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野》烟火无雾

62、第 60 章

　　前一秒还在吃烤土豆的陈争像是早就计划好了，闪现般的去要了包装盒又回来，火速打包好桌上现有的包括苏启明和年承旭的那份烧烤，然后拉着方程窜出了烧烤店。
　　方程之所以会离开，一是他看得出现下的气氛，二是他不会因为年承旭同意了刚才陈争的安排就去执行，因为他住在陈争家就是年承旭的命令，除非年承旭下达新的他需要执行的命令，也就是说，除非年承旭更改之前的命令，命令他今晚跟着他回家，那么他才会留下来。

　　路边有辆车，一出烧烤店就能发现，实在是这车放在哪家烧烤店门口都很显眼，就跟里面坐的那个现眼包一样一一陈争啧地一声嫌弃，拉着方程往过走。

　　许星然坐在离烧烤店近的副驾驶上，原本放在副驾驶上的海绵宝宝毛绒玩具被他抱在怀里，见两人走过来，将车窗降下一截距离。
　　陈争突然顿住脚步，紧接着扭头一瞅，把雨刮器上的罚单扯下来，直接没眼看地丢进了车窗。
　　“找死？”许星然一巴掌拍开罚单，视线越过两人看了眼烧烤店：“他俩呢？”
　　这辆魅影是劳斯莱斯旗下的跑车，双门硬顶四座，陈争拉着方程三两下就从驾驶座那侧车门上了车：“关下车门，冻死我了，空调暖气整起来。”
　　许星然：“……”

　　许星然上虎牙磨着下虎牙，在后视镜里盯着陈争一一这人真是……从小到大没有一天是不欠怼的。
　　他单手搂着海绵宝宝毛绒玩具，身体一跃坐到驾驶座上，抬起左手按住车门按钮，等门关上当即换左手搂着海绵宝宝毛绒玩具，右手抬到方向盘向下挂挡。

　　车开出没几米，陈争又开始叫唤第二遍，许星然这才以勉强施舍的姿态打开空调，紧接着就闻到一股迸发而出的浓郁烧烤味。
　　一一陈争捧着打开的包装盒，嘴里叼着一次性筷子配合着另一只手在掰，还在抽空说话：“吃不吃……”
　　突然一只海绵宝宝毛绒玩具砸在了他脸上。
　　“一一我捏马！！”

　　许星然的神色在后视镜中显得格外冷傲，薄唇一启，道：“我怎么可能吃那种东西。”
　　在陈争当即又开始的叫唤声中，许星然调了调后视镜，对方程道：“你好。”
　　“……卧槽，”陈争愣了下，顿时满脸嫌恶，立刻夹起一截烤香肠就往方程嘴里塞过去：“来，方程儿，你也吃。”

　　方程脸上粘到了烧烤调料，后视镜里的许星然隐约蹙了下眉心。
　　看到方程张嘴把香肠吃了进去，陈争这下满意了，悠悠地对着许星然冷哼一声，随即将身边的另一个袋子递给方程，像老父亲般的唠叨起来：“我的太辣了，来来来方程儿，这是给你打包的那份，辣椒少，你吃点。虽然年承旭不在，但这是烧烤又不是饭，你不饿也可以吃，当夜宵了……”

　　北大以南的街区，防盗门哔哔几声打开，陈争先行进去打开了玄关和一楼的灯。
　　要说他这个随时有吃土风险的穷学生是怎么突然从宿舍搬出去，拥有住得起的不动产一一对外宣称租的房子，实际是眼前这个复式二居室，那还得靠手捏劳斯莱斯车钥匙的现眼包。
　　人的六大基本需求：衣食住行性玩。
　　衣食靠苏启明，住行靠许星然，性玩靠自己赚钱娶个媳妇。只要娶的媳妇不是那种和他同为无产阶级出身，却搞得他强制去思考跨界集团和千万亩地的……没错！说的就是年承旭！！……那么人生还是很完美的。
　　毕竟，试问赚多少钱才能养得起年承旭？好像多少钱都养不起年承旭，因为年承旭赚得永远比他多，他永远赚得没年承旭多。
　　这种媳妇他怎么可能会娶……娶得着！
　　一一陈争顷刻间原地奔溃，陷入了似曾相识的对未来人生的迷茫。

