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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四月后的一日,李婉墨与齐月宾、冯若昭、吕盈风、曹琴默正在太后宫中陪着真宁长公主与陈慧生说话。日色灿烂,在殿前芭蕉阔叶上流淌下鎏金光泽。太后朱成璧拣了剥好的桂圆干吃着,眯着眼道:“今日好像是文武状元郎入殿谢恩的日子。”
      李婉墨微笑道:“太后好记性,可见长公主来后,太后的精神越发好了。”
      “本也不记得了。昨日皇帝来请安时提过一句,倒叫哀家想起从前的事。”朱成璧侧头问真宁,“还记得你皇姐乐安长公主么?”
      真宁笑吟吟道:“自然记得,这可是宫中一段佳话呢。”
      冯若昭好奇的问道:“什么佳话呢?”
      真宁笑容丰艳似桃花,“贤妃入宫晚,自然不晓得这段佳话,淑妃怕是知道的。”
      齐月宾含笑点头。
      真宁笑着道:“素来帝姬出降,不是由圣上指婚,便是凤台选婿自己择选驸马,最不幸的便要出塞和亲。然而乐安长公主却是例外,她的驸马可知是怎么得的?”说着,便笑盈盈喝茶。慧生性急,便问:“母亲,是怎么得的呢?”
      真宁道:“那一日是三年大选的状元郎入宫谢恩。那年的状元不比寻常,是誉满京城的才子张先令,张先令不仅有才,更是丰神俊朗,宫中女眷闻名之后,无一不慕名好奇。先帝仁厚,便允许宫眷去城楼上看状元郎策马入宫谢恩。合宫妃嫔并各府女眷争相观望,张先令果然气度出群,目不斜视,策马缓缓入宫。”真宁说起往日趣事,亦不觉含笑,“孤当年还小,便跟着皇姐乐安一同站在城楼最前排,状元郎走近时人群欢动,后面的人一挤,皇姐手中的团扇没拿稳,失手落了下去。”她含笑回忆,“孤至今还记得,皇姐手中的团扇是母后给的,是一把双面绣鸳鸯的彩绣团扇,还是象牙柄的。结果那团扇无巧不巧落在了状元郎张先令的头上,惊动状元郎抬头去看,便看见了皇姐,状元郎也不恼,抬首行礼,然后离去。先帝回宫之后听闻这桩趣事,便道‘姻缘难得’,做主将皇姐嫁与了张先令,成就一对恩爱夫妻,可不是佳话么?”
      众人听得入神,不觉一起笑道:“果然是难得的佳话呢。”
      此时陈慧生纤细白皙的手指执着一把障面用的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与她丰饶多艳的面庞相辉映,像晨曦流霞一样动人。她听得怔怔的
      吕盈风笑道:“翁主小心拿着团扇,别也落了。”
      陈慧生“咦”的一声转过脸来,口中问着“什么?”手中一松,那柄团扇轻巧巧落在了地上,孙姑姑忙捡起了笑道:“这里又没状元在,翁主掉什么扇子呢?”
      众人忍不住大笑,陈慧生羞得满面通红,跺着脚便要走。朱成璧笑着唤人拦她,“你去哪里?”
      陈慧生捂着脸道:“你们心眼儿都坏,我可不理你们了。”
      朱成璧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她道:“好好坐着,你若真要走,不如跟你母亲和良贵妃她们一起去看状元郎吧。宫中可多年没有这样的趣事了,咱们乐乐也好。”她向真宁道:“哀家是有心无力起不了身了,你跟着去看看,回来好告诉哀家,今年的状元郎是如何一位美郎君呢。”
      真宁笑着欠身起行,“那儿臣就领命了。”
      一行人迤逦随着真宁公主往城楼上去,春光无限沉醉,恰如众人花靥耀耀,翠华摇摇,踏芳而去。吕盈风与李婉墨走在后头,笑着掩唇悄悄向我道:“哪里是要长公主去看状元郎,分明是要为翁主相看一位郡马爷呢。”
      李婉墨笑道:“太后费尽心思搭了花架子,咱们能不众人抬轿么?这样的美事咱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片刻就到了城楼上。四周静谧,天色碧蓝,日色如金,城楼下汉白玉大道笔直贯向数百米外的城门,只听得马蹄清脆落在汉白玉路上,历历可数。夹道种着无数青奈,风吹过,淡白的花瓣乱落如雨,满地都卧着温柔得能发出叹息的落花,绚烂似一匹锦毯华丽展开,吸引住城楼上众人期待而好奇的目光。
      有内监低低喊了声“来了!来了!”众人极目望去,那马蹄声的源头,一位红袍少年踏着落花策白马缓缓行来,状元袍带使他在澄澄碧天之下格外引人注目,蕴蓉悄悄推了慧生到最前面,“翁主眼神好看得清楚些,状元郎是什么模样?”
      慧生又羞又急又好奇,便道:“你们自己看就是了,推我做什么?”
