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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安璇(二) ...


  •   安璇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自那日夫人带着她走出化妆间,再高调返回宴会厅,此后她所遇到的人或事,全都没有了滞碍,以前对她不理不睬的奢牌,现在无需联络就主动来邀她参加活动。

      兰姐大为惊讶,私下问她,“...你是怎么搭上的?”

      一荣俱荣的关系,安璇也不瞒她,将发生的事情细细道出。

      “...是我疏忽了。”兰姐听完感慨万分,“...却没想到你会因祸得福。”
      那位夫人行事低调,但娘家背景强大,动辄几代的家族史,先生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世家积累下来的财富和权势,根本不是那些近年才发展起来的新兴富豪可以比肩,地位超然到城中哪家不得给三分薄面?能得到她的庇护,安璇不亚于一步登天。

      安璇垂下眼睫,有句话却没说出口——
      我不仅搭上了夫人,还早早就搭上了夫人的老公。

      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先生那边,虽然签过保密协议,但查下来,这事确实不能怪到安璇头上。
      只是发妻在男人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为防万一,他决定近期不再过去安璇那边过夜,至于那个对安璇动手的投资方高层,没多久就出了事,据说是开车到自家别墅前面的路口时,因转弯路段的绿植遮挡了视线,不小心与一辆超速的卡车侧面相撞,车头直接被撞飞,人也当场盖布,尸体惨不忍睹。

      原本安璇正因为男人突来的冷落心中一紧,知道这事松了口气。
      能为了她出手如此果决狠辣,自然不会就这么把她随意抛之脑后,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得知夫人隔几日就会差人接安璇去郊区别墅陪伴,男人又让人传话:好好陪着夫人开心,要什么有什么。

      安璇在心里冷笑——
      我要的是你夫人的宝座,你可愿意给?她可愿意让?

      ******

      陪伴夫人的时光并不难熬,甚至称得上愉快。
      夫人是如此地喜爱她,只要安璇没有行程就会派人来接,懒得出门时,便让各大品牌将当季新款直接送到别墅,一件一件挑选后再让安璇换着穿,看到安璇的车是老款,又说美人怎能不配香车,没几天便让人送了一台火辣辣的超跑到安璇手上,手笔之大,令人咋舌。

      她甚至让自己专门的美容团队定期给安璇做保养。

      偌大的浴缸注满古老秘方熬制出来的药水,浸泡至少四十分钟才能起身,按摩师用不知名的药膏全身按摩后,再由两名女佣以温水洗净,某次女佣因指甲没有剪至最短,将安璇胸前细嫩的肌肤划出红痕,夫人大发雷霆,立马将人辞退,没得转圜。

      此后别墅的佣人们伺候安璇,简直比伺候祖宗还要细致。

      本来就已经是一等一的美人,这么调理了一段时间后,安璇整个人都透出了比以前更加细润的光泽,拍照时仿佛自带柔光板,怎么拍怎么美,用兰姐的话来说,像被仙气笼罩,全身上下都氤氲着一层淡淡光晕。

      夫人也时常坐在浴池边的沙发上看着安璇出浴,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欣喜。
      “...年轻真好。”她轻抚安璇水润小脸,鼻尖都快触及安璇还带着水汽的发丝,“...闻起来都是新鲜的味道...”

      安璇乖乖伏在她膝头,“...您也依然美丽。”
      她已经确定,夫人对她身体的各种抚触不带丝毫情/欲,更像是抚摩驯养多年的宠物,是以内心毫无滞碍。

      “不用哄我,我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夫人微微一笑,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年轻时或许能称得上秀美,但现在,卸了妆就无法见人。
      随着胶原蛋白的流失,眼角开始下垂,肌肤开始松弛,胸部变得干瘪,体态也不再轻盈......时光催人老,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女人的青春,再鲜嫩的花蕊,终究也会化作风中残片,她几乎什么都拥有了,却一样要败给岁月。

      “...您的高贵无人能及。”安璇抬起头小心回答。
      夫人不再说话,只像拍小狗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闭目静思。

      对于安璇得了夫人宠爱这事,外界说什么的都有,各种八卦猜测满天飞,有些私传甚至充满香艳气息,只有走得近的几位太太知道,这宠爱虽然来得怪异,却与外人以为的那种关系没什么相干。

      “...这般喜欢,干脆收了做契女。”陪着打牌的太太扔出手上小巧精致的象牙麻将,看了眼一旁的安璇,笑着提议。
      夫人自是不愁无人陪伴,但这小花不知如何得了夫人的眼缘,近来打牌都见到她随侍在旁,又是端茶又是递水,态度还不矜不骄,手段真是了得,不如推她一把,结个善缘。

      听到提议,安璇心里“咯噔”一下,垂睫掩住眼底恼意,娇颜却涌上红晕,连连摇头,道能陪着夫人已是荣幸,哪里配想其它。

      契女?连养女都算不上,有什么用?
      养女或还能有继承权,契女却只得一个口头空名,她可看不上。
      何况,真做了契女,计划恐怕就要被全盘打乱,男人或许会照样睡她,却不可能再顶着乱辈分的名声正式给她名分了。