　　方程最后一个进门，许星然取出拖鞋给方程，看上去并没有自身而发的排斥感。
　　方程在刘海之下看了他一眼：“谢谢。”
　　陈争闻言噌地回神，表情又变得嫌恶：“许星然，你能不能不要装模做样？咋啊？觉着他看起来好说话，比从我这获取年承旭的情报容易？你可拉倒吧，这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能给你年承旭的情报了，所以不要动歪心思，好好给咱去物业交取暖费……近期还有啥来着？我先去撒泡尿，想到了再说……”

　　他说着已经一溜烟冲进浴室，许星然口腔传出几声咯吱响动，回头看了方程一眼，边脱外套边说：“我给你买了张床，你们出去的时候送来了，你今晚睡睡看，不喜欢的话明天我叫人来再换一张。”
　　定定地站了几秒，方程弯下腰换鞋，沉沉地道：“谢谢。”
　　然而，当方程踏进卧室，真真切切地看到耳朵里停留着的那个字时，一切情绪起伏源于年承旭的他还是愣住了。
　　这辈子见过属于自己的床吗？
　　他睡过电视里那种盖死人的麻布，也在下雪天被年承旭从烂床单里翻出来然后背去医院睡过病床，但要说属于自己的床，那还真没有，毕竟连年承旭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床，他不怪年承旭不带他睡那些年承旭睡的床。而现在，他和年承旭都有属于自己的床了，他替自己和年承旭开心。

　　突然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方程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儿弧度当即消失，扭头看着许星然：
　　“喜欢，不换了。”
　　“恩。”许星然略一颔首，斜眺一眼桌上的闹钟，道：“那你看着收拾吧，我上楼了。”
　　就在这时又传来脚步声，是不同于之前很急促的，只见陈争冲进来道：“说啥呢说啥呢！不许你打他的主意，我得好好照顾他，不然年承旭会阉了我的。”
　　“哦？”许星然眉梢一挑，转身玩味地瞧着他，片刻，视线开始一寸寸下移，最准停在话题所在处：“年承旭会阉了你？不你错了，他要是会阉了你早就阉了，说不定还会捏爆你的蛋。”

　　以从小到大的经验，许星然说出这种年承旭想怎样怎样的话时，往往代表着这人自己想怎样怎样。陈争瞪圆了眼睛，忽觉裆中一紧，反应有些慢地连忙捂住自己的裆。
　　“一一噗。”
　　听上去像是胸腔里的一股气被笑了出来。

　　许星然单手抱胸，另一只手的拇指抠了抠食指的指尖，施舍般的用眼稍余光看了一眼他的裆：
　　“小小鸡儿，连让我下手的资格都没有。”

　　-

　　烧烤店到住所之间的这段路会经过东校区，作为汇集了京圈众985重要成员的学院路，温度并不会影响到这条街上的繁荣程度，只是从人的体感方面带来街道的冷清感。
　　寒冷的空气往往是变天的兆头，夜空只被城市的霓虹灯印得没那么黑，但看不到星星月亮的踪影。
　　明天可能又会成为乌云密布的大阴天，换句话说，从现在、或是太阳落山后就已经是大阴天了。

　　“苏启明。”
　　声音被冷风刮过来，一半钻入耳道，一半跟着风飘走，消失不见时，新的声音又传来：“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苏启明抬起头，毫无情绪波动的视线对上年承旭的双眼，面色依旧阴沉如初，被阴影模糊后甚至显得很硬冷。
　　“手伸出来，”年承旭转身走过来，“然后我问你。”
　　苏启明的眉头瞬时又拧起，但在此刻让人看不出是不耐还是别的情绪。

　　年承旭抬眼看了苏启明一眼，伸手牵起对方的手，问：“猜猜我有几颗糖？猜对了我就把手里的两颗糖都给你。”
　　苏启明：“……”
　　短暂的沉默，苏启明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沉沉地道：“两颗。”
　　年承旭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回答，重新抬起眼皮，瞥了他好几秒：“你应该说五颗。说，‘五颗’。”
　　苏启明：“………”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苏启明一侧的腮帮子鼓了鼓，明显是在用舌尖顶，不耐地道：“五颗。”
　　“猜对了。”年承旭竟是笑了起来，五指一张手心的两颗水果糖掉落在粗糙宽厚的手掌里，抬起头又笑道：“先给你两颗，我还欠你三颗，剩下的下次再给你。”
　　苏启明：“…………”

