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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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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1年8月9日
帕麦斯顿,傲慢目空一切的当权派人物。早在十几年前,我便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
他漠视王权,为所欲为,偏偏又有许多人追随左右,一直以来,他都是女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帕麦斯顿最大的天赋便是四处惹是生非,最后还要让女王陛下替他收场。若不是他从中作梗,法兰西不会爆发二月革命,七月王朝也不会就此破灭,虽然看起来菲利普拜倒在女王脚下请求援助让英格兰人心中感到十分自豪,但又有谁会察觉到,这短短的十几年来,欧洲皇帝头上的皇冠一次又一次地跌在地上,那些曾引以为傲的贵族精神轻易地被践踏在脚下。
“他是个投机分子,无政府主义者和疯子。”阿尔伯特王子是这样对我说的:“埃德加,我知道维多利亚派你去监视他,在这件事情上,陛下对我也颇多不满,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帕麦斯顿经常扣下公文,故意拖到很迟才递交陛下审阅,甚至有些时候他还根本跳过陛下做出决议。陛下写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件给他,可他耸耸肩膀,不以为意。我想你也听说罗伯特•比尔爵士已坠马身殒这件事情了吧,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议会决定投票表决由比尔取代他的时候,比尔就这么蹊跷的死了。
对这件事情,陛下不愿多谈,但我认为,埃德加,你是明白这里面的玄机的。所以,好好完成陛下交给你的任务吧,如果说我是陛下的心脏和头脑,你和安娜就是陛下的左手和右手。如何除掉这颗顽石,全在你。”
我漠然,对于阿尔伯特王子的这番话,我只觉好笑。就算他说不这番话,也会尽我所能去完成女王交给我的使命,一方面出于我对陛下的爱情,另一方面,是为了大英帝国的稳定,绝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蔽目的。
“埃德加,倒是你,在非洲有没有遇到心中的公主呢?”王子殿下话锋一转,轻声问道。
“公主没有遇到,倒是被蚊子叮的满身是包。”我冲阿尔伯特耸了耸肩膀,示意想终止这个话题,谁知他继续说道:“别这样,埃德加,前段时间薇薇安夫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来宫内做客,年长的那个女孩子名叫苏菲亚,恬静美好,你真该见见她。”
王子殿下这是要干拉皮条的买卖吗?还是担心我的再度出现会危及到他的地位?是不是我结婚了,王子就会感到安心,毕竟一个单身男人围绕在女王身边会招来太多的非议。
“我会谨慎考虑您的建议。”我答道。
1851年10月29日
在跟踪了帕麦斯顿将近两个月后,我终于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
他竟敢公然在伦敦的家里招待一位匈牙利革命者科索兹,女王陛下极为憎恶这位革命者,帕麦斯顿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向女王扔上了一枚重磅炸弹。还不待女王做出反应,他又与激进团体进行接触,要知道,那些人全都是倒皇党,他们把欧洲的君主形容为面目丑恶的侩子手和凶狠的暴君。
我迅速把他的言行告诉给了女王陛下,我看到女王蹙起眉,嘴角在微微抽动,她在极力控制心中的怒火。
“埃德加,比起帕麦斯顿,我更担心那个叫路易的青年,我想你也听说了,他最近和帕麦斯顿走得很近,那个孩子是拿破仑一世的侄子,整日里梦想着恢复拿破仑时期的辉煌。法兰西帝国,多美好的字眼,可是这背后所隐藏的含义,我想你懂得。有些话,我不能对别人讲,甚至连阿尔伯特也不能,尽管我知道他不会背叛我,可他太着迷于权势和政治了。我怕他在这个问题上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女王陛下忧心冲冲地对我说。
“陛下,我想亲王殿下会做出适当的选择,不会让您和整个王室蒙羞的。”
“希望如此吧,埃德加,关于帕麦斯顿的事情,还请你……”
“我尽力而为。”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觉得头很痛,伦敦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勾心斗角的政治,没完没了的互相攻击,这些让我感到厌烦。我时常想起辽阔的非洲草原,那些皮肤散发着迷人光彩的黑发女郎,那些质朴干净的漂亮笑容,一块饼干,一小粒糖果,都能让孩子们幸福上一整天。
反观英格兰,乌云密布,隐约可以听到雷声阵阵,一个是代表英格兰贵族精神的帕麦斯顿,一个是代表了德意志严谨作风的阿尔伯特王子,谁能大获全胜把对方挤出英格兰政界,这是近期伦敦上流社会最热门的话题。
有时候看这些极富权势之人如同小孩子抢玩具般你争我斗,互不相让,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他们提出要把伦敦建成欧洲最繁荣最忙碌的城市,高楼拔地而起,巨大的烟囱充斥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工业文明创造了无法估量的财富,然而又带来了无法估量的损失。伦敦的天空,灰蒙蒙好像人间炼狱,人人都穿着暗色长衣,面无表情,步履匆匆,在这个城市里,我感到窒息。
“埃德加。”安娜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快步走上前去,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面颊:“你好吗?安娜。”
“事实上,埃德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安娜靠在我的肩膀上吸着鼻子:“自从你走后,我便被完全排斥在皇室活动之外,阿尔伯特几乎是不错眼珠地盯着我,生怕我会给女王陛下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安娜。”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十年不见,她憔悴了许多,眉目间多了几分忧愁,想来这些年过得不算顺利。
“你知道吗?前年陛下生日,我竟然不在受邀名单中!当我跑去质问阿尔伯特时,他竟然告诉我,这是陛下的决定。我和维多利亚认识了将近一辈子,可现在,我变成了不重要的人,埃德加,埃德加……”
“好了,安娜,谨记祸从口出,即使是我这里,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我关上了房门,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一晚我们聊了许多话题,从目前的政治形势到热门的锡宁红茶搭配法则,从街头姑娘们流行的马裤装扮到英吉利海峡上的舰队数量。
“埃德加,你还……爱她吗?”安娜喃喃问道。
我嗯了一声算是作答,但安娜却不肯放过我:“埃德加,十年间,她对你不闻不问,你难道一点都不记恨她?”
