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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4 章 ...

  •   自从启动笨研项目,宋启的生活又充实了许多。
      就比如据他的最新研究结果显示,笨蛋美人年承旭根本就不是不懂字面意思上的“笑点”,而是不具备幽默感知——他一连讲了五个笑话,笨蛋美人年承旭……没笑过。

      吃完午饭三人又前往案发地点调查,狗粮有被进食过的痕迹,但不如往常的是,就连装狗粮的袋子都少了一些边角。
      “看样子狗子很饿。”宋启动作娴熟地将破损的袋子装进带来的塑料袋里,准备等下去扔掉。
      黄狗能来进食,宋启感到很欣慰,站起身对两人笑道:“那我们晚上再来。”

      午间太阳毒辣,炽热地晒在人身上无比难熬,而几只小奶狗就那样接受着太阳光的直晒。年承旭看得皱起眉,说:“它们会不会被晒死,我们应该找个纸盒盖住它们。”
      宋启一愣,回头也看着小狗们。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反而觉得小狗们多晒晒太阳会健康地成长。
      “不行。”周晓刚摇了摇头,“这样会增加黄狗的警惕性,或者会再次惹怒它——它不懂我们盖纸盒的目的,况且它是流浪狗,不像家养狗对人类提供的狗窝有安全感,哪怕它察觉到纸箱能避光,对幼崽是好的,它也会破坏掉。”
      宋启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出一句:“牛逼啊兄弟。”

      年承旭不懂周晓刚说的那些。他看了周晓刚一会儿,又看了看缓慢爬动的小奶狗,突然察觉到一点:
      “它们会爬,但是我们每次来它们都窝在一起,是黄狗叼回去的吗?”
      宋启和周晓刚同时一愣,都看向年承旭。
      “诶对啊,”宋启一时无比激动,“是啊!这就说明黄狗一直在这附近!对啊对啊!”

      这次换做周晓刚看了年承旭一会儿,然后微微勾了勾唇角,故意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它们自己爬回去的?”
      年承旭奇怪地回视周晓刚一眼,指着小黄狗们,说:“它们都往出爬了,肯定玩够了才回来啊,只不过黄狗回来太早,总是把它们叼回去。”他伸展胳膊,指向周围:“这里这么大,干嘛总是窝在这,一点都不开心。”
      周晓刚无声地笑了——年承旭和他想的一样。
      那些偷跑出寺院的记忆,因为年承旭的话,翻涌在他的脑海中:爬树摘果子结果摔屁股蹲,瀑布当中洗澡结果冲成落汤鸡,小溪里抓鱼结果脚滑趴水里……
      在别人眼里周晓刚是个老干部,然而曾经的那一个个日子也都是事实。尽管最后都会被揪着耳朵提溜回寺院,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非常开心的。

      不同于共情成功的两人,一旁的宋启听得十分愕然。
      宋启跟着年承旭的手移动视线,出神地赞叹:“你不当狗可惜了,你要是当狗,那肯定是狗大王,带着它们野——兄弟们,我们探险大队今日/向西面的草地进发!都给本大王跟上!不许掉队!”
      宋启丰富的想象力为他构造了一整个狗视角的世界,他完全没意识到,幻想中,幼崽小短腿的他正在奋力爬行,免得掉队。
      爬着爬着,宋启倏然反应过来跌入现实——怎么能说出年承旭不当狗可惜了这种话呢?!
      他双眼噌地瞪圆,嘴错乱张合道:“啊,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没有!”

      宋启脑内戏份太多,导致光凭表面让他看上去有些神经。年承旭不得不把视线从小奶狗们的身上移过来,然后看傻子似的看着宋启。
      和人类年承旭对视着,宋启还有些如梦初醒般的恍惚:“真的……”
      “噗。”不爱笑的周晓刚又一次,沉沉地笑了。

      三人在楼下告别,年承旭回到办公室,坐在工位上用手机查询自己的余额。

      科院研究所读博没有学费,之前住在出租房每个月有住房补贴,现在可以用这笔钱开始交住宿费,伙食费之类的可以忽略不计——不点外卖,花不了多少钱。

      论起这几年的开销,租房为大头,包括水电费等所有租房开销,然后就是与学业有关的费用,最后是日常开销。年承旭没有记账的习惯,所以这些烦杂的开销没有准确的数值,只全部用被他视为“花销”的高考奖学金和租房之前挣来的兼职费支付。
      “花销”肯定还有剩下的,只是具体数值无从得知。