　　苏启明愣愣地盯着年承旭的笑脸，只见年承旭又仰起头看天空，还为了全方位观察似的转了个圈，道：“苏启明你看，万里无云的天空飘着一朵云。”
　　苏启明：“………………”

　　苏启明牙尖磨了磨内侧的下唇，抬头往天上看，眉心当即又蹙了下一一乌云密布，哪里有一朵的云：“全是云。”
　　年承旭低下头瞥了他一眼，看上去又不满意了：“你应该说恩，那朵云看起来就像一朵云。说，‘恩，那朵云看起来就像一朵云’。”
　　“。”这次明显能适应了，苏启明跟着重新看天的年承旭抬起头，说：“恩，那朵云看起来就像一朵云。”

　　“不错。”
　　年承旭低下头拉住他的一只手，转身往前走：“苏启明，你为什么叫苏启明？”
　　“……”苏启明吸了口气，结果吸了一鼻子冷风，回答：“我也不知道，我阿妈没告诉过……”
　　“不，”年承旭打断道：“你应该说因为我是上帝派来保护你的大星星。说，‘因为我是上帝派来保护你的大星星’。”
　　苏启明倏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本能地跟着说：“因为我是上帝派来保护你的大星星。”

　　这次年承旭并没有给出肯定，回头看了看苏启明，转过头去的同时唇角似乎已经勾起了弧度：
　　“那你再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与你相遇。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与你相遇’。”
　　苏启明的本能被脑子踢下线，只能带着脑子地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与你相遇。”
　　年承旭静静地走了几步，突然摇着他的手，回头对他笑道：“苏启明，我们去抓水母吧。”
　　“？？？”苏启明愣得脚步都顿了顿。

　　“不想去吗？好吧。”
　　年承旭转过头去，似乎想了想，走了几步路再次回头，笑道：“那你再再说一句年承旭，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苏启明也是需要人疼的！说，‘年承旭，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苏启明也是需要人疼的！’。”
　　苏启明猛地一愣。

　　随即他停下脚步，紧紧地盯着年承旭。而年承旭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在冷风中沉默了会儿，只见年承旭转过身来走了两步，抬起胳膊抱住了他：“我不会哄人，只能学海绵宝宝，可你不是派大星，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苏启明听得又是一愣。
　　反应过来后，苏启明简直觉得震惊又可笑。
　　一一震惊年承旭居然在哄他，可笑这些让他思绪千回百转的话居然都是台词。

　　“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年承旭仰起头看了看他，又低头埋进他怀里，过了一会儿，又把头抬起来面向马路，问：“你知道小鸡为什么要过马路吗？”
　　“不知道。”
　　苏启明的语气听上去又变回了最初那样，年承旭静止了几秒，回头对他笑道：“你这次居然说对了，那我告诉你，因为小鸡要到马路对面去。”
　　然而还没等苏启明作出反应，只见年承旭突然松开抱着他的双手，面无表情地转头往前走。
　　“……”苏启明本能地追出几步，接着眉头一下拧死。

　　-

　　西校区的男生宿舍楼，站在楼下就能准确捕捉到603。
　　一一全因603的窗边挂着一盏红灯笼。
　　节假日显得真喜庆，工作日显得诡异无比。

　　苏启明气哄哄地一把推开门，脑子勉强在线了一下，又退出去拉上门，然后敲了敲门，但刚才已经把宿舍实况看了个大概。宿舍地面上只有周虎一个，而这人正面向宿舍门趴在地上俯卧撑，抬头的一瞬间他就关上了门，所以开门的应该也是这人。

