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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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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医院会议室,马文疆举手发言。
“我认为这是年承旭小朋友给自己建立的保护机制,而其本身并未察觉到这一保护机制,因为这不是凭靠年承旭小朋友的先天直觉建立的,也就不能称之为自主建立。”
心理精神科的主任、副主任和主治医师全部在场,这是一场紧急召开的关于儿童心理诊疗的会议。
临床心理科薛主任神色严肃地思考片刻,点点头,抬手示意马文疆继续。
马文疆颔首,继续道:
“在阿斯伯格综合征的特征下,年承旭小朋友无法像普通小朋友那样凭靠先天直觉去分辨哪些情绪、情感对自己造成了伤害,而其拥有的超前智力和外在控制观,会使其‘选择’去舍弃那些使自己难以忍受、或是无法承受的情绪、情感。”
“之所以称为选择,则是因为年承旭小朋友虽无法凭靠先天直觉进行分辨,但不代表其不具有先天直觉。只是,这种直觉在大多数的分辨时刻,因阿斯伯格综合征特征的存在,往往被后天智力所‘掩盖’。”
“也就是说,哪怕在某一时刻直觉以强烈于智力的形式出现并作出分辨,年承旭小朋友也无法‘接受’这种陌生的感知,仍然去以智力做出的分辨为主观感受,这就使得,在每次直觉以‘大于’智力的形式出现时,年承旭小朋友总是被这两者带来的感知分散阿斯伯格综合征本就十分难以专注的注意力。”
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薛主任沉思的脸上。
因为在这里,薛主任无疑是心理治疗方面最权威的专家。
“你的意思是,”薛主任侧头去看马文疆,“长期以往下去,比起对情绪、情感的感知,患者的注意力反而分散在要去分辨‘直觉和智力进行分辨时分别带来的两种感知’上,这就导致其最终舍弃了直觉分辨带来的陌生的感知?”
“没错。”马文疆严肃地点头。
“恩……”副主任皱眉思索,“在你认为,患者的先天直觉在每一次出现时,做出的分辨是能够达到普通人标准的?”
马文疆低头翻看会议笔记,道:“没错,我认为年承旭小朋友和普通小朋友的区别就在于阿斯伯格综合征的特征所带来的无法依靠先天直觉,他只能依靠后天智力,但他的后天智力超前,算是弥补了分辨能力的欠缺。”
“这中间的关键之处在于,年承旭小朋友的后天智力过高,使得他做出普通小朋友无法做出的舍弃情绪、情感的行为,因此形成了我之前提到的保护机制。”
“这是普通小朋友不具有的能力,因为普通小朋友就算依靠直觉,也远远无法达到这种超前智力的水平。”
薛主任拿着钢笔做笔记,在马文疆说完时抬头道:“但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若我们因为保留这种保护机制,从而放弃对患者情绪、情感方面的治疗,会出现许多继发性症状。”
“没错,”副主任严肃道,“阿斯伯格综合征个体本就在情绪、情感上存在障碍,若保留这样的保护机制下去,只会造成情绪感知系统受损,甚至是关闭,况且谭主任也提到,患者已经具有述情障碍的特征,保护机制这样的舍弃情绪、情感的行为只会导致述情障碍的加速形成。”
“我说一下——”
谭主任举手示意,随即翻开笔记本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在患者复诊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了情绪感知系统受损的诊断,这个小患者怎么说呢,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心理年龄远超生理年龄,且是在我做出阿斯伯格综合征诊断前就产生的印象,按理来说阿斯伯格综合征个体普遍不成熟,但小患者却能给我留下那样的印象,我想很有可能就是马医生所说的保护机制所造成的。”
一番话下来,马文疆很是激动,但神色还是严肃地道:“阿斯伯格综合征个体最大的一个诊疗方向就是情绪障碍,但年承旭小朋友却不具有相关的诸多情绪问题的显现,这些情绪很容易造成继发性问题,但我却无法对年承旭小朋友做出抑郁诊断——”
马文疆心跳得有些快,呼吸做出调整,可还是有些激动:“所以,我认为‘情绪感知系统受损’正是年承旭小朋友舍弃情绪、情感,形成保护机制的最有力体现,对年承旭小朋友来说也只会是利大于弊,毕竟这个年龄阶段的儿童很容易因情绪、情感产生心理精神疾病,倒不如先保留这一保护机制,对年承旭小朋友进行其他方面的诊疗。”
薛主任沉默片刻,道:“你是在用患者的智商做保底?”
