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环珮铿锵》林非汐

5、太子妃和她的两个男人

　　饮绿轩外，一群宫女太监有序地跪着，等着里面的人起床洗漱。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申彦醒了，他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一晚上窝在一小块地方睡觉简直是太不好受了。

　　这时，床上的女人醒了，他转过身，是太子妃！申彦吓得站了起来，头撞到床的顶，痛得他捂住受伤的地方，连连后退。

　　安亦乐看了申彦一眼，不慌不忙地坐起来，对着屋外喊:“来人，本宫要更衣。”

　　陶嬷嬷便领着几个一等宫女推门进去，端着外裳的便是小茴，申彦认出了她，才想明白这是太子妃的局。

　　安亦乐并不避讳，在申彦面前就开始让宫女伺候她更衣上妆，羞得申彦只好匆匆披件外衣转过身去。

　　当安亦乐另一只脚将要踏出去时，她顿了一下，说:“本宫会向母后请旨，给你一个名分，让你留在东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没有人议论太子妃昨夜宿在饮绿轩的事，毕竟整个东宫都是她的。

　　申彦认命地接受几个宫女为他梳头更衣，刚吃过早膳，册封他的旨意就来了，领头的是皇后身边的江公公和皇帝身边的苏公公。

　　“帝后有旨:商洛城申彦，幼习礼训，夙表幽闲，胄出鼎族，誉闻华阃。宜遵旧章，授以内职，是用命尔为太子妃承嗣。钦此！”(来自唐朝妃子册封文书)

　　申彦想，他这样……算不算背叛了太子?可要说什么也没干，谁又会相信呢？

　　下了早朝，太子与太子妃携手回了东宫，二人边走边聊。

　　自从两个人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太子每日都至少要在太子妃的寝殿待上两个时辰，更是雷打不动同太子妃一起吃午膳。

　　宫道长长，庭院深深，入秋的天有些凉，可是常颂的手很暖和，还故意放慢脚步，始终保持和她同步。

　　“听闻太子妃昨夜宿在饮绿轩，天气渐渐转凉了，还望太子妃多保重身体，以免受寒。”

　　似乎常颂一直是这样，对待每一个人都很温柔，他知道自己不受宠，所以从来不争，总是一副乖巧的样子。

　　“孤以为太子会问，昨夜同申先生睡得如何?”

　　“你不想说，我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孤这是在帮他，我的东宫，乃至整个皇宫，哪种男人能有尊严的活着呢?内监没有根，侍卫要受黥刑，那位申先生，可以接受吗？或者，太子会说，申先生的学问好，可以做老师，同样能堂堂正正地留下。那么太子作为一国储君，你有没有认真翻阅历史典籍，看看哪朝哪代的帝师不是书香世家?不是名门望族？申先生是师从商山四皓不假，然后呢？据我所知，商洛城的大姓，好像不是申吧？这样的出身，够得上做太傅吗？所以……”

　　安亦乐字字句句都戳在常颂心上，关乎生死的大事，她比谁都冷静，也思虑得更周全。

　　“所以一切都是我在自说自话，现在他只有做你的男人，才能活着，昨晚，他差点被我害死，对不对？”

　　安亦乐突然觉得手心生凉，她目送常颂离开，心里空落落的，良久，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常颂离开的方向。

　　申彦就这样住进了东宫饮绿轩，他是太子妃安亦乐第二个有名分的男人，宫人们尊称他为小君，第一个是太子常颂，要在大婚后才能住进来。

　　太子再也没有来过东宫，不过重华殿倒是时常收到他送来的礼物，有时是一个拨浪鼓，有时是木雕的小老虎。嬷嬷们带着皇太孙给帝后请安时，他总会在，皇后偶尔让嬷嬷把孩子给他抱抱，他常常抱到手酸也不放手。

　　安亦乐的膳桌上还是摆着常颂爱吃的菜，原样端上来，再原样撤下去。她常常望着窗外的桔梗花发呆，那是她跟常颂一起种下的。就连她心爱的流萤鞭，也在一次练兵时，顺手赏给了逐鹿殿新来的凤卫莫流画，因为有人对她说，女孩子不应该总是打打杀杀的。

　　日子过得很快，到了八月初二，常颂穿着金线绣龙的大红喜袍，站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上等着太子妃的花车，从下往上数，那是第十级，寓意着十全十美。

　　帝后二人穿着暗红色底的龙袍和凤袍，久违的坐在一起，身侧是同样穿着红色系衣服的夜深和崔灿，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鸣鞭三响之后，仪仗队吹响拖地长号。

　　这时，礼部尚书，也就是冀王元益作为司礼官，开始大声宣读着婚书，他扯着嗓子，把声音拖得长长的——

　　“两仪既定，阴阳斯位。于皇储圣，惟德是媲。自天之祐，罔不淳备。

　　乃启甲观，而登淑懿。苑桃之华，有烨其光。馥彼兰宫，达于椒房。

　　乃登文币，以定厥祥。元祚其昌，嘉命之将。德音孔惠，人神作缔。

　　在妫之汭，在姬之渭。女史有纪，彤管有炜。以其良娣，威仪棣棣。

　　威仪静幽，君子好逑。佩瑜鸣球，羽葆文辀。八鸾啾啾，曰闲以柔。

　　从车如流，归于龙楼。”（来自明代皇太子婚礼诗）

　　高台两侧站着文武百官和异邦使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太子妃的花车正缓缓朝太极殿移动。

　　礼部侍郎凌波走在花车最前，她是先帝素贤皇后的族孙，当今皇后身边的女官。太子走下台阶，向凌波拱手行礼，凌波回礼。

　　安亦乐下了花车，她身穿金线绣凤的大红喜袍，头上插着金灿灿的镇国十二步摇，表情庄严肃穆，走到常颂身边，二人并行，一步步走上高台，群臣在下往上看时，只见龙凤呈祥。

　　行至殿前台上，二人站定，听着冀王念礼仪步骤:“合卺而饮——，一拜天地共欢——，二拜高堂——，三拜内外亲正——，四拜伉俪同心——，交拜礼成——”

　　他们依令而行，时刻屏住呼吸，不能在外国使节面前失了大国风范。

　　“众臣拜贺——，庆成入奏——，群公稽首——”

　　丞相慕容独步作为百官代表致辞:“皇太子嘉聘礼成，克崇景福，臣慕容独步等不胜庆忭，谨上千秋万岁寿，惟赞大胤万岁千秋，昌盛亨久。”

　　“万岁千秋，昌盛亨久。”

　　“万岁千秋，昌盛亨久。”（婚礼部分来自剧版《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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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颂终于搬进了东宫，依着祖宗规矩，成婚头三个月夫妇二人得住在承恩殿，专心造人，如有人耽误了此等大事，按谋逆罪论处。

　　洞房内，他们拿匕首在自己手腕处划一道，将手腕沁血处相合，然后两人双手紧握在一起，举过头顶，血顺着小臂流下，滴在契石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二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显出笑容，他们知道，这意味着，血契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