　　果不其然，周虎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紧接着门被打开：
　　“哎呦妈哟喂哟！顶梁柱咋来了？！快快快！快请进，别客气，床椅子的随便坐，想喝啥跟哥们儿说，吃点啥不？徐泽柜子里全是零食……卧槽！你脸咋了？！”
　　徐泽之前双腿盘在椅子上端着手机，手指活动自如且急促，看样子是在打游戏，现在门再次打开，这人已经窜过来伸着脖子往门外瞅，除此之外，门里还有冲水声，应该是有人在上厕所。
　　“我嘴疼……全是血味……想喝热水……”苏启明顿时委屈得不行，皱着下颌把庞大的身躯挪进宿舍门，“我没吃晚饭……我想吃肉……”
　　因疼痛而发音艰难的话语还没结束，只见厕所门嘭地打开，光膀子的张起另一只手还在提裤子，瞪着眼睛往他身上瞅：“尼玛、你说啥？！血？！你喝血了？”

　　“怎么了？”张子凡也下床走了过来，身上套着件藏蓝色睡衣，“脸怎么这么肿？被人打……”
　　他猝不及防地一愣，神色当即狐疑地打量苏启明：“你被人打了？”
　　“……”苏启明顿觉有些丢人，吸了口气，被周虎搀扶着胳膊坐到椅子上。
　　“诶呀你快说呀！”张起急得瞅他，手里还在拿上衣往头上套：“几个人？能打过不？人少的话哥们儿先帮你揍翻俩再说。”
　　啪！
　　张子凡一巴掌甩过去，道：“你什么体型？他什么体型？用得着你？”
　　张起脑袋被蒙在衣服里，嗷地一声往下扯衣服，突然顿了顿，露出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欸……尼玛……对啊！咱顶梁柱都打不过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咋办啊？咋整？”

　　“…………”
　　整个603陷入静寂。
　　直到田宇从厕所走出来。

　　田宇看到苏启明后愣了下，连忙朝他走过来：“苏启明你怎么了……”
　　苏启明愣得不行。
　　他愣愣地扭头看了看厕所门，然后移回视线，在田宇和张起身上转了个来回，看上去有些艰难地问：“你刚不是上厕所出来……吗？那他……？”
　　田宇眨眨眼，跟着他看了看张起，又回头看着他，轻轻拍了拍自己头上的毛巾，道：“我在洗澡呀。”
　　“？”苏启明眨了一下眼睛。

　　在场的可能也就周虎知道苏启明为何所困了。
　　一一毕竟早在田宇洗澡过程中，给要上厕所的张起开门起，他的精神世界就已经被困过了。
　　当然，周虎以前并不会这样，只是在今天被年承旭和苏启明洗刷过世界观、让他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老司机之后才开始这样的。

　　“一一年承旭呢？你成这样了，他没事吧？”
　　张子凡罕见地蹙起眉，本就是系里的冰山，此刻更是像进了一遍冷冻仓。
　　没缓过神的徐泽一下瞪眼，立刻问道：“是啊是啊，年承旭呢？你被打了咋跑这儿来了？”
　　“尼玛……”张起肉眼可见地更慌了，“就小半天不见……到底出啥事了？”
　　周虎瞬间从老司机中脱离出来，冲向床铺边找手机：“赶紧报警啊卧槽！！”

　　“没有。”苏启明一把拉住周虎，眉头紧拧地道：“他没事，他回家了。”
　　“…………”
　　整个603再次陷入静寂。
　　随即，或重或轻的呼气声接连传出，张起重新抓起了重点：“那你这脸咋回事啊？到底谁打你了……”

　　而苏启明口中回家了的年承旭并没有回家，在他以打死不回头的气势往西校区冲的过程中，年承旭已经回了烧烤店。

　　此刻年承旭坐在之前的位置，腿边烘着老板重新拿过来的小太阳，手里拿着老板递上来的烤肉，面前还摆着一桌老板拿去回过温的烧烤。
　　苏启明没吃饭，没错，但他也没吃饭。
　　如果苏启明乖乖跟着他回家，说不定他还能看在这份上，在轮到苏启明做饭的今天，亲自做几盘苏启明爱吃的肉菜弥补一下对方。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老板把最后一把烤串放到桌上，坐在了小太阳的另一边：“正愁呢一一啊，当然不是怕你不回来付钱，是怕这么一桌子烧烤咋办，毕竟是吃的，不能往过夜地放着等你。”
　　老板笑着说完，拿起一串烤肉又递过去，只见年承旭手里拿着之前他给递过去的一串，还没吃完，另一只手插在宽大的外套兜里，看上去还是觉得冷。
　　老板把烤肉放回盘里，随即将小太阳的角度又对着年承旭调了调。
　　年承旭嘴唇微张，咬下最后一块烤肉放下烤签，边嚼边掏出手机点了点，对着桌上的二维码一扫，问：“多少钱？”
　　老板忙拿起桌上的清单看了眼，道：“464。”
　　年承旭指尖略微顿了下一一他没想到陈争这次又点得这么贵。