马文疆愣了下,有些忐忑,但还是坚定道:“没错,我认为对年承旭小朋友这种高智商儿童来说,他们自身提供的保护远比外力介入要有用,且有效得多,况且阿斯伯格综合征儿童本就优先探索物理世界而非人际交往,对于高智商儿童来说,这一优先顺序尤为重要,他们不同于普通孩子,情感成熟度本就比普通孩子落后三年,破坏保护机制的治疗只会让他们更多地感受到来自人际交往的挫败感,从而形成反效果。”
从会议室出来已经凌晨两点半。
之所以召开紧急会议,是因为晚间时分警方送来的那名儿童患者终于苏醒,但表现出失忆、激惹等症状,警方也已经赶到,医院方面不得不将众位心理精神科主任和医师召回医院临时加班。再加上年承旭再次出现吐血症状,众人便把两个小孩的问题凑在一起开了场会。
急诊科住院部病房里,护士长和专科医师站在病床边,给几名警察介绍患者的身体状况。
病房最里侧,年承旭上半身靠坐在摇起来的病床上,脸侧向门口的那个床位,望着那个打过镇定剂的小孩。
和其他打镇定剂的大人和小孩都不同,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小孩并没有睡着,而是侧着头也在看年承旭。
这场对视持续的时间还不太久。
是由那个小孩激惹的过程中看到年承旭第一眼后开始的。
或者是,是由年承旭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时开始的。
年承旭这次吐血的原因并不像之前,他是在睡眠中发生的呕吐。
这很危险。
假若身边没有人发现,年承旭很有可能窒息而死。
陈仲到现在都还吓得心脏狂跳着。
宋宇泽连着守了五天,今晚宋宇泽回去,由陈仲来陪床,也幸好陈仲不是宋宇泽那样侧躺在年承旭身边睡觉,而是时刻坐在床边,年承旭指尖颤一下陈仲都能发现。
在诊室治疗完回来后,年承旭的床已经被护士摇了起来,尽可能地避免窒息事故的发生。
“受害者虽然已经苏醒,但医生称,受害者出现了失忆等症状,而且很不配合,无法进行沟通。”
“是。”
警察挂断电话,转头对几名同事道:“刑侦支队晚一点会派人来照顾小朋友,上面让我们先回去。”
“要不我留下来先守着吧?”有个同事不放心地悄声道,“说是照顾,其实是看护吧?”
“我出发前已经提过了,”警察摇头道,“但咱终归是刑警大队,明天一大早还有案子要办。”
“好吧。”同事打着哈欠道。
“小朋友,好好休息,叔叔们先走了。”
警察走到病床边给小孩再见,意料之中的,小孩没反应。
见小孩在看什么,警察扭头看过去,发现两个小孩在互望,而且年龄看上去都差不多,想了想,回身对护士长道:“你们看着给两个小孩其中一个换一下床位,让两个小孩床位挨在一起,可能会对这个孩子起到帮助。”
“是。”护士长严肃地点头。
送走几名警察,护士长叫来几个夜班护士移活动床。
这个做过开颅手术的小孩看起来很可怜,但在打镇定剂之前异常激惹,那种程度甚至都让人没办法报以同情,不得不说,医护人员对这个小孩的印象已经有些变了。
护士长直接选择和年承旭沟通。
“小朋友,阿姨们把你换到中间的床位怎么样?”
年承旭终于结束了和小孩的对视,想了想,点了点头。
护士长和几个护士纷纷心里一喜,果然对比下来这个小朋友乖多了,简直不要太乖——两个小孩,一个乖得不像小孩,一个激惹得不像小孩。
护士们连忙移动中间的活动床,然后把年承旭的活动床移到中间床位。
等到护士们都离开,病房里安静下来,年承旭又转头去看那个小孩。
因为那个小孩还在盯着年承旭。
之前因为开颅手术,小孩的头发被整个剔除,现在只有纱布网和露出来的一部分头皮,脸部的浮肿倒是消下去不少,至少能显出稚嫩的脸部轮廓。
他就那么侧着脸一动不动,一直一直地用两只浑浊的眼球看着年承旭。
这种让人难以形容的视线看得陈仲都忍不住皱眉,将床头柜上的东西都移放好之后就坐在床边,轻声对年承旭问道:“你见过这位小朋友吗?”
