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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㈠衣带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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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方铭恍然惊醒,又一次梦到被人胸口碎大石。
毫无悬念地看到整只栖身在自己身上的人,脑袋端正地压在自己胸口,正是梦中那块巨石摆放的位置。
无奈地推起他的肩膀,略微拉开了他和自己胸膛之间的距离,试着轻唤道:“左唤——”
可力道一松,白左唤又贴了上来,顺便还将被压出红印的脸颊换了一面烙,外加嘴角的口水也蹭了个干净,“呼哧…呼哧…”的小呼噜继续沉稳地响起。
“呃!”楚方铭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猛一翻身对调了彼此的位置,夺回了该有的优势。
想到自己每隔几天就要被这样憋醒一次,想到几乎每日醒来自己衣上或身上某人留下的无数口水印迹,就爆出一股子要好好惩罚下眼前这人的冲动。
其实,白左唤在楚方铭眼里什么都好。人身时,相貌飘逸灵秀,浅色的眼瞳犹如灵动的星子,第一次对视就令楚方铭移不开眼;狐身的时候,通体雪白,柔顺的毛皮暖暖的温度,手感极好,让楚方铭总是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放下。
可唯独这睡姿,屡教不改,从没法给楚方铭一个顺心的清晨。
正欲一逞暴行,窗外响起轻轻的敲击声,凭楚方铭的功力,可以听得清晰,却又不至打扰到不该醒来的人。
敢未经通报就接近内院卧房窗下的,楚方铭心知肚明,没有第二个人。而这人向来自律,所以,此来必然有很重要的事。
楚方铭利索地下床,扯出干净的内衫换下自己那件黏了口水的,没耽搁就推门而出。
夜雾人已站在几米之外,给自家代阁主足够的隐私空间,见他衣冠不整地走出来,不由笑了下,开口感叹道:“小白的睡功还是一成不变啊……”
“别告诉我你一大早来扰人清梦就是为了观察他的习性!”习惯了夜雾这类关于左唤的嘲笑,可不代表他不会反击。
“呵呵,当然不是!有人在大门外闹事,我是来请你出面的。”夜雾笑意依旧。
“哈!大总管说笑吧,楚天阁难道已经沦落到连这等事都要代阁主亲力亲为了。”
笑话,先不论楚天阁现今的地位是不是真有人敢来砸场,只说夜雾那身能耐,楚方铭就不信还能有什么是他摆不平的事。
“代阁主英明!”每当被楚方铭叫大总管时,夜雾也会带着点嘲讽的意味叫他代阁主,彼此唇枪舌战一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不太适合这类不严肃的态度。“昨晚白家当家过世了,现在门外的是白家的长老和宗亲,是来见小白的……”
“轰走!”楚方铭板起了脸,不等夜雾说完就下了逐客令。人人都有逆鳞,而白左唤的本家就是楚方铭的逆鳞。
夜雾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没打算接受他的判断,“确定?那人再怎么说也是小白的亲爹,有些你我可以漠视的东西,小白未必可以。还是先问问小白的意思吧……”
楚方铭明白自己武断了,更明白左唤对这事绝不可能不在意,再加上夜雾的劝说,也就很容易找回乍听时所失去的冷静。
他叹了口气,“罢了,我先去见见他们,叫人给房里准备热水,你不是喜欢观察小白的习性么,那你去看看他的起床气是不是还一成不变吧。”
夜雾一脸阴沉,面对这项‘艰巨’的任务,心底里也跟着怨恨起了大门外那群姓白的家伙们。
楚方铭又整了整衣服,觉得没什么不妥,才迈步往外走去,“两柱香时间,其余的等我回来亲自跟左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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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初始,一界三分,天、冥、人。
同宗同源,但因境界机遇不同,有入天界冥界享永生的,也有庸碌平淡在人界只愿享百年。
天人尽数随性超脱,行事凭心意心情,信万物皆存善。冥人则贯是木讷古板型,只懂遵循律法,不通情面。
界外来物名为妖,入人界。妖者,男女皆可生,在人界迅速繁衍生息。
妖龄本是介于天冥和人之间,但因内外界不容,逢百年必遭一劫,非妖力高强者不能幸免。
众妖为渡劫而追寻修炼之法,有害人命嗜人血之徒,也有采天地之精华之士。