　　年承旭扫了一眼桌上的烧烤，这才发现除了烧烤常点的土豆、豆角、金针菇之类，剩下的全是烤肉和荤菜，虽然当时被陈争带走了三分之一，但剩下的这些有近一半也是“多放辣”的。先不说他能不能吃太辣的，光是那一盆油呛的鸭血粉丝就看得他胃疼，这么一桌吃下去肠胃受不受得了就是个大事。
　　略一思忖，年承旭输进500付了帐，柜台里立刻传出支付宝到账声。
　　老板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年承旭指了指桌上的烧烤，道：“多给你30块，当作你的担惊受怕费，还有6块帮我把这些加辣的打包一下，打包盒的钱我另外给你付。”

　　“什么？！年承旭居然不让你进合租的房子？！年承旭居然让你跟着别人找地方去睡，然后自己带别人去和你合租的房子睡？！他怎么能这样呢？！那可是你俩合租的房子啊！你也有一半的……啊不对，你房租也不分摊，水电费啥的也不交，其实这个结果是能预料到的兄弟，别难过，毕竟那是人年承旭的房子。”
　　周虎的嘴张张合合，合合张张，几次都想上前一把捂住张起的嘴，但直到最后都在放任，因为他见过耳朵长歪听得和说得不一样的，但没见过这么混淆是非后突然醒悟然后把歪曲的事实做出弥补的。
　　啪地一声。
　　一一张子凡一巴掌拍向好不容易说完闭上嘴的张起。
　　不顾张起的嗷嗷怒嚎，张子凡冷冷地道：“首先，你说年承旭让你去跟你们的朋友住，他自己带着他的朋友回家住，我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探讨的错误；其次，错误在于你在听到这种安排后并没有表达自己的观点，还有就是在你们的朋友走后、你没有等到年承旭回答的时候，你直接做出起身离开的行为；再者，我们都知道年承旭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应该做出常规的行为反应，同等的，还是那句，年承旭是什么样的人？你起身离开没有吃饭，那么就代表着年承旭也没吃饭，他现在应该正在吃饭，所以你现在不应该坐在这，因为宿舍只有零食和泡面，我们的正餐来源于食堂……”

　　“欸欸，我应该还有吃的！”一旁的徐泽正在柜子里翻找，浅面的零食已经全部被他抱出去给苏启明了，只剩下翻箱倒柜：“还有一包锅巴！我看看过期没……”
　　周虎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忍心看苏启明用破烂浮肿的口腔咀嚼那些吃起来咔嚓咔嚓的零食。而早在张起一系列暴烈发言时，苏启明就已经目瞪口呆地停下了艰难无比的进食活动，此刻更是因为张子凡的一系列逻辑发言，使得苏启明整张脸唯一眨巴着的眼睛都不动了。

　　“……其实，”田宇的神色有些懵懵然，显然在努力地想要跟得上大家的话题思路：“年承旭这样做也没什么呀，我小时候我妈要上夜班，把我送到邻居家住，第二天早上再把我接回来……我也是因为老去谢星遥家住才和他玩在一起的……”
　　听到谢星遥的名字，就连苏启明都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田宇，发现田宇并没有要哭的趋势，这次又混沌回去。
　　然而下一秒，苏启明又猛地抬起头盯着田宇。

　　他此刻的眼神又是那种陈争眼中的“我要弄死你”，田宇立即吓得一哆嗦：
　　“对不起。”
　　苏启明：“……”
　　一声对不起搞得苏启明强制回神，忙说了声没事，然后神色阴沉地想了想，又说：“我只是在想，有第一次会不会有第二次，一次两次三四次的，他们会不会也玩得好……”
　　“拜托，”张子凡打断他，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但本质还是一往如初的冷：“你不是说他们本来就是朋友吗？怎么？你是对年承旭有什么误解吗？朋友再好也只是朋友，况且是作为年承旭的朋友，年承旭那个人，只要最初和你怎么样，那么就会一直和你是那样的，关系在已定的基础上变好？不存在的，连我都知道，你不知道？”

