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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四章 夜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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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替你去见洛桐。”李瑞揉捻着指尖尚余的一点温热,心头火烫。陈炎炎在害羞,可他为何会害羞?李瑞直觉陈炎炎对自己与先前有些不一样了。
为免陈炎炎一口回绝,又问道:“陈夫人,明日就让他好好歇着,您觉得如何?”
林菱自然没有异议。
难得的是陈炎炎竟也没有拒绝,只说道:“我与洛桐约在天香居。王家也还在京都,一并唤上吧。不管小石头选哪一边,都随他。”
徐长安疑惑地看向谢飞飞,这王家又是哪家?谢飞飞见徐长安困惑,便将小石头之事从头道来。
徐长安听完疑惑地问道:“这王洛两家有仇吗?”
一个远在沧州的普通商户之家,一个是京都的高官重臣,若有仇怨,只怕王家早就不存了。
“无仇无怨的,怎就不能在一起呢?究竟有何苦衷?”徐长安所问其实也是陈炎炎所想。
王一娘已归西,无人可以替她回答。
很快便到了陈府大门。林菱邀李瑞和徐长安进府小座片刻。徐长安要赶回太学,既然陈炎炎已无事,婉拒了。
李瑞提出要先见一见小石头,陈炎炎便让人把小石头带过来。
林菱之前耳闻李瑞对陈炎炎有救命之恩,待李瑞见过小石头,问过他与王一娘的日常后,已至饭点,林菱便留他一起用晚膳。
外出一日陪老友喝酒的陈相傍晚时分才回到自家府上。晚膳时陈相看到李瑞坐在陈炎炎身边,自家夫人更是热情地替李瑞夹菜,心里不痛快极了。
“不知端王造访,所为何事?”陈相恨不得让人把自己的椅子搬到陈炎炎和李瑞中间。
“王爷是跟我们一起从博园回来的。”林菱以为陈相担心的是李瑞于朝事寻他,解释道:“佑明今日在博园晕倒了,是王爷帮忙照顾的。”
“怎么会晕倒的?”陈相知道陈炎炎受伤,难道还有之前没瞧出来的隐患。
“大夫说是太累了,休息了会,已经好很多了。”陈炎炎也很无奈,今日晕倒时毫无预兆,除了那梦境可怖,醒来后也没什么特别的不适。
为何会晕倒昏睡,他自己也说不清。至于累极而倒,他其实并没有觉得疲累到如此地步。
也许在场众人只有李瑞最清楚,毕竟在湖心亭时闻先生特意与他多说了几句。闻先生说陈炎炎应是受过极大的刺激,神思不属。皮外伤好治,神思回安尚需时日。陈炎炎被伤到了里子,心神本就不宁却还劳心劳神想要忆起什么,恐怕已是数日里不得安寝。
若是不能好生静心安神,只怕还会有这样无端晕倒的时候。
虽然闻先生在李瑞看来就是神棍之流,但他说的似乎不无道理。
陈炎炎之前受伤之事陈相便瞒着林菱,如今当着林菱的面自然不好多问。“没事就别往外跑了,在家歇着。”陈相本是想让陈炎炎去相看相看姑娘,却把李瑞给招了回来,这样看来还是在家待着最安生。
“我们都是这么想的。这不王爷明天正要替佑明去处理小石头的事呢。”林菱满是感激地看着李瑞,一旁陈姗姗听着插话道:“明日小石头要认亲我也想去,不如就请端王哥哥今晚住在咱家吧。”
“只怕是太麻烦贵府了。”李瑞闻言立马做低姿态。
陈相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林菱便应了下来。“殿下不嫌弃才好。我这就让人把佑明旁边的客房收拾收拾。”说着便唤静儿找人去打理客房。
陈相气苦,只好看向陈炎炎,吩咐道:“待会早些歇息,切莫扰着王爷。”
陈炎炎埋头吃饭,“嗯”了一声。自从马车里醒来后,陈炎炎就没正眼看过李瑞。别人可能还没发觉,李瑞却是清楚得很。
这人爱钻牛角尖,只怕很难过心里那一关。这也是李瑞之前一直默默等他不愿给他负担的缘故。
现下却不同了。
陈炎炎起心思了。
李瑞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一点点苗头,自然要让它生根发芽,长成他心里唯一。
“只怕是我扰着阿炎了。阿炎在太学时日日熬灯苦读,勤奋刻苦无人能出其右。阿炎,我今日留宿,可能如太学时一般与你抵足而眠?”李瑞这番话终是引来陈炎炎侧目。
“我何时与你抵足而眠?”陈炎炎皱眉问道,心里已因那一声声“阿炎”被搅得一团乱。
陈相愤愤停箸,本要训斥,听得陈炎炎这一问才忍住呼之欲出的喝骂。
成何体统!
“日日熬灯苦读?”很显然还是林菱心疼儿子。“读书归读书,不能熬坏了身子。”林菱有些嗔怪地埋怨起陈相,“当初便是你要送他去太学,何苦这么逼他。”
“娘,这与爹无关。我只是把荒度的时日补回来,读书乃幸事,无需言苦。”陈炎炎安慰了林菱,又对李瑞言道:“将彼时的我与师兄们相提并论,愧不敢当。多谢殿下抬爱。”
“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李瑞夸人不停,“阿炎不必自谦,你能重入太学,全凭自身努力,哪怕是最初的时候,与诸生相比,也是不遑多让。”至少在勤奋这一点上,没人比得过你。
“只是你入了太学,我便再没有机会与你同学而行了。”李瑞感慨,似是无限惋惜。
陈相听李瑞叹息,心里不无得意。自家的孩子被人夸,总是喜悦的。再过几天,陈炎炎就回到太学,届时看你还能如何!
