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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走不出去的风雪旅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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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躲进了餐厅里,从里面锁上门,暂时安全了。
旅店的餐厅很小,不过十几平米,里面厨具和食材堆得满满当当,外面没动静,他们暂时安全了。
因为一直在打斗乱动,林西肩膀的伤口还没愈合,血流得厉害。
“你伤得好严重啊。”陆珊珊从自己裙子上撕了一条布条,想替他包扎伤口。
林西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接过布条,自己包扎,“我自己来。”
他废了很大劲才包扎完,身体的力气彻底耗尽了,他瘫坐在地上休息。
“谢谢你。”陆珊珊道谢,“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死了。”
“不用谢,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林西说。
陆珊珊也坐下来陪他休息。
她说,“我想起来所有事情了。”
林西看向她,“想起什么了?”
陆珊珊脸上有种千帆过境的宁静和豁然,她说,“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是不是,也见过你很多次?”
她竟然想起自己的循环之事了。
林西点头,“嗯。”
“我被强/奸了,大雪还没毕业就生下了孩子,我辍学了,放弃了自己的舞蹈梦,一个人抚养孩子,可我的孩子她是个脑瘫,她连吞咽都很艰难,为了抚养她给她治病,我和不同的男人睡觉……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孩子,无数次在梦里杀死她……”她淡淡地残忍地笑着,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终于,我放了一把大火,想和她同归于尽,她死了,我没死,我一直还躺在医院里……这就是我的人生啊,我认命了。”
回顾完这惨淡一生,她眼底落满风霜,似乎一下子便老去,岁月在她脸上爬满痕迹。
所以她终于可以放下执念了吗?
“可是我想见你。”
陆珊珊看着林西,在黑夜里,眼睛很明亮,只有在看着他时,她才仍然像个二十岁未经伤害的纯真的女孩子,“我一次次地来到这儿,就是为了想见你啊,林西,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我知道只有到这个旅店里才能看到你。”
林西这才突然想起两年前的事情。
两年前他曾经来过这个旅店,碰到了一个被同学强/奸的女孩子,女生后来杀死那些凌辱她的人,旅店里的所有客人都见她当成恶魔,只有林西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告诉她,“脏的是那些人,不是你。”
这句话让女孩记了一生。
那之后女孩怀孕了,她辍学了,为了防止熟人认识她,她整容了,还搬去了另一个城市。她一个人生活,看着渐渐隆起的腹部,穷困潦倒,她曾一度患上抑郁症,站在大桥边想跳下去。
那天林西开车路过,救了她,但是因为她整容过,并没有想起她,他走后他的手链不慎掉落地上,陆珊珊捡到了,将它带在了手上,一带就是一辈子。
林西后来发过一次高烧,得过一场重病,才忘记了一年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现在他才想起来,他曾参与过这个女孩的人生。
当时他要是没救过她,她是否就不用这么悲惨地过完这一生了?
“对不起。”林西向他道歉。
陆珊珊笑着摇摇头,“不,谢谢你。”
片刻的宁静后,林西注意到餐厅门缝里伸进来触手一样的东西,是徐依云的肠子。
“快躲开。”林西说。
陆珊珊这才注意到那些东西,她慌张地往后跑,但是肠子一直伸进来,像藤蔓一样到处攀爬,无限延长,很快便拖住她的腿,将他往门缝里拽过去。
林西在厨房找了一把喷火枪,对着那些肠子一顿喷,厨房里瞬间弥漫着一阵烤肉的味道,那些肠子马上便缩了回去。
他们又听到斧头砍门的声音了,餐厅已经不能待了,得尽快出去。
陆珊珊咬了咬牙,似下定了一个什么决心,她对林西说,“把你的喷火枪给我。”
林西便把喷火枪递给她。
陆珊珊接过喷火枪,打开门,对着门外的徐依云一阵猛喷,趁她受伤之际,陆珊珊跑出旅店。
徐依云追着她过去。
“陆珊珊,你要干什么?”林西也追出去。
陆珊珊跑到旅店门前,躲进了林西的那辆车里。
徐依云的肠子穿过坚硬的车窗,缠住了陆珊珊。她在雪地里痛苦而悲愤地咆哮着,“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既然生下我,为什么要杀死我!”
那是她身体里徐灵儿的灵魂在咆哮。
“对不起……对不起……”
陆珊珊紧紧握着喷火枪,她不敢看徐依云的眼睛。
在徐依云的肠子快讲她勒窒息时她用还能动的手打开了喷火枪,火焰瞬间将她和车子都吞噬了。
徐依云想将肠子收回,被陆珊珊紧紧拽住了,任凭徐依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陆珊珊的手。
林西赶过来时看到陆珊珊坐在烈火之中,表情平静而悲恸,她抬起头,流着泪对林西说,“谢谢你,我们再见。”
她又转头对徐依云说,“我对不起你,我把给你的命收回来,也把我的命补偿给你。”
而后火焰顺着肠子蔓延过去,将车窗外的徐依云也一并吞噬了。
浓烟将漫天白雪都熏染成黑色,夜色中回荡着怨灵的咆哮声,“妈妈,我恨你!我恨你!”