“每年圣诞节,她都会给我寄卡片。”我说。
“你明知道那是宫内侍从统一写的。”安娜不满地嘟起嘴。
“安娜,爱一个人,和她厮守终生固然美好,但大多数时候,能远远望着便是一种幸福了。”
“好吧,大情圣。”
1851年12月29日
女王陛下担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拿破仑在巴黎发动了政变,帕麦斯顿竟然在政变后的第二天召见了法国大使。他竟敢代表女王陛下对这次事件表示赞同,可想而知,陛下得到这个消息后多么震怒。
陛下把他召进宫,严厉呵斥了他的行径,他仍没有从中吸取教训,竟然越过女王陛下和首相直接给法国发了贺电,他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连对他一向很容忍的首相大人也失去了耐心,终于,女王不费一兵一卒便把他赶出了权力集团。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看似以女王陛下和阿尔伯特王子的胜利告终,但只过了短短几天,罢免帕麦斯顿的首相就下台了。
这是个很有趣的矛盾组合,一方面人民万分崇敬女王陛下,另一方面人民又害怕君王复辟,最终,人民更倾向民主议会,阿尔伯特王子遭到了众人的排挤。
也难怪,他毕竟是个德国人,哪怕是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英格兰的女婿,人民对他也爱不起来。
我在整个事件中,无足轻重,却又引人注目,皆因现任首相阿伯顿勋爵与我的家族私交甚密,而他一上台,便请回了帕麦斯顿。立刻,在白金汉宫内流传着我是新首相派来的卧底奸细云云。我曾考虑过要不要向女王表示忠心,但转念一想,如果她对我产生了怀疑,就是再多的解释也无济于事。
“埃德加,你看看。”女王陛下愤怒地把一份只卖半个便士的小报仍在我脚下,我皱了皱眉头。
“您知道,这不过是无聊人士开的玩笑。”那份报纸我今天清晨在咖啡馆里看到了,上面写了许多嘲弄讥讽阿尔伯特王子和女王陛下的打油诗。
“‘可爱的阿尔伯特(讽刺诗的题目)’!这些刁民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女王冰冷冷地说道:“还有那些所谓的公共集会,不过是一帮人端着酒杯议论王室是非。”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垂首默不作声地望着女王。
“埃德加,我的小埃德加。”女王突然冲我微微一笑:“不说这个了,我想你也听说最近宫里流传的一条消息,说你是奸细。”
我点头,等着听下文。
“你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诧异和愤怒。”女王一转身,坐了下来:“你不担心我会怀疑你吗?”
“从未担心过。”我回答道,如果陛下真的怀疑我,也就不会召见我了,维多利亚,有时候仍这样的孩子气。
“埃德加,我一直信任你,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亦是如此。我还记得,登基那年,你站在我身后,风姿飒爽的样子呢。你和安娜,都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只可惜,现在我身边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女王说着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不过,有你在身边就够了。”
我冲女王淡淡一笑,我并没有资格走上前去搂住她的腰,让她的头抵在我的胸膛,我不过是一名骑士,一名忠心耿耿的骑士,能抚慰她心灵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那个本该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此时却正在和各大报社周旋。
我的女王陛下,即使是您,也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您选择了阿尔伯特王子,就要接受他的一切,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大不列颠的王位,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坐稳的。
我也好,安娜也好,不过是您手中的棋子,您今日对我说的这番话,让我觉得很痛苦,我对您的爱,难道还少吗?还需要您用这种方式来笼络吗?
也许您认为,需要,人心易变,您在担心我的忠诚,与此同时,我也在担心,您还是不是我梦中的甜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