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戈壁滩涂

4、第 4 章

　　几千年后，她逼出了自己的一颗心，那是至今仍然好好跳动，充满生气的唯一的一样东西，她赋予了心化为人的能力，又将她们两者的联系斩断，这样，这颗心就不会受她的情绪摆布，她是独立的，就像凡尘那个人一样。她送它进入了轮回。
　　她希望它能找到那个人，陪在那个人身边，也算是完成了她和霁云的遗憾。她不应该转变凡人的人生轨迹，但她真的有私心，也真的想弥补这个遗憾。
　　她在缘劫岛上一边系着缘劫绳，一边看着两人的动静。她看见她们在人群之中擦肩而过，偶尔回眸一瞥却不是为了对方，她看见那人的棺木与她的心不期而遇，她的心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的为其念了段往生咒。她看见在月老庙两人求了姻缘绳，往庙中的姻缘树丢上去的时候纠缠在一起落在了树顶，两人各站一边，前后离去。她看着两个人先后嫁给了家中长辈安排的人，一生平静无波，但并没有待字闺中时的快乐。她看见两人一起进入了修仙的第一大派，成为了同一长老的弟子，是师姐妹。两人一同修练，一同下山历练，一同除妖伏魔……
　　这一世，她们遇见了彼此，也如泠月所愿，陪在了彼此的身旁。
　　魔尊和妖帝联手，一同攻打人族，人族不敌，求助神佛。
　　天帝下令，派遣神界大将军带领十万天兵天将前往人间帮助人族除魔，除了神界大将军之外也有许多神仙主动请缨，紫衣仙子疏弦和泠月便是其中一个。疏弦是因为在天庭中本来就没有什么职位，当初天帝给她的职位她当了三千年，找到了更适合的人就撂挑子了，美其名曰退位让贤了，自己潇洒天涯去了。泠月是因为现在凡间不太平，此时的她作用好像并没有多大，还不如先解决了凡间的危机，再考虑其他的。再说了，这次大战，凡尘中的那两人也跟随她们的师门而与魔族对战，她想去保护保护她们。
　　“你啊，好好的在天界呆着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下来呢？”疏弦站在她的旁边问道。
　　“那你呢，平时什么都不管，三天两头不知道跑哪去的，难得看你有这么积极的时候！”现在两人已经到了凡间，泠月施了个法，为自己换了一副面容，虽然她与凡间的她不一定会相遇，但是她还是防范一下，免得碰上了还要三番五次的解释，她懒得应付那些看热闹的人。
　　疏弦听了，笑了笑，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看着面前的城门上的绪佑城三字出了神，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降落在这里吗？”她们降落的地点是疏弦选的，此时泠月往四周一看，目光最终也停在了绪佑城三个字上。她以前来过这里，这里是大梁国的都城。
　　“难道不是因为这里的魔气最浓吗？”从高空看，这里是魔气最浓的地方，所以当初泠月就看了一眼便答应了。
　　“当然也有这个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我想再看看这里，这里是我的故土！”疏弦对她微微一笑，但那笑容竟让泠月觉得有些悲伤。
　　泠月不知道的是，疏弦本来是大梁国的公主，生来便有父皇母后的宠爱，兄长的庇护，她本应是大梁国最骄傲的明珠，璀璨而耀眼的照亮整个大梁。但是随着敌军来犯，她心爱的少年将军战死沙场，她被迫穿上凤冠霞帔嫁给了那个野蛮的异族首领，换取大梁休养生息的五年，而在那五年里，她受尽了侮辱，最终她和父皇皇兄里应外合，彻底摧毁了整个异族。但五年的悲惨生活在她骨子里刻下了禁锢的烙印，她连连噩梦。父皇母后皇兄都来宽慰过她，他们因为自己无法保护好家人而懊恼落泪，但从不让疏弦看到。疏弦不傻，但实在不想让她在乎的人因为自己而这般难受，她是一国公主，享天下供奉，能为百姓做一些事情是她的荣幸，她从来没有怪过。后来，宫中来了一位高人，是皇极观的主持，他说她有仙缘，若好好修炼，必能得道飞升。疏弦和他一起离开了，为了那个或许并不能成真的缘。