      好在夫人根本没当回事,笑笑不语,那位太太又再提,她闲闲将牌扣上,“...今天手气不佳,这牌打得好没意思。”
      众人这才反应她不喜这话头,顿时噤声。

      这时佣人送上汤盅,缓解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安璇笑着起身接过托盘,放在一旁高几上,用细长银勺慢慢搅动降温。

      滚烫汤汁色泽发黄,扑鼻热气中带着淡淡药味,内有灵芝,枸杞,冬虫草等物,还有小块小块的紫红色的肉样东西,第一次见夫人喝时安璇还不知这些肉块是什么,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鲜品胎衣,也就是因娩出时为鲜红,稍稍放置即转紫,入药时被称为“紫河车”的胎盘。
      作为食疗,炖汤只能用鲜品,不能用干品,这东西血供又极为丰富,所以厨娘光是剔筋撕膜挤血就需要很长时间,操作时还要避免沾染铁器,切用竹刀熬用沙锅,否则效果不佳。
      据说可美容养颜,可滋养肺肾,可治气血两亏,及妇人不孕,习惯性流产......还有经闭。

      夫人并无儿女,年轻时有过几次身孕,但都以流产告终,还落下病根,外表倒是看不出什么,其实身体已五劳七伤,不管冬天夏天都手脚发冷,常年寐卧不安,盗汗气虚。

      那日安璇去酒窖取物,经过厨库时听到两名厨娘私语,说夫人吩咐下来,给安璇所吃的所饮的都得是最好......把人带在身边,又给她各种滋补调理,宠成这样,怕不是想借腹生子?
      说起来,这种操作在豪门望族也是正常,偌大家产,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俩厨娘小声又放肆地聊着豪门八卦,安璇靠在墙后静静地听。

      借腹...生子?
      给至今没有继承人的权贵之家生下唯一的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母凭子贵,稳坐豪门。
      但她凭什么帮别人生?要生,也要正大光明的自己生。
      安璇听完后冷冷一笑,没让厨娘发现,悄然离开。

      事后又想,也不是没有好处,如果夫人真的是打着这个主意,总是要选个时间把她送上自家先生的床才行吧,那可不就是亲手把她从暗里推到了明面?
      到时...她要再进一步,就真的比谁都名正言顺了。

      药膳是先生吩咐人定期炖煮,紫河车是专人从正规渠道高价购来,健康产妇所娩,绝无不妥。但安璇却看出,近来夫人舌苔暗红,其实身体已经阴阳失调,不宜再吃。
      再吃下去,热潮加重,心脏负担也会加重,大补变大毒,有害无益。

      至于安璇为什么会懂这些?那是因为幼时母亲曾在大户人家帮佣,炖得一手好汤,又跟城中村一个专门帮站街小姐打胎的黑医婆交好,各类药膳补些什么?药材份量不同效果怎么不同?有何禁忌?什么与什么相冲?何时能吃又何时不能吃?...全都了如指掌。
      也是靠着这个本事,安母才还清了丈夫在赌场欠下的高利贷,又把安璇养大成人。

      可惜懂那么多也没见她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好,死的时候瘦成一把骨头。

      所以女人啊,最不应该就是为了男人付出真心,等来的不是欺骗就是遗弃,男人生得再俊俏又有什么用?沾了赌的英俊男人比秃头肥肚的油腻男更加可怕,让女人没了钱也没了命,死时都还在念想着他的模糊背影。

      这世上,钱才是最好的东西,无论来历有多罪恶多肮脏,拿在手里,照样可以买到一尘不染的优雅华服和光亮璀璨的珠宝钻石,不是吗?

      药膳不再滚烫,安璇含笑舀出一勺温热汤汁送到夫人唇边,“...夫人,可以喝了。”
      夫人正在眯眼看牌,闻声直接张唇喝下,打出牌后才道,“...这次好像没什么腥味。”
      安璇据实回她,“...炖煮时让阿姨放了一点我母亲以前做的老黄酒。”
      存放多年,起封时一坛只剩了小半坛,品质极佳,芬芳扑鼻,精华得不能再精华,拿出去卖恐怕能卖五位数。

      夫人笑着颔首,显然很是受用安璇的心意,其它几位太太纷纷感谓,“...果真懂事贴心。”
      安璇笑着继续舀汤送上,“...凉了不好喝,您先喝完再打牌好不好?”