　　话音落下，尾音似是带笑的，加上话里的内容，莫名显出嘲笑的意味。
　　整个603又一次地陷入静寂。
　　这次，张起以惊呆的表情扭头注视着张子凡，良久后缓缓伸出一只手，竖起拇指道：“……牛逼！”

　　“这是我在外面吃过的最好吃的炒泡面，当然，没我炒的好吃。”
　　吃完不怎么辣的炒面，年承旭在老板热切的目光中给出了评价。
　　老板神色肉眼可见地卡了两下，随即笑道：“好吃就行。”
　　“恩。”年承旭掏出手机看了眼，紧接着往兜里一塞，起身提起桌上的几个袋子，道：“再见。”
　　老板：“……？”
　　第一次听到心心念念的学神在临走道别，老板没反应过来。

　　“一一欸欸欸！再见再见！慢走啊！下次再来！”
　　一连串热切道别，显得店门外的风格外寒冷，年承旭拢了拢手里的袋子，不自觉地扭头看了一眼西校区方向的那侧街头。

　　“干嘛啊你？！嗬……嗬……跑死我了！我舍不得打车你不知道啊？！”
　　年承旭回头看到陈争从另一侧跑了过来，转过身道：“怎么从那边来的？坐的地铁？还没停运吗？”

　　陈争莫名心虚，连忙挡了挡年承旭的视线，奈何没年承旭高，但也没关系，都不用他说，许星然放他下地就开车走了，说绕一圈再回来接他一一许星然自己被年承旭看到可以，但和他一起被年承旭看到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和年承旭在一起：“跑来的啊，你说有事。”
　　“哦，”年承旭显然不感兴趣，把几个袋子往他手边一怼：“自己点的，自己提回去吃掉。”
　　陈争懵了个逼，大脑试图往通畅得转了一转，双眼瞬时瞪圆一一这可是关乎到他的决策是否失误，失误可是要被苏启明握起拳头把他的头捶水泥地里的：
　　“……苏启明呢？！！”

　　-

　　西校门前没什么人，603的一帮人睡衣光膀子套毛绒外套羽绒服地站在校门里，田宇个子太小，一下下垫着脚尖试图露出头，尝试无果后绕道众人前方摆了摆手：
　　“苏启明拜拜，每天下午才有课，你可以多睡会儿，然后去医院看一看脸，到时候不行的话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帮你跟辅导员请假。”
　　“恩，”苏启明回摆了下手，“太冷了，你们快进去吧。”
　　张子凡的语气完美与冰冷的空气融合：“以后要是因为这种事，就别来603了，会让我觉得你很蠢。”
　　苏启明：“……”
　　竖过代表崇拜的大拇指的张起此刻立马接腔：“是啊！别来给咱兄弟几个丢人了！”
　　苏启明：“…………”
　　没爱了，真的。

　　苏启明耸拉着脑袋转身，又听周虎的声音传来：“咳咳！以前是不知道！但是哥们儿教你的方法不会错，还能用！想跪就跪哈！不！必！节！约！膝！盖——”
　　苏启明眉心狠狠一跳，转身就将临走时徐泽塞给他的一桶泡面砸了回去。

　　跪什么跪！男儿膝下有黄金迫不得已可违心。
　　现在的他又不是只有跪下这一种方法，他还能把脸揣进裤兜里！想不到吧？？

　　苏启明多瞪了一眼周虎，这才继续往路边走。
　　刚在马路牙子上站定抬起手，他猛地一激灵，这手它自己自作主张地收了回去。
　　“？？？”是浪费时间在路上，还是打个车节省时间回去，你自己看吧，反正我没吃晚饭跑不快。
　　苏启明又瞪了一眼自己的手，重新抬手拦出租车。
　　一一二十余分钟后，一辆出租车终于停在了面前。

