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原》碎冰冰的冰

2、待到雪化时（二）

　　“你怎么停下了。”青梓看了看身后。

　　“放心，你弟早从小路走了。”许未将怀里热乎的鸡蛋塞到青梓手里，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她坐上去。

　　“我不坐，太冷了。”青梓捧着鸡蛋，掌心暖和了些。

　　许未挑了挑眉笑了笑，“怕什么，我在前面挡着风呢，你躲我背后。”

　　青梓犹豫了一番，看了看周围，还是坐上了后座。

　　“好嘞！出发！”

　　冷空气飕飕地钻进青梓并不厚实的棉衣里，许未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兜里，连同热鸡蛋一起。

　　自行车经过有雪的地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晨光熹微，映在雪面上，亮得晃眼。

　　少年本不宽厚的背脊挡住了一部分凉风，虽见效甚微，但是意外的，青梓好像没那么冷了。

　　一中没有住宿的条件，幸好青梓他们村离学校也不算远，走到村口搭公交几分钟就到了。

　　到了学校门口，学生已然多了起来，大都是高三生，看到青梓从许未自行车上下来，饶有趣味地议论着。

　　“给你。”青梓摊开手掌，想要将鸡蛋还给许未。

　　许未笑了笑，“我还有一个，你吃这个。”说完他便推着车放在了车棚下，和同学打着招呼。

　　高三的课程格外紧张，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冲锋，下课的时候也很少有人嘻嘻打闹，尤其是重点班。

　　“青梓，你和许未是在搞对象吗？”下课的时候隔壁班的友娟坐在青梓前桌的座位上没来由地问道。

　　青梓抬头看了她一眼，换了支铅笔拿起尺子开始做辅助线，根本没有搭理她。

　　友娟是隔壁平行班的学生，和青梓是一个村的，学习向来不用心，能进一中听说家里人给校长塞了不少红包。

　　“你不是都要和张玉钱订婚了吗？你还是离许未远一点儿比较好。”友娟看着青梓的眼睛小声地说着。

　　“谁说的？”

　　青梓刚想要反驳，许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率先开了口。

　　友娟有些心虚，但还是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许未壮着胆子说道：“我妈说的！”

　　友娟她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媒婆，说媒拉纤的活儿做得多，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有一定的可信度。

　　“你妈说的就让你妈去嫁！”许未对于青梓的谣言向来不留情面。

　　平日里许未鲜少动怒，如今一怒周围的同学都回过头来默默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许未，你胡说什么！”友娟觉得有些难堪，周遭的同学她大都不认识，有些慌张地质问着许未。

　　“你先胡说的不是吗？”许未一双眼睛是单眼皮，质问起人来显得尤其凶。

　　友娟气不过，盯着许未眼泪止不住地流，她狠狠地剜了眼青梓，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回到了自己班。

　　“万一我真的要和张玉钱订婚了呢？”青梓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许未，微微笑着悄声问道。

　　许未愣了愣，直到上课铃响他才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座位上。

　　这一天许未都没有再去找青梓，只是晚上放学的时候照例在教室门口等着她出来。

　　“许未，能借我看一下你的物理笔记吗？”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仰视着许未，说话的时候脸颊红了一片。

　　许未盯着正在收拾书包的青梓，瞥了面前的女生一眼不耐烦地说道：“我不做笔记。”

　　女生看了眼青梓还想说些什么，转而看到许未的目光后讪讪地闭了嘴，脸色不好地离开了。

　　夜色有些重，许未推着自行车没有了往日的话头。

　　“你不会和张玉钱订婚的对吧。”稀稀落落的雪落在许未的寸头上，瞬间便化了。

　　他的声音在周遭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微弱。

　　青梓偏头看向眉头紧蹙的许未无奈地笑了笑：“所以你一天不搭理我是因为这个？”

　　“谁一天都不搭理你了！”许未有种被抓包了的慌乱，匆忙解释着。

　　“村里但凡是个人都知道，那张玉钱不是打架就是赌博，谁嫁他可不就是自讨苦吃吗？”许未继续说着。

　　“再说了，你可是要考大学的，怎么可能会嫁他啊！”许未说完顿了顿。

　　“对吧？”

　　许未停在原地，雪一下子越来越大，青梓的鼻子被冻得通红，眼角挂着笑。

　　“对！我可是要考大学的。”青梓轻声说着，是对许未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那你想去哪个大学？”许未将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绕到了青梓脖子上，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不冷吗？”

　　“不冷，你快回答我！”

　　青梓想了好大一会儿，周遭的雪渐渐又小了些，走到巷子口青梓才缓缓开口：“华阳大学。”