渐渐,人界妖祸横生,不堪承受。为维持三界平衡,天、冥不得不入世施与援手,平妖除孽。
而天、冥两界截然不同的行事作风,衍生出后来的两类职业,一种是天人的降妖师,他们与妖类签订血契,驭妖为奴,同时受到主人庇护。另一种是冥人的除妖师,他们对妖类有违法戒破坏人伦的一律赶尽杀绝。
要说起来,还是人心最叵测。没有妖之间那种绝不互相残杀的本性;也没有天人那种不求名利的洒脱;更没有冥人重于性命的铁律。
他们敬畏天人冥人,该求神拜佛时求神拜佛,不然便敬而远之过自己的日子。对待妖类,少了那份敬畏,却也从未有过认同。或者凭借妖力谋求己利的,或者贪图妖的美貌豢养在家,等到不需要时,错都是妖犯下的,祸都是妖惹来的。可惜天人冥人都无意去追寻这其中的真正对和错,他们只要三界安稳,宁愿自扫门前雪。
楚天阁是三界之中最特殊的地方,被世人称为妖庄,三界内唯一一处可以给受迫害的妖类以庇护的地方。这源于它的另一个阁主就是四大初妖之一的雪浓,同样并称四大初妖的夜雾,也心甘情愿的给楚天阁做了不领月钱的大总管。
楚方铭的父亲楚祁是楚天阁的大阁主,也是三界中最传奇的人物,当年楚祁身为天界最强战将,入世不到两年就收服了四大初妖中的两只。而后忽然在一夜间叛出天籍,建立了傲立于三界之外的妖庄楚天阁。
白左唤就是一只半妖的牺牲品,母亲是一只道行不高但样貌极好的狐妖,生下他就不见了人影,至今生死未明。左唤身为望族白家的末子,却因为半妖的身份倍受排挤,随着他长大而愈演愈烈,偌大一个白家容不得他。若不是楚方铭几年前偶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他,人世间如今还有没有白左唤这个人都难说了。
所以,楚方铭对白家,绝没有半点好脾气。
当楚方铭出现在自家大门口的时候,一干白家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却碍于楚天阁的势力,不敢抱怨。
白家当家过世,白左唤的兄长们,自然正是争破头皮的时候。按道理他们只会希望左唤已化作青烟白骨才是,全没道理会在这时候寻上门来。楚方铭决定先听听这群人的来意,就算能猜到绝没好事。
为首的是须发全白的老人,应该是夜雾所说的白氏一族的长老,他岁数大,见识也多,自然不敢在楚天阁门前造次,恭敬的开了口。
“楚先生,我们是来请左唤小少爷回去给老爷上香的……”
楚方铭冷眼看着他,心中不爽。就算那人给了左唤生命,却未尽到为人父母该有的保护,任凭他人欺凌左唤。
“白老头在世时,只当这个小儿子死了,没道理死了还缺这一份香火吧?”楚方铭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实际上却早已过了百岁,对那些只是看着老态的人,自然也没甚尊老的态度。
“话不可这么说,毕竟身为人子,这也是该做的,请楚先生让左唤小少爷出来一见,若小少爷坚持不愿尽这份孝道,我们自然也不会强求。”老人吃准了左唤是心软之人,只求与左唤见面商谈。
“不必了,左唤是以半妖身份入我楚天阁的,就是断了他与任何‘人’的关系,让他保留本姓已经算是让他尽孝了,你们走吧。”
楚方铭作势就要轰人,楚天阁虽然没有任何奴婢杂役,但投靠在这里的妖却多得很,当然不怕谁。
白长老身后的几位见楚方铭年纪轻轻却气焰嚣张,都觉不能忍受,愤愤的喧闹起来,直到一名华服青年走出才平息。
“楚先生,我是唤儿的兄长。”他同白发长老一样,上前一揖,客套做足。“其实,父亲对当年之事早有悔意,病重之后更是日日对我兄弟叮嘱,一定要寻回小弟,全家和乐度日……是我们兄弟几人对当年所作之事无法释怀,怕小弟不肯原谅,迟迟愧于登门。想不到父亲就此骤逝,从此天人永隔。楚先生,我们不敢奢求小弟对我们从前的作为原谅,但万别再记恨父亲了,最少回去见父亲一面,守个头七,让老父能安心的走……”
说到末尾时,可谓是声泪俱下,比之前那番孝道的说辞不知有效多少倍。楚方铭虽然对这类情况很能免疫,不过他太清楚左唤的心意。左唤那只头脑和记性都差强妖意的笨狐狸,最最梦想的事情莫过于得到父兄的关爱,当然,还有寻找他下落不明的母亲。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白家上上下下把该用的招式都搬出来用了,可惜对上的却是他楚方铭。
正欲开口重复那段轰人的台词,忽听得身后一处不该有的‘悉悉索索’杂声。
回头瞟了一眼,正好逮到一条雪白尾巴往墙角藏。
该死的!夜!!你那四大初妖的名头是捡来的吧,连只笨狐狸都看不住。
楚方铭恨恨的骂在心里,面上没露纰漏,侧身迈了一步,挡严了大门外那些人能看到那角落的所有机会。
可左唤就在一边偷听,那些不客气的话语,楚方铭不便再说,也想不出其他,只好冷眼看着众人半天没吭声。
夜雾就在这时赶来救场,“阁主,阁里有事请您立即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