      年承旭把存款和花销分得很清。早在高中兼职时就有这两者的存在,但自从花销不再是兼职费里的硬币,不再代表他自己的花销,还能承担苏启明的花销,花销对年承旭来说就不再只是字面意思,变为提前储蓄用于花销的“花销”。
      只不过,无论花销如何变化,年承旭还是当初那个只懂得把兼职费的纸币储蓄在信封、硬币用于花销的年承旭。
      不懂导致了年承旭并没有分得很清地储蓄存款和“花销”这两笔钱,所以存款和“花销”以虚拟数字汇集成到了一起,只有一个余额。

      虽然全都存到了一起,但年承旭能计算出来其中的存款。
      这几年的存款来源很多,但印象最深的是他辅导期间的最后一个学生——李子诺。
      李子诺不同于年承旭辅导过的其他学生,其家长要求辅导李子诺所有相关出国留学的成绩,所以辅导费是他辅导期间学生里最高的。

      当时高三的李子诺成绩保持在年级前15-20名。李妈妈提出的让李子诺个位数名次进步,年承旭否决,并直接指出必须跨十名进步,李妈妈爽快地给出500块/小时的费用。
      第一份合同为一节课两小时,费用1000块,周内每天一节课。这份合同一直生效到李子诺期中考成功位列年级前三——李妈妈修改了合同。
      第二份合同为一节课两小时,费用1200块,周内每天一节课;周末每天一节课,课时不限,600块/小时。
      李子诺在继期中考的月考中保持名次并提高了总分,李妈妈再次修改合同——有关于课时的条款全部删除,只留下600块/小时的条款。也就是说,在第三份合同中李妈妈把课时相关的拟定全权交给了年承旭,这份合同一直生效到了李子诺的所有相关出国留学考试结束。

      年承旭一边回忆一边在计算,最终脑海中得出一个税后的数字。
      突然他记起请陈争吃饭花的十张毛爷爷,轻轻皱了下眉。那是除了上税以外,唯一一笔他花出去的辅导费。

      李子诺的辅导费很好计算,但之所以印象最深,不光是与李子诺相关的辅导费,还有另一部分不需要上税的——李妈妈给的红包。
      从李子诺稳居年级第三开始,所有关于李子诺的考试,小到月考、期中末考、模考,大到托福、高考、ACT,每次成绩出来李妈妈都会给红包。直到李子诺收到Full offer,年承旭收到来自于李妈妈给的最后一个,且最大额度的红包。

      除了李子诺,其他学生的辅导费,衣服店模特兼职费,花瓶费,大学全额奖学金,物理所奖学金……
      但无论什么来源的存款对年承旭来说都是存款,而且只要被视为存款,那就一定是死期,不到日子不能取出来。

      年承旭计算完所有的存款,得出余额中“花销”的数字,然后微微愣了下。
      ——苏启明不在身边,不再需要租房,也不再有一系列烦杂的开销。
      突然之间,年承旭想把“花销”全部融合为存款。

      这样一来,之后的余额就分为存款和每月的四千来块两部分。
      年承旭垂眸看着手机上的余额,心里对狗的安置费能拿出多少钱已经有了底。
      这个月的四千来块已经发了,他也已经在这个月的四千块中花了不少——不说今天给狗买东西,只昨天被狗咬去医院一件事。大夫说五针比三针好,于是年承旭选择五针,要根据体重打免疫球蛋白,五针一个月打完,总共三千来块。

      这个月肯定是要超支的。
      但对年承旭来说,非常简单粗暴的,只要狗的安置费不超过他打针的钱,那么这就是公平的。

      张江在隔壁工位往年承旭这边看了好几次。又一次回头看时,见年承旭终于动了动,张江抓住机会迅速拿起手机、点进微信、递向年承旭。
      “什么?”年承旭疑惑地接住。

      “王宇,”张江挪着椅子滑到年承旭身边,和他一起看手机:“刚给我发消息,说是什么黄狗安置协会?让我叫你进群。”
      年承旭懵然地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机去扫张江手机上的二维码。

      解锁卡顿,触屏卡顿,进入微信需要三四秒,扫码聚焦花了三四秒,但没反应,硬是两次才扫成功。
      张江愣愣地抬头去看这台手机的持有者。
      年承旭没察觉他的视线,一进群就收到王宇文字加表情包的欢迎,点点屏幕回了句谢谢。
      张江又低下头看自己上个月刚换的手机。
      他更愣了。
      尽人皆知手机更新换代极快。因为换机的需求变少,手机厂商需要刺激用户购买以及销量提升。
      但显然没刺激到他面前的这位巨佬。
      年承旭看上去十分有耐心,在手机卡顿、延迟的时候,并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不停地触屏。