      小小一盅,不多时安璇便喂夫人喝了个干净,屋外开始有雨落下,天色阴郁冰凉,佣人将翠绿园林里还在喷水的喷淋系统关掉,远处可以尽览无敌海景的阔大草坪无需浇灌也变得湿漉漉。
      天气不佳,太太们很快告辞,夫人也觉得困乏,知道安璇明日一早就有工作,便嘱咐司机把人好生地送回去,等安璇忙完这几天的拍摄,再接过来大宅陪她。

      从夫人卧房出来,安璇同佣人说,夫人睡得不太安宁,她不放心,今晚住在这里,让司机明日一早再送她返工。
      这处山顶宅邸是夫人名下,先生一般不过来,大屋既没有男主人,三楼宽敞套间也早已是安璇独用,平时她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佣人自然躬身退下。

      到了半夜,雨势变得暴烈并伴有大风,呜呜吹刮声不绝于耳,观景露台有树枝被刮进,打在落地玻璃上发出巨响,窗也没有关紧,雨水横洒进来把地毯都沾湿了一片,安璇懒得按铃叫佣人,起身自己去将玻璃门关好,又将厚重窗帘拉上。
      隔音做得太好,卧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但也正因为这样,夫人房里传出的物品砸落在地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安璇眼神微动,鞋也未穿,迅速出门上楼朝主卧奔去。

      因是她送夫人回房休息,离开时房门只是关闭,里面却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可以推开,安璇敲了敲门,没听到夫人的声音,想了想,直接推门而入。

      大宅安保设施齐全,处处有监控,楼梯长廊一个死角都没有,她的身影早就被拍下,没必要躲躲闪闪,且她也确是因为听到楼上的异响而来,理由充分。
      再说了,夫人这种身份的人,真要出了什么事她绝对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老底连皮带骨都得被扒光,她是想取而代之,想得不得了......但她可没那么蠢。

      不需要自己动手就能达成目的不是更好?要是她没猜错,夫人......没多少时候好活了,如今家庭医生都不再上门,大概是夫人自己也知道,身体已经药石无医。
      所以她又何必那么着急?她还年轻,一年半载而已,等得起。

      主卧面积超大,光是玄关就抵得上别人家里的一个房间,安璇绕过休息区和书房来到主卧,却发现大床上并没有人,倒是右侧墙面那片到顶的胡桃木架子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条缝,里面隐隐有光线透出。
      柜体是往两边滑开,暗门设计得天衣无缝,肉眼根本观察不出,是以安璇进来过主卧多次,竟不知里面还有间密室。

      其实这样的设计也不奇怪,穷人因为钱太少没有安全感,有钱人又因为太有钱而没安全感,是以顶级富豪们大都热衷于收藏能保值的物品,或是珠宝玉器,或是钻石黄金,又或是价值连城的名画古董......那么多好东西,不整个私人密室还能往哪里放?

      满屋都铺了米色地毯,安璇又是赤脚,走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未经允许就进入别人的私人领域本就刺激,她又太想知道,夫人的密室里究竟藏了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时间只觉得心口激跳,手心都在发烫。

      探头悄咪咪地从缝隙往里一看,安璇整个都愣住。
      密室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里面空空落落,没有什么放置珠宝古董的柜子架子,只有一个旧式的实木雕花彩绘的供奉桌,以及下方用来跪拜的蒲团,因顶上没有大灯,壁灯光线又很黯淡,照得整个密室幽红幽红。
      安璇只隐约看到,深嵌在供奉龛里的既不是释家诸佛,也不是道家诸神,而是一个成人巴掌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跪拜在蒲团上的夫人身子伏地,握成拳的右手撑在地板上,鲜血自指缝间缓缓流出,桌上的供奉灯跌落在她身侧,玻璃灯罩被摔得粉碎,只剩里面的电子灯珠还闪着暗红灯光。
      刚刚在听到的异响,大概就是这盏供奉灯砸落在地的声音了。

      安璇大为惊讶,这与她想象中的满是珍贵物件的密室实在相差甚远,龛中那东西没有底座,眯眼看去好似人形,且四肢交叉捂着身体,古怪至极。
      那是...?
      正想更进一步看个清楚,夫人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谁?!!”

      安璇立即踮起脚飞快往后退,直闪到分开卧区和休闲区的隔断墙那处才定下身形,然后用力咽下低喘,面露忧色,提声开口,“...夫人?您还好吗?”
      外面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令人心惊,但刚好掩藏住了她退出时发出的动静。

      转进去抬头,看见密室门隙已消失,夫人站在拼合完整的架子前,脸色异样的白,眼神更是凌厉无比,安璇甚至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可怕戾气。
      夫人一举一动从来都是高贵优雅,与人说话温和淡定,对着她也向来都是宠溺爱护,何曾有过这样可怖的眼神?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安璇莫名心惊肉跳,嚅动着嘴唇解释,“...听到声音...担心您有——”

      “出去。”夫人冷厉打断,“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入这个房间半步。”

      “是。”安璇连忙低下头,飞快退出卧房。
      迅速下楼回房并将房门关闭后,细思了一下方才的场景,觉得夫人应该未发现她偷窥的事,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但后背已全是冷汗。

      随即又长长地吐了口气。
      她知道夫人供奉的是什么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安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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