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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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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他很难明白那些美国人的想法。这个镇子太小了,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接头地点。米哈伊尔•克罗梅索夫将公文包放在膝盖上,端着杯子晃了晃里面已经不烫了的欧蕾咖啡。
他与那个德裔美国人打过几次交道,很愉快。那并不是一个好的个人朋友,但绝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工作合作伙伴。1968年一月的海法阳光刺眼,那个美国人将一个装着法国安全总局关于导弹快艇绝密文件的手提箱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自从1965年与法国情报部门断绝关系之后他们要打开欧洲大陆的情报网只有通过美国,虽然那个金发的家伙出生在柏林。
后来他们在香港经常碰头。有一段时间每个礼拜六都会在九龙一家中国饭馆见一面。像老朋友那样聊一个小时闲天,看一场随便什么体育比赛。唯一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那个美国人对小笼包有一种不正常的爱好,吃相像个孩子,总喜欢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吮手指。
两个小时前他在穿过市区的那条小河桥边找到了美国特工藏在那里的随身公事包。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皮包虽然经过雨水冲刷,但还是能看出来上面沾染的血迹。克罗梅索夫粗略地比量了一下血迹的大小,不禁很为那个弱不禁风的家伙担了一把心。
包里还有一罐被伪装成止汗芳香喷雾剂的止血蛋白,显然打开并且用过。克罗梅索夫拧开盖子向手心里喷了一点,白色的絮状蛋白丝可以拉得很长,能立刻堵住任何非动脉破裂引起的失血。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问题。但这个美国人就是失踪了,仿佛被大地吞噬。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甜蜜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继续翻着那个皮质小公文包侧边的口袋,里面干干净净的连一件私人物品都没有。
或许已经被他处理掉了。在这个上午他顶着大太阳沿着河岸转了几圈,在灌木丛间的草地里找到了一枚苏式TT30□□弹头,弹壳显然被回收了。这枚弹头周边都有蛋白反应,显然是从人体内穿出来的。
幸好不是铅芯或者水银□□。那种子弹会在击中人体软组织的瞬间炸裂,只有一个小小的入口,出口却足有柚子那么大。克罗梅索夫将那枚小小的弹头在手心攥了一下,包在餐巾纸里扔进了咖啡馆的垃圾箱。
他只有等。
“我有一个计划。”那个自称名叫勒内•派瓦利先生的家伙眯起眼睛。卡波利特发现他很喜欢这个动作,虽然那副金丝框眼镜看上去没有什么度数。“这个计划很简单,对您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们全都这么说,而我现在还过得一团糟糕。两人是坐在河滨公园里的一条长椅上,阳光明媚。一只褐色的松鼠从身后的枞树上跃下,穿过小径消失在了低矮的灌木丛中。卡波利特打了个呵欠。“说吧。但我恐怕很难完成,您瞧,我连一张电报纸条都拍不出去。”
“您放心,我并不想在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境内造成流血,也对您的那张纸条不感什么兴趣。”苏联特工伸手搭上了记者先生的肩。“我只恳请您——我是个外国人,对贵国精密细腻的法语不怎么精通——首先,首先请您将那张纸条拿出来。”
卡波利特无奈地从夹克衫内侧口袋中取出钱包,拿出了那张草草涂着几个大写字母的纸条。那其实只是从一张报纸上撕下来的一条白边。“很好,撕掉它。并且回去对那位先生说,电报已经拍发了。”
“——这不行!他有枪,毙了我像拍死一只苍蝇那样简单——”记者费力地将后面的画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苏联来的先生挺起了背,后腰上明显不怀好意地鼓起一块。“……好,然后呢?”
“然后?您可以自由行动,我并没有限制您的自由。”灰色头发的苏联人扶了扶眼镜的边框。“正常生活,上班,休闲。哦对了,如果您不想惹点麻烦给所有人的话,明天中午在镇上的电车站见面。”
“上帝。”卡波利特用掌心用力撸了一把前额,天气暖了,他脑袋上已经满是汗水。“我有点明白你的计划是什么了,是让我去给你当个替死鬼,对不对?!”
“不完全对,也不完全错。”派瓦利很诚恳地弓下腰正面看着那只恨不得钻进土堆里的鸵鸟。“我恳请您去替我和一位先生见个面,给他带句话。只是一分钟的功夫,关于暂住在您公寓里那位先生的事情我就当做没看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