出乎意料的是,年承旭点了头。
陈仲震惊地转头,重新去看那个鼻孔还输着氧的小孩。
可让他更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小孩巴掌大的脸上突然开始产生表情。
也许是受到鼻腔和嘴巴里管子的限制,小孩的表情越产生,就越看上去痛苦不堪。
陈仲都不知作何反应了。
因为他从小孩脸上的那种堪称扭曲的表情中,感知到了开心这种情绪的表露。
“……”
陈仲从未见过这种小孩,此刻都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不知缘由,就是很奇怪的,但陈仲能发觉这个小孩有一种很强的情绪感染力——
这个小孩能让你感受到他想让你感受到的,无论是情绪还是情感。
与其说是情绪感染力,道不如称之为操控能力。
这个小孩操控的不光是你的感受,还能操控你眼中的,你所认为的“事实”。
但是。
不同于陈仲,年承旭是发觉不到这些的,况且他能发觉到的事实只有,也只能来源于他看到的。
直到感觉到大脑有些麻木,陈仲强行让自己从那股无形的操控中脱离出来,深呼吸了两口,可是心脏还是跳得很快。
“要……要不要叔叔帮你叫医生?”他完全摸不到头脑,真的从未见过这种小孩。
话音落下,小孩像是闹钟被按停一样,表情轻微地停顿后不再变化,与此同时,那只扎着留置针的小手缓慢地动起来。
年承旭转动眼珠去看那只手,慢慢地从病床上抬起来,然后慢慢地朝他移动。
“……”陈仲反应了一阵,回头对年承旭轻声道:“这位小朋友好像想要……”
他不确定地再次转头看了看那只干瘦的小手,回头道:“牵你的手……?”
年承旭转头看了看陈仲,又回头看了看那只对准自己的手。
然后用一只胳膊圈住皇冠,用另一只手揭开身上的被子,撑着床开始移动身体。
“诶诶,”陈仲吓得连忙伸手去扶,“叔叔来帮你,你刚从诊室出来不久,还不能动得太激烈。”
在陈仲的帮助下,年承旭被抱下床坐到两床之间的轮椅上,他伸着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只手心朝上的手上。
小孩立马蜷起手指,像是回握年承旭的手,只是身体状况太差,再加上长时间地抬着胳膊,年承旭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颤抖不已。
陈仲也发现了这一点,推着轮椅把年承旭往小孩的床边挪了挪。
年承旭眨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被那只颤抖的手朝小孩脸上牵引过去。
直到停在小孩插着管子的嘴前。
像是要把年承旭的手牵过来吻一下,小孩嘴唇上的管子碰到了年承旭的指节。
年承旭眼睛眨得更慢了,就算再怎么做不出表情,也让人能看得出他很疑惑。
“……”
陈仲简直反应不过来。
就在这时,小孩的喉咙里传出了干呕声。
“我……”
小孩每一次试图发音,都会因为气管插管而产生剧烈的呕吐感,可他还是在一次次发音。
“好……”
“点……”
“了……”
陈仲看不下去地张了张嘴,想让小孩别说了。
气管插管本就让人痛苦不堪,况且这个孩子全身还不止这一根管子,再加上头部的伤,身上的伤,体内的伤……
“小朋友你先别说话了。”
“再……”
“吻……”
“你……”
陈仲没听懂小孩到底在说些什么,看着小孩已经充血的眼球,急得挠了挠头,生怕出什么事,连忙出去找护士。
小孩颤抖的手像是再也没力气了,握着年承旭的手搭在头边的枕面上。
年承旭看了看小孩,又看了看自己和小孩的手,结合着话里的内容想了想,点了点头。
然后从小孩手里抽回手,抱住了皇冠。
看到小孩的眼角划下一滴眼泪,年承旭眨着眼睛想了想,重新伸手,抹了抹小孩的泪痕。
泪痕很痒,年承旭很清楚这件事。
小孩明显愣了下。
短暂的表情空白后,小孩的唇角微微地动了动,紧接着不知从哪来的眼泪又从眼角划下去。
年承旭低下头看了看抱皇冠的两只手,又伸出一只手帮小孩抹了抹泪痕。
跑进来的护士长和几个护士检查过小孩的情况,纷纷松了口气。
护士长对陈仲解释道:“气管插管主要是因为这个孩子之前出现过自主呼吸突然停止——等孩子体内的二氧化碳排出到标准值,我们就会撤掉呼吸机,气管插管是连在呼吸机上的。”
陈仲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谢谢。”
护士长和几个护士刚走没一会儿李彤就赶来了病房,看到靠床小朋友真的醒了,眼睛一下红了。
发现年承旭换了床位,李彤有些惊讶:“小朋友怎么换床位了?”