      状元郎渐渐走得近了,可以清楚地看见衣冠艳丽的少年郎面如冠玉,眉眼缱绻,唇角绽出春风得意的笑容。
      吕盈风看着那状元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小厦子在旁袖着手道:“这位状元郎才十九岁,青州人,听说尚未娶亲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宁微微颔首,“少年得意,当真气宇轩昂。”
      “这也叫气宇轩昂么?”慧生牢牢握着手中团扇,唇角扬起一缕讥色,“母亲瞧他,面孔比我还白,眉毛比我还黑,唇色比我点了胭脂还红,若脱下状元袍褂换上红装,与我们有什么区别,一些儿男子的沉稳气性也没有。”
      德妃温和笑道:“翁主不喜欢这样清秀文气的男子呢。不怕不怕,我们再看榜眼和探花。”
      榜眼是一位五十余岁的男子,想是苦读了数十年,读得两鬓斑白身躯伛偻,众人自然不加注目。探花倒也只有二十上下,朗朗少年身姿宛若夏日骄阳。真宁不由称赞,“是位好儿郎,虽然只有探花,但只要勤勉为官,前途同样无可限量。”
      曹琴默看得连连点头。
      李婉墨看着吕盈风与曹琴默的神色,心中倒是明白了几分——淑和帝姬与温仪帝姬也快到嫁龄了,就算差也差不了几年,如今有这么好的人选在,吕盈风与曹琴默自然是不希望女儿和亲远嫁了。
      慧生的手指牢牢扣着扇柄,生怕一松手团扇便掉下去砸了探花郎的头,她撅嘴道:“什么好儿郎,才中探花就如此得意,给他中了状元还不飞上天去,太轻浮了。”
      真宁好言好语道:“孤瞧今年的状元郎与探花郎比你驸马姑父都要好看许多,你怎么个个看不入眼?”
      慧生吐一吐舌头,“我为什么要看得入眼?”
      状元、榜眼、探花入宫后是一众文臣,赤、紫、青、赭、乌五色官袍华彩斐然。众人看得倦了,已是意兴阑珊。正要转身离去,曹琴默却见慧生只是站着不动,便去牵她,“翁主,天色不早,我们回去吧。”
      花开暖煦的四月,日丽风柔。深色桃花谢了满地,樱花、海棠又簇然绽放,花事不断,常开常新,上林景致,从来没有寂寞的时候。
      自从城楼之事之后,承懿翁主的性子便沉静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无数心事长在了她的心间,也开在了她的眉心。连朱成璧也不觉奇怪,“慧生怎么转性了呢?”
      李婉墨摇了摇头:“许是春困了吧。”
      齐月宾点点头,“难怪,听欣恭夫人、瑾妃她们说起淑和、温仪也贪睡了许多。”
      朱成璧靠在秋香色金钱蟒引枕上颔首道:“也许吧。”
      朱成璧喝了一口水,又道:“哀家素日看惯了孩子们热闹的样子,不太习惯她们各自安静。”她抬头看一看无边日色,“这样好的天气,叫她们出去走走吧。”
      齐月宾笑着答应了,向慧生道:“翁主,内务府扎了两只大蝴蝶的风筝,很好看呢,翁主可要去放风筝么?”
      慧生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却架不住朱成璧的催促,只好跟着出去。李婉墨与齐月宾转身告退,“太后,臣妾陪着她们去放风筝。”
      朱成璧并没有答应,她已经靠在引枕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春风拂栏,而太后的病,是越来越重了。
      天朗气清,连吹上面的风也有些绵软无力,软扑扑的,像婴儿轻软拂上面的小手。这样的风,即便风筝放起来,也会很快坠下。
      慧生手上的鸳鸯大风筝在这样的天气中也是头一栽,软塌塌地掉了下来。线放得长,风筝便远远坠了开去,齐月宾推一推李婉墨,“快去看看吧,掉了风筝只怕要发小姐脾气呢。”
      李婉墨笑言,“翁主虽有些孩子气,却也不至如此。”
      上林苑花树开得烈烈如焚,红红翠翠粉粉白白交错,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曳地的裙裾使几人不能很快奔走,待找到追着风筝而去的慧生时,李婉墨与齐月宾不觉怔住。
      汝南王身上落了几圈风筝线,手中正执着一个金红色的鸳鸯风筝,百般摆脱不得。陈慧生愣愣地站在他对面,也不晓得去帮手,只这样怔怔地、怔怔地站着。浅金的阳光自蓬勃花树枝丫间流泻而下,汝南王身后那株开着洁白花朵的樱花正开得惊心动魄。
      陈慧生用力攥着手中未断的风筝线,低低道:“我知道,你是汝南王。”她伸手欲为他扯去身上风筝线,一时觉得不好意思,急忙缩回了手,汝南王一壁为自己拉去风筝线一壁笑着问慧生:“翁主怎么知道我是汝南王?”
      陈慧生满面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齐月宾攀了一枝樱花在手,静静笑道:“翁主掉的是鸳鸯风筝呢。”
      陈慧生向着汝南王轻轻笑道:“听说你父亲曾征战沙场,我父亲也戍守凉州,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战场上的事?”
      花树秾夭,人面樱花相映,大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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