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宁，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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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前最后一个周末。还是在老地方，兰一弦过着他的错题本，李行在对面刷着他的竞赛题册，两人彼时还算相安无事、互不打扰，但中途李行出去接了个电话消失了好一段时间，再回来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李行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对，但不久后又回复往日的笑。
“同桌，一弦，小弦。”李行笑眯眯地看着兰一弦，把三种称号叫出了三种调调。
“怎么了？”兰一弦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的那道错题上。唉，只能祈求考试时不要碰见这种题型，真的很不熟练啊！
李行还在逗他。
“一弦一弦，我一直想问啊，你的‘一弦’是不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那个‘一弦’？”
兰一弦思路断了。他好像给针刺了下。
“你的‘华年’是谁啊？”
兰一弦搁笔不说话了。他不看李行，扭头看向别处，看神情已经陷入了某段回忆。
李行看兰一弦脸色不对顿知说错话了，抱歉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一弦，对不起啊。”
一时里，兰一弦的世界很静，外界的吵闹包括李行的声音全部失了真，响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静到十岁那年酒瓶碎裂的声音能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像空旷山谷中的回声，荡出一圈圈音波。
“华年，华年！”兰建业低声喃喃着，双手慢覆上脸，喉间发出不甚清晰的呜咽。
屋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这酒气又与月光交织着，一点点弥散着。今晚的月光看着格外冷白，无故让人想到制作墓碑的质感冷硬的大理石，无边的死气铺就了一条路。
攸宁就站在路的另一端看着父亲。他不知立在那多久了，久到脚底都被瓷砖地板冰得发痛。
这时的攸宁还是一只冰雕玉琢的团子，尚且不知“生死”的含义，只是眼前逐渐浮现的鲜红与月光的冷白强烈厮杀着，不停冲击着他的视觉。
攸宁有些害怕，下意识唤男人：“爸爸……”
兰建业猛地抬头，脸上是来不及收回的悲伤，看着攸宁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攸宁，你来！”
那笑让攸宁害怕，但他还是瑟缩着走了过去。
刚在兰建业面前站定，肩膀便被狠狠钳住。
“攸宁，妈妈死了！”
死是什么？好痛……爸爸你放开我！
“你也很想妈妈对不对？”
男人滑稽地笑着，死死盯着他。
“我爱你，攸宁也爱你，华年你也爱我对不对？……攸宁，你以后就叫‘一弦’好不好，就可以一直想着妈妈了。”
男人自顾自说着，仿佛在演一场独角戏，与他对戏的只是只木偶，而好的木偶是不说话的。攸宁不说话。
在男人抬手时，酒瓶碎了。
雨点般密集的痛砸下来时，兰攸宁，不，兰一弦想：好，就“一弦”吧，“一弦一柱思华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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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成绩出来了，兰一弦看着有大幅起色的成绩单，思忖着是不是应该和李行当面道个谢。
那天李行说完那句话，兰一弦就一直沉默着，最后木着脸收拾好东西丢下李行走了。
这事对不知情的人来说实在莫名其妙，之后两人在学校也没说话，即使坐在同一张桌子，却像活在两个世界。
叮铃铃——
那催命的铃声却不允许兰一弦多想，他抬眼一看课表，着急忙慌下了楼。
这节体育课啊！
教兰一弦他们体育的老师上课有条规定：最后一个到队的热身时多跑一圈。
不出意外，兰一弦最后一个到。
于是在别人跑完两圈后去自由活动时，兰一弦自觉在八百米跑道上继续挥洒汗水。