陈仲笑道:“警察说把小孩们放一起,应该是想孩子们有个伴,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哦哦,”李彤看了看两个小孩,坐到年承旭旁边甜甜地笑起来,“阿姨一直在忙,刚刚才忙完,现在来陪你。”
年承旭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李彤左右手分别搭在两个床边,“阿姨就可以同时陪着你们两个,还能给你们讲故事。”
她看向睁着眼睛的小朋友,“小朋友,你第一次见阿姨吧?但是阿姨每天都有看到你哦,看到你醒来阿姨特别高兴。”
小朋友没有什么反应。
——就跟年承旭没有什么表情一样。
“好吧。”李彤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回身坐着对年承旭笑道:“小朋友,阿姨今天早上下班后就去给你联系外语书哦。”
年承旭和李彤对视,想了想,点了点头。
“嗯嗯!”李彤开心地应道,心说还是这个小朋友比较好相处——比起没反应,事实证明没表情容易相处一些。
陈仲坐在床的另一边,抬手摸了摸年承旭的头,对李彤道:“小年说见过那孩子。”
“啊?”李彤惊讶地看了看他就回头去看两个小朋友,“你们见过?”
年承旭扭头跟着李彤往隔壁床上看,想了想,回头放下皇冠,拿起本子和笔写字。
[他們都叫他日廠人]
[可是他叫溫昃]
“……”李彤愣愣地眨着眼睛。
等年承旭收回举着的本子,李彤突然起身走到隔壁床位看了看床头卡上的患者名字——
[溫昃]
“………………”
因为写得太潦草,李彤这么多天一直以为这个可怜的小朋友名字是温昗两个字。
昃和昗都读作“zè”,护士台大家都这么叫,况且更多时候是和她一样称呼“小朋友”,她也没想过去仔细分辨。
可这导致她在体温记录单上全都写错了!
李彤挤着眼睛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走到床边甜甜地笑道:“你好啊,温昃小朋友。”
可是温昃小朋友还是没什么反应。
“呃……”
李彤蔫不拉叽地坐回凳子上。
“小朋友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陈仲朝隔壁床看了看,“我儿子发个烧都会变得不爱说话。”
“这样啊……”李彤还是难免灰心丧气。
毕竟笑着和人说话这招,对这个甜美的小护士来说一直都很好用,不管是大人小孩都很好用,这还是第一次受挫。
况且,她这几天真的一直在衷心地期盼着这个小朋友醒过来。
“睡觉吧?”陈仲摸了摸年承旭的头,“医生叔叔说你的身体机能本来就发育得不完全,必须在夜间睡觉。”
他说着,拿起宋宇泽买的眼罩,“继续戴上这个。”
年承旭看了看眼罩,低头看了看皇冠,然后扭头看了看还在睁眼看他的温昃。
对视了一会儿,年承旭回头拿起本子和笔,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写字。
李彤正好奇小朋友要写了些什么,就见年承旭抬头看她,紧接着拍了拍她,指了指本子,又指了指隔壁床的小朋友。
“啊……”李彤反应了一下,连忙接过本子,“你是说,你给那个小朋友写了字吗?”
