是心非地狡辩。
　　天清这晚心情也不错，于是兄弟俩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窗外暖风徐徐，虫鸣欢快，正是温馨夜晚。
　　渐渐的，月亮藏进云里，黑暗更加浓重了些，兄弟俩聊天的声音也消失了，只余下两人均匀的呼吸，以及仍未入睡的天清。
　　望及窗外月色渐消，天清温和的面容似也染上淡淡的忧伤，回想起刚刚一段对话：
　　“哥……你，你觉得水家二小姐怎么样？”
　　“还好吧，怎么？”
　　“没有，只是……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谈不上吧，只是觉得她还算是个不错的姑娘。”
　　“哦……其实我听辰颢说，水姑娘很……嗯，很喜欢你碍…”
　　“辰颢？白尚书家的辰颢吗？”
　　“嗯嗯嗯，就是那只，他是我兄弟来的……哥，你别打岔，我说，你以后会娶妻吗？”
　　“臭小子，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喜欢女人啊，再说了，我是尹家长子，必然会的。”
　　“……”
　　“怎么了，担心以后哥有了老婆就不理你吗？”
　　“……哥，那我们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了吗？”
　　“傻小子，像小时候那样天天粘在一块当然不行了，不过我们兄弟间的感情总不会变的了，至少我对你会一直很好了。”
　　“……哦。”
　　……想起天澈最后那声闷闷的回应，天清心中也隐隐有些不舒服，都说亲兄弟间总会有一些感应，如今天清似乎是感觉道天澈闷闷不乐了，神色中包含着淡淡忧愁。
　　其实天清之前也感到了弟弟对自己的感情有特别，但也只当是弟弟有些恋兄罢了。而此夜此时，天清看着弟弟俊美的面容中满是忧伤，他十七岁的心中突然就产生一种感情，却淡淡的甚至让他都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搂紧了弟弟单薄的身子。
　　清冷的月光再次散入房里时，床上的两人都已睡去，两具修长的身体紧紧相拥，青丝缠绕，若能永恒，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