刚跑不到二百米，兰一弦就发现跑道一侧多出好多女生。兰一弦一心想着“真是丢人丢到家”，一回头却发现李行在。
李行不惧所有人的目光，专心致志地跑着，保持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始终与兰一弦有着一段距离。
“他这是在陪跑还是在锻炼身体啊？”兰一弦狐疑着。
跑完后兰一弦也没管李行，只当他心血来潮想锻炼耐力，遂自顾自去一旁坐下。他一向对自己的运动能力很有自知之明，所以篮球那些的根本不想，只做场外观众。
到底去还是不去啊！现在兰一弦只要看见李行就犯怵。可怜李行本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却有了生人勿进的威力——仅限兰一弦。
“喂，接着！”
随着李行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小东西，兰一弦还没等看清那东西就砸在了他身上掉到了地下。
质量很轻，砸在身上基本没什么痛感。
兰一弦低头，是一个棒棒糖，荔枝味的。
“嘶。”李行挠挠头。萨摩耶一脸牙痛：“本来想哄哄你的，听说吃糖使人心情好，但耍帅玩脱了——来，你吃我这个！”
“不用不用！”兰一弦惊喜连连，捡起糖剥了糖纸往嘴里送，果然有些碎了，但他也是若无其事地说，“我吃这个就好，谢谢啊，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很好哄。
萨摩耶又乐了，坐下后还往兰一弦身边挤了挤：“嘿，咱俩就不说谢了——好吃吗？”
“嗯。”荔枝的甜腻味在齿间化开，兰一弦被齁的说不出话，只能用鼻音撒了个谎。
“你喜欢就好。”李行说完正色道，“其实这几天一直想和你道个歉，图书馆那天乱说话惹你不高兴了，不好意思，但思来想去又想不到原因，太没诚意了。”客气真诚的，这就是李行做人做事的标准，永远让人记恨不起来。
“那你现在想到了？”
“没有，所以这不带着赔礼来了嘛。”李行笑得无辜，仔细看还有些欠打。
“其实真不怪你。”兰一弦含糊着。他快速嚼碎糖块，大块的糖不等细嚼就咽了下去。
兰一弦哑声说：“我自己的问题。”
这无非又是个苦情故事。痴恋的男人，畸形的爱，想远走高飞的女人。兰一弦小时候家里永远不安宁，过强的控-制-欲使父亲永远在为一些小事和母亲争吵，吵到最后结果只有离婚。可父亲不同意，双方一直僵持着，直到有一天，父亲酒驾开车出了车祸，而母亲就死于这场车祸。
鲜血流了满地。
这对母亲来说是解脱，但对兰一弦则是噩梦的开始。
“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它是父亲为了思念妈妈才取得，为了思念而诞生，它不是我的。我常常会刻意不想它，迫使我忘记我叫‘一弦’这个事实
“我并非不想妈妈，只是我觉得妈妈也不会喜欢这个名字，她最开始只希望我安安宁宁的。
“对不起，之前也没跟你说清楚，我学理科也是因为他说妈妈是学理的才坚持要让我学。”
攸宁*，长久的安宁。
兰一弦在念“妈妈”两个字时，脸上自然地流露出温情，望向远方，无限温柔，可能对他来说，车祸前那段时光虽然争吵不断，但也有不少值得留恋的美好。
李行突然开口：“那我叫你小宁吧。”
兰一弦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就当你妈妈还在咯。”
兰一弦“噗嗤”笑了，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把手中的棒棒糖棍丢向李行。
李行也笑，俯身拍拍兰一弦的头：“怎么样，这样叫是不是感觉好受许多？”
兰一弦愣了愣，侧身避开李行的手，半开玩笑着：“别这样，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这真是不聪明的试探，兰一弦眼中的喜欢昭然若是，藏都藏不住。
可……意料之外也是希望之内。
“那又怎样，小宁，你有没有想过我真的喜欢你？”
兰一弦抬头直视李行的眼睛，少年的眼里满是坚定，“开玩笑”这种想法生出来都像在亵渎他的真心。
“小宁，我喜欢你。一见钟情。”
头顶的茂盛的银杏枝叶中突然有知了叫了一声，之后就像出闸了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响亮的蝉鸣划过天际，带动着人心一起躁动着。兰一弦的心跳突然好快好快，终于在某一点达到最高值！
初夏时的蝉鸣始终没完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小宁，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