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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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把上面的棉花糖球全吃掉，然后把草莓吃掉一一把奶油刮一刮，裹在上面……”
苏启明屈腿蜷腰挤在沙发和茶几中的空隙中，覆满粗茧的手指对茶几上的甜品进行全方位指点，似乎连第一口到最后一口怎么吃都帮“你”计划好了。年承旭高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苏启明自顾自说到一半，猛地顿住。
然后埋下脑袋，在甜品上啃了一大口，边抿嘴唇上的奶油边傻嘿嘿地笑起来，这才敢扭头去看年承旭，咽下去并吐了吐舌头，像是在给他检查自己真的好好吃完了，然后端起甜品递给他。
“好啦，你开始吃吧。”
年承旭苍白的唇角原本绷得很紧，这才逐渐松动，将双腿蜷上沙发，接过甜品，但还是没作声。他回到家就换上了柔软的睡衣裤，清爽的短发被蹭得有些凌乱，此刻放松后整个人一下就散发出与平日的倨傲冷漠截然不同的少年气息。
年承旭将裹满奶油的草莓放入口中，问：“好吃吗？”
苏启明回神，边点头边吧唧嘴，像是在回味，道：“嗯嗯，好吃。”
“好的。我以后去咖啡店的时候都给你带一份。”
苏启明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年承旭就将一颗草莓裹满奶油塞进他嘴里，又说：“不是说让我喂你一口吗，吃吧。”
之前那种莫名的心虚又一股脑涌上来，苏启明还含着甜到让人心情瞬间变好的草莓愣着神，整张脸就一下涨红到透光似的程度。
在砰砰的心跳声中，苏启明紧紧抿住愈发干燥的嘴唇，不肯将年承旭喂给他的、奶油早已化完的草莓咽下去。
他记起来了一一这种心虚的感觉是高三那年，他学得昏天黑地，年承旭第一次喂他吃东西后产生的，就像那些自豪、别扭一样，是他想不明白的。
不过，换做是别人都能想明白，这种心虚其实就是两个字而已一一期待。只不过当年想要跑腿要一个亲亲的苏启明始终都没期待到第二个亲亲，早早地就把这种感觉搞混了。
苏启明将褂子洗好挂在阳台，年承旭正好消食回来。两室一厅的居室，两人各自拥有做作业的地方，安安静静互不干扰。
踩着点提交了作业，苏启明合上笔记本电脑舒了口长气，紧接着就起身从床上抱起自己的枕头，动作迅速地来到了年承旭的卧室门前。
粗糙宽大的手在木门上轻叩了两下，苏启明开口叫道：“年……”
“进来。”
与日光一照显得惨白的客厅不同，门后的这片空间被鲜活的色彩堆叠而满。自门口嫩黄的海绵宝宝脚垫开始，对面铺有宽大的海绵宝宝桌布的书桌上，孤零零的一束暖黄色光源，却照亮了所有陈设上的海绵宝宝，而那个如今虽然20岁，却依然让人看一眼就能联想到柑橘、蓝天、夏日的汽水的人，就陷在海绵宝宝抱枕以及海绵宝宝单人布艺沙发中。
年承旭用套着海绵宝宝笔套的钢笔指了指床：“坐吧。”
苏启明扭捏且矜持地挠了挠头，这才等不及似的一屁股坐上拥有海绵宝宝三件套的双人床，立刻感受到满满的蓬松柔软、空气感和弹性。
“真舒服啊……”苏启明对自己的身躯有多大块头并无自觉，尽情地享受着弹动带来的极致屁感，“你的床就是舒服。”
年承旭笔下一顿。
他扭头看着苏启明，说：“当初让你跟我买同一个床垫你不听。”
“我那是寻思着……软床睡多了会磨灭人的意志，大男人就要睡……硬板床……”苏启明实诚地表露完内心，猛地一愣，语气狂飙了八个度：“啊不是！！没有！！”
年承旭神色毫无变化，将苏启明和床打量了一遍，才说：“可是我觉得你很喜欢我的床？”
苏启明苦痛得呜咽了声，年承旭想了须臾，又说：“你很傲娇。”
“？”苏启明整张脸的表情全都卡住，猛地抬头看年承旭，“或许……你刚才在说我‘傲娇’？”
苏启明眼珠愣愣地转了两下，又张嘴要说什么，年承旭抬手示意他先闭嘴，回头拿起手机点了点，说：“‘表面上装作对对方不理不睬，但是心里却十分在意对方，喜欢以借口来掩饰内心’。”他抬起头，颇具审视意味的视线又将苏启明打量了一遍，说：“你喜欢我的床，你却说睡它会磨灭你的意志。”
“……”
年承旭反手很是随意地将手机扔回桌上：“恩？”
“呜……我什么都没有说，我求求你了……你别说了。”