怨灵死了,陆珊珊的执念也消了,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林西走回去旅店大厅,坐在凳子上疲倦地睡着了。
醒来后,林西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回到了一切循环开始之前。
车子还在山路上,但没有下雪,司机不是宫鸣,而是原来的司机。
难道他真的走出来了?
“师傅,我们回不去吧。”林西说。
“现在掉头不了,少爷,要绕过这座山头才能回去。”司机说。
开了一段路,天上忽然又下起大雪。
“咦,这天气怎么下雪了呢。”司机疑惑,“这也太奇怪了,现在才十一月啊。”
林西看着鹅毛般飘落的大雪,心里有不好的预兆。
这时对面忽然开来一辆车子,尽管司机紧急刹车了,但是那辆车子还是撞了上来,索性撞得比较轻,只是撞断了保险杠,其他并无大碍。
对方司机从车里下来,是顾哲。
林西惊住,一切没有结束?!
“这人怎么开的车啊?在这种山路上竟然逆行,不要命了?”司机也打开车门,下车和他去理论。
对方车里其他几个乘客都下车了,牧明森,余惠,还有陆珊珊。
他望向窗外,不远处那家旅馆亮着灯,那灯像一盏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蛊惑着他们。
他并没有走出来,循环又开始了!
司机和那几个学生在外面吵,林西坐在车里,某种绝望的情绪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着他。
到底该怎么终结循环?
身旁的日记本封面散发着红光,他打开笔记本,看到这则故事的结尾终于来了关键词,【死亡 终结】
死亡终结循环,谁得死亡都改变不了循环,还有谁的死可以?
在过去的几次轮回了,所有人都死了无数遍,除了林西自己,但是全都无济于事,噩梦还是一次次重来。
所以该死的人是林西吗?
他突然想起陆珊珊在餐厅里和他说的话:【我一次次地来到这儿,就是为了想见你啊,林西,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我知道只有到这个旅店里才能看到你。】
所以陆珊珊的执念其实是他,只要他死了,就能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抹去,她就真的能放下执念,结束循环了。
林西知道这日记本的线索并非是为了救他,只是想杀人,它想用这种方法逼林西自杀。
林西摸着笔记本,冷笑了笑,“那就试试吧。”
他儿时被父母当成怪物,父亲制造了一场火灾想将他活活烧死,然后伪装成意外,幼小的他被炽烈的火焰包围吞噬,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他竟然毫发无损地从大火里走出去了。
他是不死之身,比鬼怪更可怕的怪物。
他倒要试试这次的火还能不能烧死他。
于是,他点燃了司机的打火机,丢在车子里,汽车很快燃烧起来。
浓烟糊住他的双眼,他感觉着那些热焰像带刺的舌头一样舔着他的身体发肤。疼吗?当然疼,撕心裂肺的疼,但是就算疼得死去活来,他的生命似乎依然无穷无尽。
窗外传来司机的哭喊声,“少爷!少爷!”
随后他陷入短暂的昏迷里,耳边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天地间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靴子踏雪而来,急切的脚步声在他耳边放大,放大。他被什么人从车内抱出来,抱在了怀里,那怀抱冰凉,却能抚慰人心。
林西醒来后,是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过去的一切好像又只是一场噩梦,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无力外,其他安然无恙。
他果然是个怪物啊。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转头时看到宫鸣坐在他床边,正翻看着他的笔记本。
宫鸣皱着眉头,陷在沉思里,似乎并没发现林西已经醒来了。
林西坐起身,将他手上的笔记本抢回来,说,“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了?”
宫鸣思绪被牵回来,笑道,“我就算不看,对这上面发生的故事也了如指掌。”
所以这并不排除这恐怖游戏的剧本就是他亲自写的,死神喜欢看人相互残杀,还喜欢看人堕入万丈深渊,绝望如蝼蚁,但他偏不能如他所愿。
“欢迎回来,少爷。”宫鸣微笑道。
“我以为你会失望。”
“不,我很高兴。”
林西冷笑了一声,说,“我想洗澡。”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少爷。”宫鸣说。
林西走到浴房,脱衣走进满是热水的浴池里。
热水冲走他身心的疲倦,他靠着浴池小憩,半梦半醒间,周身的水流忽然变得冰凉刺骨,身下似乎有一双手将他往水流深处拽过去。
他似没入一片漆黑的深渊里,在深渊深处,他看到一双血红的含笑的眼睛。
那双红色眼睛像溃烂细长的伤疤,像滚烫的岩池,像瑰丽的梦魇。
他一直往下堕,堕进那双眼睛里。
这是林西第一次感到害怕,他拼命挣扎,在垂死之际,他喊出宫鸣的名字,“宫鸣!”
他听到开门声,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一双大手将他从“深渊”里捞出来,抱在怀里。
这双手臂好熟悉啊,像第二次游戏时将他从火抱出来的那双手,宽厚有力,能扶平他所有的不安。
他镇定下来,睁开眼睛看到“救”起他的人,正是宫鸣。
“怎么了?少爷?”
“……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林西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危险”之际,脱口而出这个恶魔的名字,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他们之间正悄无声息地建立着某种荒唐的信任感。
林西发现宫鸣的目光在他赤/裸的身上游走,他恼羞地推开他,自己落地披上衣服。
他说,“出去。”
宫鸣便乖乖地出去了。
他被驯化得像是个忠诚的仆人,但是谁都不知道这份“忠诚”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