陈相这边盼着陈炎炎早日回太学好脱离李瑞的视线,陈炎炎则是转了几念在想原来他把自己当过同窗,往后却是先生与学生的关系了。
那么他喊的“阿炎”,他说的“别怕”,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李瑞又说了些陈炎炎在太学时的趣事,陈姗姗听得入神,羡慕极了。“爹,为什么我和飞飞姐姐不能去书院呢?如果我们也能去书院该多好。姐姐,你说是不是?”
“飞飞姐姐,你今天怎么都没说话?”陈姗姗一提,大家才发觉谢飞飞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般。
谢飞飞兀自出神,忽觉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众人望着自己,方才醒觉过来陈姗姗在向自己问话。
陈相这时重又拾起筷子,给陈姗姗夹了片藕夹,算不得呵斥地说了句“食不言”。
陈姗姗撇撇嘴,朝陈相吐了吐舌,似乎在嘲笑陈相的偏心。又过了片刻,众人皆停了杯投了箸,谢飞飞寻着时机说道:“父亲,娘,我打算明日回将军府。”
林菱拉起谢飞飞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抚慰道:“娘陪你一起回去。”
陈姗姗突发奇想道:“娘,我好想跟姐姐在将军府住几天!”
“好,那你就陪你姐姐住几天。”林菱答应得很爽快。谢飞飞有些感动,抽出手拉着林菱,另一边牵起陈姗姗,说道:“放心,姐姐一定替娘照顾好你。”
陈炎炎心里明白谢飞飞回将军府有一半是因为他的缘故。只是哪怕他明日就回太学,也不可能劝得了谢飞飞留下来。
陈相从来不限制谢飞飞的去留,在他看来这小姑娘看着柔弱,心里是个有主意的。至于陈姗姗,虽然闹腾但做事不出格,偶尔似乎还挺心细。她陪谢飞飞在将军府小住几日,也许只是心血来潮,但不得不说,陈府与将军府这般走动,全的是谢府的面子,也能让谢飞飞心里好受些。
晚饭过后,谢飞飞和陈姗姗便开始准备明日之行。陈炎炎则先安置李瑞。
陈炎炎住的院子名为朱雀轩。早些年的陈炎炎也曾想把这朱雀二字给改掉,奈何一则老太爷不允,二则也没想出好听的名儿,后来就不了了之。除了谢飞飞造访过,陈炎炎这是第一次带外人入住朱雀轩。料想李瑞可能会笑话这名,果然李瑞看到朱雀二字,笑着问陈炎炎。
“四象神兽之朱雀?”
“祖父念我命中缺火,特意取此名佑我平安。”
“命中缺火?青云观的批语?”
陈炎炎点点头,把李瑞请进朱雀轩。
客房已是收拾妥当,但李瑞身份尊贵,陈炎炎想了想还是让人把自己的卧房收拾下。
今夜已过十五,明月初升微残,但依旧皎明。夜色笼下来,清明的月辉下伴着几声蛙鸣,愈发衬得小院幽静。
朱雀轩除了陈炎炎和司墨,也就住着一二仆从,近来多了个小石头,才算多了丝热闹。今晚小石头被静儿接过去,司墨正替陈炎炎收拾屋子,院子里陈炎炎和李瑞喝着清茶,赏着月。
司墨收拾好后来院中请陈炎炎和李瑞去看看是否还缺什么。
李瑞状似随意地看了看,一副挺满意的样子。陈炎炎的卧室比李瑞预想的精致许多。毕竟陈炎炎在太学和端王府时都很随遇而安,如今倒是这卧室里看似不起眼的几样小摆件,让李瑞看出一点他陈府公子的讲究。
李瑞看着桌上的棋瓮问陈炎炎:“可还有精神陪我手谈一局?”
站在陈炎炎身后的司墨立马扯了扯陈炎炎的衣衫,“夫人交代了让你早些歇息。不可费心劳神。”
司墨这声叮嘱特意说得不清不重,就是说给李瑞听的。
“那你欠我一局,改日我再来请。”李瑞以退为进,果然陈炎炎应下来,“不用改日,我无妨的。”
陈炎炎虽然应了下来,可他此刻心思纷乱,待他略略回神,这一局棋已是溃不成军。
“莫不是看不起我?”
“没有,我们再来一局。”
“以你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再来十局也是一样。”
“既知如此,何必还邀此局?”
看来陈炎炎当真是心乱而急了。李瑞直接说破,“急着去见飞云郡主?”
陈炎炎默认。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李瑞点到为止。正点中陈炎炎心病。
陈炎炎知道总有些免不了的流言蜚语,但他从没想过李瑞也会提起这些。陈炎炎错楞地看着李瑞,半晌才回道:“殿下慎言。”
李瑞却一副偏要把陈炎炎心头的火勾起来的样子。“试问你与飞云郡主当真无人逾越兄妹之谊?”
别人不明就里,人云亦云,陈炎炎懒得去解释。但李瑞,是他的朋友。
陈炎炎强忍了怒意,探问道:“殿下可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谢飞飞是我妹妹,是我家人,这一点毋庸置疑。”陈炎炎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