　　说完青梓便道别离开，许未看着巷子里渐渐远去的身影，有些怅然。

　　华阳大学是华阳市重点大学，一些专业在全国高校排名都很靠前。

　　青梓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以她的天分还有勤奋程度，华阳大学不是没有可能。

　　巷子里的灯光有些昏暗，许未站在原地，看着青梓的背影，一直看到她进了门才离开。

　　许未推着自行车，前方的路原本有些暗，可如今路灯映在雪地上，光亮一片，耀如白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元旦，青梓早上起来之后便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喝了一大杯热水，身子暖和了不少。

　　“青胜，收拾好了没，快点儿出门了。”秀芬大声喊着，青胜却一脸不情愿。

　　“你给我钱我和同学去就行了，妈你就别去了呗。”

　　青梓只听到秀芬笑骂了几句，就昏昏沉沉再次睡了过去。

　　“这都几点了，青梓也不起。”国顺有些不悦。

　　青梓睡梦中听到了父亲的抱怨，但是实在是有些睁不开眼睛，索性便一觉睡到了下午。

　　“青梓！青梓！”

　　秀芬在院子里大喊着，青梓醒过神来应了一声。

　　“青梓你快点起来，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拧出来再涮一遍，我一会儿就回来啊。”

　　不等青梓回答，秀芬便出了门，关大门的声音格外响亮，洗衣机的轰隆声青梓觉得有些吵，可翻了身便继续睡了。

　　青梓睡了一上午，精神也好了些，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可是到外屋的时候才发现锅里根本就没有留饭。

　　她拿出干硬的馒头就着热水对付了几口，出门便看到了凳子上堆着一堆待洗的衣服。

　　今天阳光不错，盆里的水不至于结冰。

　　洗衣机洗完衣服需要自己拧出来再放到盆子里把洗衣粉的泡沫涮干净，再甩干。

　　洗衣机里的水温热，应该是放了些热水让洗衣粉更好融化些。

　　可是涮衣服的时候，盆里的水凉的刺骨，不一会儿青梓的手便通红一片，还有些肿。

　　她涮完洗衣机里的衣服，甩干，晾到晾衣绳上，下一秒便火速回了家坐到了炉子边开始烤火。

　　可是等手完全暖和起来的时候洗衣机又洗好了衣服，她不得不再次重复刚刚的步骤。

　　冰凉的水混着偶尔吹来的凉风，青梓总觉得头越来越重，渐渐的就连脚都有些抬不起来。

　　她有些撑不住了。

　　天色渐晚，秀芬回到家的时候衣服已经晾在晾衣绳上结了冰，青梓找了些感冒药，喝了药便钻进了被子里。

　　“青梓，妈和你说件事儿呗。”

　　秀芬推开里屋的门，青梓正躺在被子里熟睡，脸颊红扑扑的。

　　“这孩子，怎么又睡了。”说完秀芬便关上了里屋的门开始做饭。

　　朦胧中青梓感觉到似乎有人进来在她枕边放了什么东西，她想睁开眼看看却好像忘了，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第二天。

　　青梓一醒来便看到了枕头边放着的一条红色的围巾，摸起来很厚实，应该花了不少钱。

　　“青梓，起来吃饭了。”秀芬给青胜和国顺盛好饭便自顾自地端着碗出了门。

　　青梓看着锅里剩下的底子，刚准备盛青胜便走了进来。

　　“你给我买的围巾？”青梓猜测道。

　　青胜瞥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别误会啊！这是为了让你多给我写点儿作业才给你买的。”

　　青梓点了点头，吃了饭便开始继续写作业，连许未进了院子都没有发现。

　　“有些题不太懂想让你给我讲一下。”

　　许未最近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平日里不甚在乎成绩地他如今也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就连课间的时候也在做题。

　　或许他人都不明白，但是二人却心照不宣。

　　许未成绩也很好，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想让他上个好学校，所以找了县里最好的老师补课，有什么新的题型和解题思路也会第一时间和青梓分享。

　　没多长时间便要高考，青梓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她明白这是她逃离这个小乡村唯一的机会，也是自己改变命运的机会。

　　青胜早早便睡下了，外屋的呼吸声渐渐均匀，青梓拿出许未的物理笔记本，复习着之前学过的内容。

　　窗外风雪不住，窗户被吹得呜呜响，国顺用力地咳嗽了几声，透过门缝看到里屋还亮着光，大声喊了一声：
　　“青梓，早些睡哇，别费电了！”

　　青梓应了一声，依然没有关灯。

　　她的脚冰凉，索性走到床边套上了好几层袜子，将棉服披在身上，时不时搓一搓手，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院内一片雪白，亮堂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