      巨佬这种情况难以判断,毕竟巨佬手里的那台放在五六年前是被称作“卖肾”级别的手机。
      巨佬当然不可能在五六年前卖肾买手机然后用到现在,也不可能是因为穷才用卡成狗的手机,毕竟两年来,巨佬来所里穿的衣服都不是便宜货。
      张江默默地挪着椅子回工位,握拳抵在鼻尖思考了一会儿。

      就事论事,巨佬看上去对所有的数码产品使用都不熟练,当初把纸质版照片变成电子版设置成壁纸就是他和年承旭说第一句话的契机。
      难道是巨佬在五六年前拥有了这台手机,但因为对数码产品使用不熟练,导致对数码产品没了兴趣,然后就可有可无地在用?
      张江愣了下。
      这怎么跟他爷爷一模一样。

      但是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因为巨佬对数码产品使用不熟练,导致手机卡成狗巨佬却依旧十分有耐心。
      巨佬不懂手机这样就该换了。
      他爷爷也不懂。

      OMG……
      有些人壳子看着比我小,但其实灵魂可以当我爷爷?

      张江愣愣地回头看了年承旭一眼。
      然后又报以同情地回头看了年承旭一眼。
      难道这就是巨佬的特质吗?
      如果这也是差距中的一部分,那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年承旭那样的成绩了。

      年承旭披上小毛毯趴桌睡觉,感觉没怎么睡就被宋启叫醒去吃饭。
      其实比起平时,宋启来得算是比晚的。因为接手了给小狗的喂奶工作,他泡好奶粉才来找年承旭,吃顿饭的时间差不多就能降到小狗可以喝的温度。

      两人打上饭,看到王宇他们也在,于是过去坐一桌。
      年承旭刚坐下就察觉到王宇在看他,紧接着就听王宇说道:“诶诶,年承旭,你一下午怎么都没在群里说话啊?”
      宋启嫌弃地道:“他在睡觉啊,这还用问。”
      王宇置若罔闻,还在看年承旭。
      年承旭对他点点头:“我在睡觉。”
      宋启更加嫌弃:“看吧!你还不信我,我都在群里跟你说过了。”
      “不是啊……”王宇神色有些懵,“我就是没想到他居然睡得着,爱睡觉和能睡得着是两码事好吧?”

      正在啃鸡腿的李睿把鸡骨头吐出来,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一种爱睡觉而且能睡着的情况,不过那是种病,叫克莱恩-莱文综合症。”
      “啊?”王宇没来及疑惑几秒就被鸡骨头吸走注意力:“诶诶诶,哥几个的鸡骨头收一收,等会给黄狗拿去。”
      “OK!”李睿把鸡骨头放到桌子中间,又继续说:“那是学名。叫睡美人综合征,俗称睡美人病,还有睡美人症候群。”
      宋启愣得缓不过神。
      还真叫他说中了?高岭之花真变成睡美人了?

      钱嘉航也把骨头放过去,说:“我听说过这种病,是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异常,会反覆出现过度的睡眠及行为改变。”
      几个大男人里就剩周晓刚没发言。
      周晓刚打饭没打鸡腿,大伙都知道他一直是一餐吃下来就几块钱,也不会对周晓刚调侃“我们都打鸡腿你怎么不打”这种尽管没有恶意的话。
      周晓刚扒饭很大口,吃饭总是腮帮子鼓囊囊的,嚼完说道:“爱睡觉,还能睡着,不是病。”

      话题的主角年承旭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啃鸡腿,见一桌人都在看自己,疑惑地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眼,牙齿撕咬下一条鸡肉嚼着道:“我从小就有病。”
      “???”桌上的几个人全愣住了。
      李睿震惊地想,莫非真让他猜对了?结果发现大伙都和他一样震惊。

      震惊归震惊,但在座的没一个人说话。年承旭奇怪地又在每个人脸上看了一遍。
      怎么没人说话?难道不是说他有病的意思吗?
      他看向李睿和钱嘉航:“你们说的那个也是天才病吗?”