　　不得不说，她确实成功了，她顺利的得道飞升，走过止欲河，断了前尘过往。前尘过往也许有悲伤，但也有快乐的回忆，疏弦不想忘，但和楼月一般，没有选择的权力。谁知某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来到了那座高塔的旁边，平时这座高塔是由天兵天将镇守，根本无法出入，但是那天魔族入侵，情况危急，大半的士兵被安排守在了外围，防止魔族偷袭，谁知神界大将军和魔尊大战，战火飘散到了高塔附近，那些士兵忙着应付面前危机，打乱了防守的阵仗，给了疏弦可趁之机，她早就觉得这座高塔什么古怪，矗立在止欲河旁，不知道是做什么的，而她好像受到什么召唤，慢慢的靠了上去，贴上墙壁，她头疼欲裂，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在疯狂撕扯。
　　她恢复了记忆，望着面前的高塔，她也知道了它的作用是什么。
　　她没和任何人说，包括楼月。她送楼月去的时候便知道她要经历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无法做什么，毕竟天规如此，谁也不可侵犯。她只能安慰自己：“这只小狐狸过的太苦了，忘记或许是一个好方法吧！”
　　走进止欲河，不管你想忘或不想忘都要忘，最终她还是犹豫了，但真相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憋了回去，最后开口，却是问那只小狐狸的名字。
　　神仙当了千万年，她竟然也觉得累了，有时候，她想，若是她不知道真相，那也许不会这样。
　　两人进了城，果然碰到了前来除妖伏魔的仙门子弟。为首的那人就是霁云在人间的转世，而伴在她身旁的人，与泠月长得一模一样，疏弦看着面前的两人，又看了看身旁的泠月。泠月初看到霁云转世的时候却是十分惊喜，但那人走进，浑身的气息与她印象中的那人早就不同，她眼中的星子在再一次清晰认识到两人并不一样时便慢慢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像古井一般的平静无波。
　　“二位是？”霁云的转世手握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出鞘的样子，可见防备心极强。
　　疏弦挥了挥手，将周边空气中弥散的魔气清理。随后冲几人打了个招呼，介绍道：“我是天界的人，我叫疏弦，她叫泠月！”说完，两人为了自证身份，当场施法，去除了大半的魔气。
　　为首的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确认了彼此的肯定，唤道：“刚才若是冒犯了二位仙子，请二位仙子见谅！在下蓝羽，她是川青。”蓝羽便是霁云的转世，而川青便是那个被她送下界的心。
　　“无碍，你们这警醒性很好，怎么会怪罪呢！”泠月说道。
　　两人跟着这些弟子找到了神界率先派遣下来的部队，和他们一起屡次破灭了魔族和妖族的进攻。有一次，泠月挡在了川青的面前，为她受了魔族的一掌。川青，就是她捂着伤处，施法将那个魔族斩杀，魔血溅在了她的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狠厉。
　　此时蓝羽也到了川青身边，问道：“没事吧！”她的语气很急，里面透着担忧。川青摇了摇头，目光放在了泠月身上，道：“我没事，但是泠月仙子受了那魔族一掌！”说完，又有魔族扑了过来，川青反手就是一剑，似乎要报刚刚那一掌之仇。
　　泠月听着两人的对话，垂下了眼皮，掩住眸子里的难过，专心斩杀面前的魔兽，对两人喊道：“我没事，专心迎敌！”
　　打退了魔族，他们才有了喘息的机会。泠月刚刚斩杀了那头凶残的魔兽，一时有些乏力，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打坐休息。过了一会，川青在角落里找到了手上的泠月，和蓝羽一起护在她身边。疏弦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模样，两个人持剑站在一旁，身上血色累累，而泠月坐在地上打坐，逼出侵入体内的魔气。她不能贸然插手，也只好站在一旁。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泠月终于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之中泛着阵阵魔气。
　　“怎么样，你还好吗？”疏弦上前问道。
　　泠月点了点头，表示还可以。她发现身旁还有两双脚，抬头去看，见到了满是关怀的两人，蓝羽此时的表情让她想起了当初霁云知道她不小心受伤时的样子，她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表露了出来，明亮的眸子染上了阴翳。
