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良妃传》玉蕊檀心梅

69、第 69 章

　　摩格入京是在七月二十，中京最酷热的日子。周玄凌不欲在京师与他相见，便借“避暑”之名，在西京太平行宫召见摩格。
　　天气一日日热起来，心中也一日烦胜一日。因着摩格入西京之事，宫中更多了几重压抑，即便在日色喷薄如金的日子，也隐隐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与阴骘。吕盈风来看李婉墨时悄悄的问：“听说摩格入住行馆十来日了呢，皇上好吃好喝招待着，事无巨细周全得不得了，却一直推脱着不肯见，可是怎么回事？”
　　她目光中颇有好奇之意，李婉墨连连摆手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知道这些？妹妹别问我！”
　　吕盈风含着忧虑道：“你也不知道，淑妃与贤妃也不知道，我还能问谁呢？”
　　我笑一笑，“天意难测，谁知道呢。”
　　吕盈风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皇上也不知怎么个意思，这几天躲在水绿南薰殿不肯出来，说是为太后新丧伤心，又中了暑气。嫔妃们去探望也不肯见，只叫顺嫔陪在里头，也不知是怎么个事。”
　　李婉墨喝了口茶：“谁知道呢？再等等吧。”
　　终于三日后晌午，周玄凌设宴于太平行宫，招待远道而来的摩格。一早便有宫人便啧啧向李婉墨道：“听闻摩格可汗进贡了一只熊罴，据说很是凶猛呢。”他摇头道：“旁人进贡的多是金珠宝玉或是奇香绫罗，他倒好，进贡一只熊罴，可见蛮夷就是蛮夷。”
　　李婉墨闻言只是淡淡。熊罴而已，会比人的杀心更可怕么？
　　无言间只是沉默画眉，细细的螺子黛一斛千金，化作如玉双颊上两道柳眉轻扬。数年生杀予夺间多了几许戾气，把双眉画得圆润些，才更显温和沉稳的宫妃气韵。
　　因太后新丧，即便宴会也不着艳色，披一件芙蓉金广袖长衣，织金芙蓉海棠沉醉于裙裾上，青翠翟凤自花间婉转探首。树树凤钗步摇横逸高髻间——她甚少打扮得如此雍容华贵，只是在赫赫面前，断不能失了大周朝的威仪。
　　李婉墨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点了点头：“走吧。”
　　缓缓步入设宴的翠云嘉荫堂时，周玄凌已在，嫔妃也已经到了大半。
　　李婉墨行过礼后便在御座东侧坐下——自皇后朱宜修被幽禁，周玄凌身边便不再设皇后宝座，宫中地位最尊贵乃是她李婉墨，一向按座，都以东尊於西之例，贵妃之座设于御座东侧，而淑妃之座设于御座西侧，以示贵妃为四妃之首。
　　李长在侧轻声道：“皇上，摩格可汗已在殿外候着了……”
　　周玄凌正色道：“宣他进来吧。”
　　李长忙行至殿门前，扬声道：“宣摩格可汗鄞见——”
　　话音未落，已听得皮靴匝地声“隆隆”有力不断近前，周玄凌微有不快之色。
　　顺嫔慕容世兰虽然如今只是个嫔位，但是性格却是一点都没有改变：“无人教他面圣之时行礼举止吗？如此大声也不怕惊了圣驾？”
　　李婉墨心中正自好奇这摩格可汗不知究竟是何等样人物，竟然敢在禁宫中仍如此无礼，就只见一个身量魁梧的男子已昂首迈进。他着一身枣红色金线密丝赫赫王服，虬髯掩映下的面庞极富棱角，剑眉横张飞逸，一双黑沉沉眸子深邃如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
　　摩格阔步入殿，双目直视宝座之上的玄凌，不屑旁顾，更无任何谦卑之色。他身旁一位赫赫使者躬身道：“我可汗入周，特来拜会大周皇帝。”
　　摩格微微一笑，既不行礼，亦不屈膝，只双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礼。
　　纵然周玄凌有心忍耐，见摩格如此，亦不由作色。慕容世兰素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子，怎容得摩格在殿上对玄凌如此无礼，不觉勃然大怒，登时起身道：“赫赫既来觐见，怎不按大周规矩行礼面见圣上，更不出言请安，实在大胆！”
　　赫赫使者不怀好意地一笑，拱手以汉语道：“小主无需动怒。方才小主责怪我可汗不以中原礼数相见，更无问候之语。其实是我可汗深虑大周皇帝不懂赫赫之语，所以只以行动抱拳相见。”
　　慕容世兰起身端起一杯葡萄美酒缓缓行至摩格身前，他以为慕容世兰是要上前给她敬酒，轻嗤一声，正要伸手接过。慕容世兰蓦然将手一缩，将一杯上好的葡萄酒缓缓浇在摩格身前空地之上，含笑将空空如也的杯底示意与他看，方才退开两步。
　　摩格微眯双眼，眸中凝起一缕寒光，冷冷以汉语道：“汉人祭祀死者时才以酒浇地，你在诅咒本汗？“
　　慕容世兰笑道：“可汗误会了，本主并非诅咒可汗，而是以贵宾之礼迎接可汗。”她拿过青瓷琢莲花凤首酒壶，满满斟了一杯艳红葡萄酒，端然道：“可汗乃是□□贵宾，又是第一次入朝觐见我大周天子，我朝上至皇上，下至黎民，无有不欢迎者。所以为感贵宾到来，这第一杯酒便是要谢皇天后土引来佳可之喜。”
　　他轻哼一声，目光冷冷梭巡在我面上，口中之音不辨喜怒之情，“此话太过牵强。”
　　话虽如此，但摩格到底有求于大周，因而在摩格满饮一杯之后，再以汉语相敬：“祝大周皇帝万福永寿。”停一停又道，“福履绥之，寿考绵鸿。”
　　周玄凌神色不动，只笑赞道：“可汗似乎很喜欢诗经，朕的六弟清河王最通诗书风雅之事，可汗有空可与他多多切磋。”而后又吩咐了上歌舞百戏，正是一曲西域风情的《胡旋舞》，领舞的少女轻得如开在枝头含苞的花，嫩得能滴出水来，之间她两袖翩翩飞舞如蝶，几乎能迷了人的眼睛。弱不顾眼前暗潮汹涌，真当是玉树琼罗，万丈繁华的太平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