      “……啊?”
      李睿和钱嘉航对视一眼,都没明白。
      年承旭把鸡骨头放到桌子中间,说:“我从小就有病,全是天才病。”
      “……”
      又没人说话了。
      年承旭皱了皱眉,第三次在每个人脸上看了一遍,接着看向李睿和钱嘉航,说:“如果你们说的那个病也是天才病,那我应该就是得了那个病吧。”

      从食堂出来一行人就跟随宋启散着步去了护栏附近。
      几个大男人时不时你看我我看你,脑海中全都是那些年承旭语气平静说自己有病的话语声。
      夕阳将每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年承旭依旧走在后面,发现自己踩着大家的影子,就又往后退了退。
      年承旭垂着头,银丝半框眼睛反射着蓝色的光,镜片后的眼珠快速转了转,悄咪咪地重新扩大步伐,纯白色的球鞋踩在了一排影子里的某个脑袋上。
      恶作剧的人不知道自己在恶作剧,但感受到了的恶作剧的心情,年承旭一双狐狸眼异常发亮。他唇角微微勾起,抬头去看这个被踩脑袋的倒霉蛋,发现是和钱嘉航凑在一起说话的王宇。

      “——哈哈。”

      一个笑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几个大男人下意识对视几眼,然后停下脚步往后看。只见年承旭迎着夕阳的暖光在对他们笑,透过反蓝光的镜片,可以看到那双笑得弯起的眼睛是在看着王宇的。
      年承旭是在对王宇笑。
      意识到这一点,第一次见高岭之花这样笑的几个大男人各自扭头去看王宇,而王宇愣愣地杵着看着高岭之花对自己笑,脑袋里炸开了花。
      砰砰砰——
      心跳到世界都逐渐变得安静,王宇脸上热得不行,但他是个大男人,怎么能像小女孩一样羞得低下头。
      “怎……怎么了?”王宇试图表现得正常,也跟着笑,结果嘴角差点扬到高高跃起,间不容发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另外几个大男人见状不懂也懂了。

      这次周晓刚又咳了一下,宋启突然感觉到醍醐灌顶,朝年承旭走过去的过程中隔开了王宇的视线:“笑什么呢?一个人跟在后边还突然笑,听上去傻呵呵的,走,跟他们并排走一块儿去……”
      年承旭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嘴角还带着笑,点点头跟着他走到周晓刚旁边。

      周晓刚练家子的体型能够完美阻隔王宇看过去的视线,宋启很满意,摇了摇手里的奶瓶,道:“温度差不多了,等会儿黄狗不在的话我就先去喂奶。”
      李睿来了兴致:“这次让我喂吧?我听你喂就手痒痒。”
      李睿一说喂奶,钱嘉航也想喂,宋启胳膊往肩膀上一搭搂住身边的王宇,说欸嘿,我跟你们不熟,你们自己人争取。于是以宋启为间隔的,包括王宇的几个人开始争夺关于喂奶的权限。
      宋启左边只有年承旭和周晓刚,年承旭拍了拍周晓刚,等周晓刚看过来就扯了扯他的肩膀,让周晓刚凑下来点,然后捂着嘴小声说:“我刚踩到王宇的头了。”
      周晓刚痒得挠了挠耳朵,没听懂:“啊?”
      年承旭回头指了指身后,周晓刚看到年承旭眼底浮现出一丝俏皮的意味,接着就被年承旭扯着衣服又拉下去,小声对他说:“我踩影子的头,发现是王宇的头,哈哈。”
      “……”周晓刚扭头看着年承旭。

      虽然是短短几天的相处,但看得出来,年承旭不仅不是大伙刻板印象里的那样,反而还是个非常可爱的人。
      周晓刚轻噗一声也笑了。
      这边笑着那边吵着。宋启转头看过来,一时有些懵逼,视线来来回回在年承旭和周晓刚两人脸上转:“咋回事啊?你俩咋笑起来了?他们……”
      话音未落,宋启感觉到手里一空,回头看过去奶瓶已经到了王宇手中。
      “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人喂一只!”

      几个大男人喂奶确实没有技巧,宋启只能一个一个纠正。
      一回生二回熟,隔天早上喂过一次后,中午就差不多都掌握了喂奶技巧。而几个人中最有个人特色的就是李睿,这人喂奶的时候把小奶狗抱在怀里,一边喂奶一边嘴里嘬嘬嘬,看上去就跟喂他儿子似的。

      下午吃过饭,一行人又前往护栏,现在自从安置群建起,案发地点也改名为喂养地点。
      夕阳扑到草坪上泛起一层光,夏天的风一到晚间还是很舒服的。
      几只小奶狗今天也应该是想要出去探险但被黄狗叼回来,现在又在缓缓慢慢地往外爬。

      许逸下楼活动腿脚,嘴里哼着上学那会儿班上女同学抄过歌词的调调,他边走边做上肢的伸展运动,但又不敢用力,怕咔吧一下老胳膊老腿的遭不住,走着走着听见一声:“欸嘿!”
      发现是学生,许逸的职操登时汹涌:“干嘛呢干嘛呢!瞅着这儿没摄像头就放着科研不搞跑这来聚众偷懒?!”