　　她不愿再抬头，起身和疏弦走了。留下一句：“我没事了，你们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蓝羽和川青看着两人离去，川青突然道：“姐姐，我觉得泠月仙子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说完，她自己却有些红了眼眶。
　　蓝羽站在她的身旁，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个叫川青的小丫头与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身上的灵气与你的十分相似！”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又何必大惊小怪！”泠月回道。
　　“那样貌呢？”
　　“既然灵力都相同，那为什么样貌不能相同呢？”
　　“那陪在川青身边的蓝羽呢？她与你喜欢的那人一模一样不是吗？”疏弦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已经猜到，但还是想要泠月亲口告诉她。
　　“你都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我呢？没错，川青是我的一颗心，我斩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所以她只是她自己，并不受我的主导。我送她进入轮回，希望她能做到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我很自私，但我是真的想。我找回记忆了，疏弦，在魔尊和神界大将军破坏了止欲河边的高塔的时候。你不也是吗？否则，为何会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楼月……”看着落寞的楼月，疏弦有些难过：“既然过去都是痛苦的，你又何必要接受这些记忆，重新去走止欲河，什么也不知道不好吗？”
　　楼月苦笑了一下，道：“即便是会让我痛苦的记忆那我也想留着，每次想起的痛苦起码会证明我还好好的活着！”
　　“小狐狸，你真是倔啊！”说完，疏弦便起身离开，关上房门，独留楼月一人。楼月打开了窗户，看着天上的凉月，和乐游山上看到的并不相同。
　　“姐姐！我好想你啊！”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些呜咽，风一吹就散了。
　　大战第三年，妖族和魔族已经处于劣势，又过了两年，神族和人族将妖魔两族打回了边境地区，魔尊和妖王不服，联手孤注一掷一般强破了人神两族好不容易才祭起的封印大阵，而参与设阵的众人也因为封印大阵被破而受到了严重的反噬，一行人被冲击在地，很多人再也爬不起来。
　　刚刚破阵的魔尊和妖王两人抓住这个时机率领部队疯狂反扑，一时之间一看不清这场大战的结局了。神界大将军刚刚也被反噬了，但此时却是迎了上去，和魔尊大战起来。而妖王实力强悍，很快便打败了纠缠他的其他神界大将，往魔尊和神界大将军处奔去，企图两人联手，重创或者直接让这位大将军在这里灰飞烟灭。但在途中被人拦住，天帝亲自出马，将妖王打成重伤，而妖王双目狠厉，似是毒蛇一般的看着天帝：“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当缩头乌龟，龟缩在你那富丽堂皇的九重天，但没想到，最后你竟然还是下来了！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尖锐凄厉，让人听了胆寒。他双目通红，俯瞰众生，嘴角勾起，仿佛心情十分愉悦，“既然你都来了，那么我应当是没什么胜算了！”他眼神就像一直藏在草丛中随时准备偷袭来往猎物的毒蛇，“既然我不好过，那天下的人也别想好过！”说完妖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他了最后一招，这一招凶狠至极，包含了妖王十几万年的修为和妖王燃烧灵魂获得的力量，直直的拍向了下界。若是不阻止，恐怕下界的这些人或神都活不下来。但这力量实在太大，他还没有完全将它消弭便让它逃脱直奔下界而去。
　　“拦住那股力量！”天帝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