年承旭没作声，看了他两眼，回头坐了回去。
苏启明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浏览器开始查。
事实证明这几年年承旭对“乱七八糟的”并没停止学习，有手机后更是学出了效率……可是！他苏启明傲娇？
看来年承旭这次也学到的东西也可以归类为“乱七八糟的”了一一对“傲娇”这一词条查询了解后，苏启明坚定了这一想法。因为无论是他或是年承旭，都与“傲娇”这一词条沾不上边。自我审视一下，他不傲更不娇；而年承旭，那是个骄傲的人，但根本不存在娇。
一如当初，无所谓被修剪，甚至会自行修剪的年承旭，怎么可能是娇的。
依靠疼痛滋养、生长的人，是骄傲的，但绝对不是娇的。
被海绵宝宝塞满的空间安静了半晌，年承旭突然出声说：“不然你为什么总是抱着枕头跑来睡我的床，我想不出其他符合这一事实的原因。”
“……”苏启明短暂地怔愣，然后吸气、呼气，平静地回答：“我也喜欢上海绵宝宝了，我喜欢睡在海绵宝宝堆里。”
年承旭手中的笔一顿，扭过头和他对视：“如果我没记错，你到现在为止，都还没看过《海绵宝宝》？”
“……”
年承旭扫视一圈屋内的海绵宝宝陈设，视线突然停在床上，几秒后重新看着苏启明，又说：“哦我记起来了，你上次让我换双人床的原因是和海绵宝宝有关的‘双人床可以放下更多的海绵宝宝’？”
“没错！！”苏启明突然出声，激动地喊道，“所以才让你换双人床！！没想到你还记得呢！！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现在放了这么多海绵宝宝呢！！连三件套都是加大版的海绵宝宝图案！！”
年承旭用毛绒绒的笔套摩挲着下颌，随即点点头，回过身去，说：“没错。”
“~~~”苏启明呼出口长气，抱着自己的枕头一头栽到年承旭床上：“那你认真学习，别太晚了，我先睡了。”
年承旭应道：“恩，盖好被子。”
苏启明连忙盖好被子，侧躺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年承旭的背影。
其实他以前说的不是“我先睡了”，而是“我等着你”，结果遭到年承旭的反问“你为什么要等我”……老天爷！鬼知道他当时尴尬到有多么想原地消失。
迷迷糊糊间，苏启明梦到了住在小院时的事情。
那时的年承旭也是和他睡在一起。无论春夏秋冬，年承旭都会紧紧地抓着他，有时是抓着他的手，有时是抓着他的衣角。
而就算如此，年承旭会在睡觉时流眼泪的事他都在很久之后才发现，有时流泪是被噩梦惊醒，有时流泪是在熟睡中。
但就算如此，年承旭依然只是抓着他的手或衣角，仿佛一直在保持着一个距离，以至于当初他想抱着年承旭安慰、拍拍后背时，才发现年承旭睡觉时从来不会抱着他，是一个显得非常小心翼翼的距离。
那时苏启明时常在想一一年承旭真的是个傻子吗？
这种小心翼翼的距离明明就是傻子害怕他讨厌自己、嫌自己烦才会保持着的啊。
可是当苏启明如今睁开眼，发现年承旭一整颗脑袋都埋在自己胸前安稳熟睡时。
苏启明又突然不知道了。
不知道他和年承旭到底谁才是那个傻子一一
从他当年在小院第一次抱着安慰年承旭后，年承旭就像是领悟、学会了似的，开始抱着他睡觉了，睡觉不会再流眼泪了。
反而是他，在年承旭不跟他住之后，再到如今终于又和他一起住却没有当初的那句“一起睡”，他只能抱着自己的枕头来，要和年承旭一起睡，然后每天早上醒来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呼吸错乱到觉得两个鼻孔不够用、脸红得像在发高烧……傻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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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启明一直等到年承旭醒来才起床，今天他从早上就有课，还要去参加小组作业，于是清闲的年承旭约了同样清闲的陈争。陈争照例带来了小提琴，大快朵颐才品尝了三年、完全没品尝够的美食，一边说：“欸欸，许星然出狱了。”
年承旭覆在琴盒上的手指一顿，随即将琴盒合上，一言不发。安静优雅的包厢环境，连吊灯都是华丽昂贵的水晶灯，将他过于长密的眼睫尽数打为覆盖瞳仁的阴影，朦胧了他冷漠的神情，就连从下巴延伸到脖颈的线条都因光线而过于苍白，反倒显得不真实。