年承旭点了点头,从陈仲手里接过眼罩往脸上戴。
李彤低下头看了看本子上的字。
[我要睡覺了]
[你不要看我了]
[好好睡覺你才能好]
“……”李彤惊讶地抬头去看,年承旭已经戴着眼罩把后背躺在了摇起来的病床上。
她缓不过神地眨了眨眼睛,拿着本子起身走到隔壁床边:“温昃小朋友,年承旭让你好好睡觉哦。看,这是他写给你的字。”
肉眼可见的,温昃小朋友这次给了她强烈的反应。
“诶诶,”李彤吓得连忙按住小朋友,“你不可以乱动的,阿姨把本子给你,你不要动了,好吗?”
温昃抬着双手抓住被塑料板夹住的本子,紧紧地捧着。
那双眼球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本子上的三行字,眼角又开始有眼泪往下划。
“小,小朋友你怎么哭了呀?”李彤手忙脚乱地给小朋友抹眼泪,手突然被打开——到现在为止,小朋友做了三台手术,而且不止开颅手术,本就瘦小的身体太过虚弱,小手也瘦瘦干干的没什么肉,打得根本没什么力气。
李彤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朋友把本子抱在胸前闭上了眼睛,眼角因此瞬间又划下一行眼泪。
“……”
李彤迟钝地抬手挠了挠额头,觉得可能是夜间的缘故,自己的脑子才会转动不起来——来之前明明听说这个小朋友失忆了啊……
李彤呆呆地坐回年承旭的病床边,望着漂亮小脸上的那只卡通眼罩。
李彤听说了年承旭没照片不睡觉的事,可是自从得知照片被撕的那晚闹完昏迷后,这几天晚上年承旭都有睡觉。
原本她以为是以为有宋宇泽陪着年承旭才睡的,可是包括吐血之前的那一觉,年承旭都是自主入睡的。
“……”
李彤转头又去看隔壁床的小朋友。
她总觉得……有些搞不懂这两个小朋友。
五一假期全部在医院里度过,虽然是凌晨,但今天已经是五月五号——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
陈争一大早就跑来看年承旭,见年承旭醒着,陈争心里的激动更忍不住了,双手拄在病床边道:“我妈今天估计是母性大发了,让我多待半小时。”
陈仲正给自家儿子倒着水,闻言扭头道:“好好说话。”
“啊啊啊。”陈争敷衍着,扭头突然发现旁边的床上躺着个人,顿时懵逼了。
“啊不是……”陈争又噌一下回头看了看年承旭的床,然后去瞅靠窗的床位,“你换床了?我尼——我捏马,才发现。”
陈争瞅了自家儿子一眼,无奈地叹出口气,把水杯放在儿子旁边的床头柜上:“跑来的吧?看你脸红的,喝点水缓缓。”
“诶诶,”陈争连忙点头,笑道:“谢谢老爸。”
“倒霉孩子。”陈争摸了摸陈争的头。
从各自睁眼开始,隔壁床上一直投来视线。
年承旭扭头看了看温昃,想了想,回头拿起本子写字。
年承旭现在写字的本子还是李彤趁隔壁床的小孩睡着,偷摸拿回来的,一是小朋友抱着本子睡觉胸腔被压着不好,二是这个叫温昃的小朋友实在太奇怪了——
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就是让李彤觉得很奇怪,甚至李彤因此觉得这个叫温昃的小朋友抱着本子睡觉这一行为也很奇怪。
[這是我的鄰居]
[他叫陳爭]
年承旭拿着本子拍了拍陈争,然后伸手指了指温昃,又指了指本子。
“啊……”陈争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拿着本子起身走到隔壁床边——
他本来是想把本子给这人的,但是这哥们儿看起来浑身没处好地方,跟打完仗的战损人员似的。
陈争只能拿着本子先自己看了看字体的反正,然后把本子举到战损哥们儿的面前,还贴心地问道:“能看清吗?要再近点儿不?”
事实证明这种贴心没什么用。
温昃看清本子上的字就侧过头去看年承旭,见年承旭也在看他。
毕竟做过开颅手术,温昃的每个动作都做得无比艰难,看得陈争一愣,连忙诶诶道:
“哥们儿,你伤这么重就不要老是把你的头动来动去,意思意思得了,年承旭能懂你意思的——”
他转头问年承旭:“对不?”
年承旭眨了眨眼睛,把视线移回去,对温昃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