      “我日……”李睿扭头看过去,惊出一句脏话。
      许逸一个头两个大——他在一众偷懒人员中发现了他的关门弟子。
      “年承旭!”许逸步伐极大地朝年承旭走过去,只觉清明穴直跳,一个不注意满是口音:“干哈呢干哈呢?!你搁这儿干哈呢?!”

      草坪边,马路牙子上,年承旭缓缓地抬起头,又慢慢地低下头,指着用小石子在水泥地面划出的小狗,说:“画画。”
      许逸:“……”
      许逸扭头瞪向宋启:“小宋是不是你撺掇他的?肯定是你!谁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要画画。”
      宋启:“……”
      宋启从草地上连滚带爬窜出来,态度庄重严肃地道:“我没有啊许老师!”

      年承旭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许逸,又偏过头看了看身边也在用小石头画小狗的周晓刚,一时分辨不出自家导师到底是否具有偏见。
      宋启眼尖地一瞥,立刻哀嚎道:“明明是周晓刚在和他画画,您看不见我在和他们喂狗吗?”
      “周晓刚?”许逸若有所思地回头看,才发现这大个子因为和自家关门弟子离得最近,完全被他忽视了。
      周晓刚宿舍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窜过来站成笔直的一排,低声一二三后整齐地大喊道:
      “许老师好!”

      李睿几个人都是按部就班考学考进物理所的,年龄不小了,搁外边儿孩子都上小学了,一身短袖牛仔裤多少是精神的,但就是都有些皱巴,明显是洗完衣服随便晾干不往直捋的,这一点还挺有科研精神的,许逸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
      除了李睿的镜片有点厚,眼睛小了一大截,其他几个长得都人模人样的,是不愁找不到媳妇的长相,却坚持把科研以外的时间都留给物理所搞生态文明建设,就像某个研究员一样,三十岁了别说孩子就个连女朋友都没,许逸心酸痛楚的同时又满意了些,嗯了声道:
      “行了行了,该干啥继续干啥,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

      “收到!”站着的一排人连连点着头心想,不愧是就职到现在只招了一个学生的许研究员,这谁受得了,年承旭确实是个狠人。
      狠人拿着小石子在狗边画了一根火腿肠,起身走到许逸面前,说:“走吧。”
      “啊?”许逸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严肃地一思考,语气降下来道:“项目还没说好,这几天你先多跟别人玩玩,别一天到晚窝在办公室里,看你趴着睡我都困得慌——行了,你们玩着,我走了。”

      护栏离楼有些距离,许逸一套伸展运动没做完就累哼哼的。
      “许老师!”张江健步如飞冲出楼门:“你见到年承旭了吗?他手机响了……”
      “见着了,他舍友给他打电话了?”
      张江从兜里掏出年承旭的手机:“恩,我接的,他说有事找年承旭。”

      许逸实在是累得不想再走一圈了,没接手机,拍了拍张江肩膀:“护栏那段的草坪,自己找去。”
      张江又把手机踹回去:“您老又累着了?我先把您扶回去吧……”
      “滚滚滚,”许逸拍了下伸过来的手,绕过张江嘀嘀咕咕道:“我才30!老个屁!别用你们的标准衡量我!”
      张江嗐了一声,刚准备往草坪走,手机又响了,屏幕显示两个字——舍友。
      跑过去让年承旭接来不及,张江先接通:“喂,你好,那个我知道他在哪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你看你要不要先挂了再打过来?”
      手机无声片刻,如低音炮般苏到极致的低沉嗓音传来:“没关系,我想了想还是等他看到自己打过来吧。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张江愣愣地眨了下眼睛,那头又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便挂断了电话。
      声音真好听,张江掏了掏被无实质搔过的耳朵,转身一边往回走一边想。

      老旧的居民楼屹立在夕阳下,房东大伯挥了挥手,提着菜篮子转身走进人群。楼下的一排店铺有的已经换了招牌,面馆的大婶似乎找到女婿打算回家带娃,现在营业的是一家菜铺子。
      街边人来人往,苏启明定定不动地站在夕阳照射不到的阴影里,抬头望着居民楼的一扇窗户,他身边只有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和手里的一部手机。
      夕阳不断偏斜,苏启明终于拖着行李箱转身,步伐茫然得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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