　　没吃饭，心情烦，脸嘴疼，二十分钟的时间将这些让苏启明体会了个彻底。
　　可能真的是太晚了，宿舍和校门都是跟各自门卫交谈一番后才通行的，但这好歹也是圆明园路啊。出租车是过来又过去，但就是没一辆停的，有些是对面通行道上的，有些是这侧通行道且空车但就是不停的，可能是像跑完最后一班的公交车一样灭灯不拉人交班的吧。
　　苏启明为出租车找遍了理由，然后决定以后再也不打车了。
　　车上有一股汽车香薰的味道，混在不通风的车暖中让人闻得不舒服，他原本就肿着半张脸，难受起来眉头一皱，狠戾的面色就又回来了，搞得司机小伙也皱起眉，频频在后视镜里望他，看上去像是在防患暴力于未然。

　　苏启明下车后就抬头望，看到窗户亮着灯，当即眼里也有了光，毫无饥饿感、心情愉快、露着酒窝地往单元门走，而到了上楼梯时已是一步跨三阶，往门口冲的最后一个台阶更是差点踏空，踉跄地扑了半截，在头撞向墙之前连忙抓住门把手。
　　真起身缓了几口气，面色唰地阴沉，哔哔地按开密码锁：
　　“——。”
　　嘴在本能地一张后立刻被脑子主宰着紧闭回去。
　　一转头，客厅里灯火通明，年承旭和陈争分别坐在两侧沙发上，围着的茶几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色香味俱全的让人闻一下嘴巴就流出眼泪的烧烤。

　　短暂的对视。
　　一一嘭地一声，苏启明冲进自己的卧室甩上了门。
　　“……”
　　年承旭回头继续往盘子里倒着烧烤：“你先走吧。”
　　陈争咬牙切齿地又瞪了几眼紧闭的卧室门，我捏马草了一声，起身带着年承旭在烧烤店门口给他的那份烧烤走了。
　　茶几上这一大堆烧烤都是新的。

　　防盗门被关上，年承旭起身走到苏启明的卧室门前，抬手用指节敲了两下，说：“来吃饭。”
　　安静如鸡，甚至都能听到关着门的厕所里热水器运作的声音，但就是捕捉不到门后传出声响。
　　“……”年承旭眉心一皱，又接连敲了几下门，随即一把抓向门把手：
　　“——……”
　　本来是要说话的，但没想到门居然没锁，一时没办法将语气降低到适合的程度，结果直接成了没发出声音。

　　卧室里黑漆漆的，毕竟是阴面，空气中还带着些冷冰冰的潮气，这个月中旬才会供暖，所以现在还处于自主取暖阶段，年承旭顺着照进门的光亮向床走去，然后坐在床沿，手扶上苏启明的肩膀，道：“那些烧烤全是重新给你买的，快去吃吧。”
　　苏启明闻言一动不动，背对着年承旭侧躺在床上，双臂抱着肚子，身体弓得像……别人像只虾，他像只狗熊。

　　年承旭眉心再次一皱，伸手扳了下苏启明的肩膀，没扳动，苏启明纹丝不动，就像刻在床上的石雕。
　　“……”年承旭手指不自觉地蜷起，掐了一下苏启明的衣服，说：“快去吃饭，吃完了我们还有事要做。”
　　大晚上的还有什么事要做？

　　苏启明紧闭的狗狗眼在黑暗中一下睁大，并怔愣、还有些叽里咕噜地眨动起来。
　　专门重新买了那么多看上去就超级好吃的烧烤，还在扭头就走后的现在又耐心地叫人吃饭，语气正常、闻不见冰碴子和火药味，扳过肩膀的手开始一下下搓着肩膀……

　　年承旭亲口承认，自己不会哄人，比起海绵宝宝台词，现在倒是显得比较像正常人的做法了，难道是陈争教的吗？可是刚才陈争看过来的那张脸和那双戴着隐形眼镜的眼睛，一个接近呲牙咧嘴，一个瞪得能突显隐形眼镜的直径。
　　反观年承旭，倒是比之前用台词哄人时正常了。

　　苏启明内心动摇如秋千，沉默好一会儿后慢吞吞地回过头，看到年承旭的面色如常，又慢吞吞地回过身，等年承旭掉到床上的手再次扶回他肩上，最后慢吞吞地转身面向年承旭侧躺着，内心的秋千这才荡完，慢吞吞地张口，问：
　　“做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