如今还是不爱吃甜食的陈争一脸满足地塞进一块蘸着白糖的烤鸭，含糊不清地嘟囔：“听说他那个堂弟还是表弟的现在抑郁症特别严重，而且学校群里说那人高三那会儿就表现出抑郁症状了。”
陈争一口气叹出来，突然觉得这一桌美食没那么香了，顿时不爽地啧了声：“还有说他俩鸡/奸乱/伦的，现在的高中生真是啥都敢说一一”
年承旭打断道：“陈争。”
陈争下意识闭嘴，连鸭肉都不嚼了，只见年承旭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开口道：“你说，要是他当初知道我被欺负，他也会为了我去杀人吗？”
陈争呼吸一屏，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幸好我没告诉他，”年承旭缓缓地道，“不然他那么小的年纪就去杀人，张澜更不喜欢他了……”
陈争艰难地憋气忍着咳嗽，可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说你俩遭受的欺负根本就不是一个程度，人家那位可太惨了。
可是又一想，年承旭说过自己早在大陆上学时就被欺负，而从他认识年承旭后，年承旭又开始了常年被欺负……只能说，单从精神层面来讲，换做别人真的承受不了年承旭承受的这长达数十年的欺凌。
如今随着年龄增长，陈争也无法做到像当初一样，只用“奇怪”两个字将年承旭概括了，因为年承旭承受了数十年的不只单单是校园中的欺凌，年承旭是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他面前的这个苍白至极、精致好看到让人没有真实感的年承旭，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深知那一层动魄惊心的窒息美感之下，是怎样的触目惊心的密集伤疤。
年承旭沉默了许久，突然淡淡地笑起来：“幸好苏启明比较乖，听我的话，我不让他打人他就不打，不像许星然。”
一听这话陈争一下就想起他和年承旭、苏启明刚到第三中学时的那一段时光，一时想说的话比较多，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噗哈哈笑道：“你还说呢，那傻大个……气得眼泪唰唰直流，指甲都攥进手心里了，还在那一个劲点着头，使劲念叨‘我不打，我不能打’，就像在给自己上紧箍咒一样……哎哟，不行了，笑死我了，噗哈哈哈哈……”
下课铃打响，偌大的教室里围了一群穿着随意的青年人。苏启明坐在人群中央，左右耳朵分工明确地接受着一句句八卦审问。
周虎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坏笑着捏了捏：“来给哥几个说说，昨晚经历了怎样的一个甜蜜夜晚？看看你这张容光焕发的脸！”
苏启明老脸一红，接着浓眉一蹙，张口大吼：“你瞎说什么呢？！”
“哎哟喂，咱的‘顶梁柱’今日份脸红，哥几个承受下了。好了，开始你的故事，说出来，让哥几个受受刺激……”
“不错，指不定明个儿哥们我就受不了刺激，一个备受打击之下也去找个对象暖被窝了。”
周虎大切一声，毫不掩饰地嘲笑道：“就你？找个对象？去跟系主任说说，给你分配头猪或者牛拉去暖被窝吧。”
“虎子！你他娘的再挖苦我！！”
苏启明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自从他以有舍友为由拒绝了这帮粗汉“来603宿舍！哥五个就差你了！”的盛情邀请后，他就在这帮人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多了个“每日都在共度甜蜜夜晚”的女友。
不得不承认，如往日一样，此刻激烈震荡的胸腔中泛起隐隐的苦涩，这种不是滋味的感觉让他不断滚动喉咙，试图吞咽口水去掩盖那份从舌根就开始的又干又涩又苦。
他将手移到年承旭埋过脑袋的那片胸膛，然后紧紧地按住，苦笑道：“也别挖苦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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