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的炮灰灵兽》商宫

2、系统

　　“唔……”

　　天玄宗的山头上草长莺飞，桃花杏花密密匝匝开得正艳，占满整个山头。某株桃花树下，一只绒毛雪白的狐狸正躺在草丛中酣睡，狐狸看起来只有成人小臂那么长，身上蓬松的绒毛随风轻轻飘起，带着春天的暖意。

　　这本应是惬意十足的场景，但那狐狸团子的神色却颇有些不安，耳朵轻轻抖动着，冷汗几乎打湿了身上水亮的皮毛。

　　“白烁。”一声冷冽的呵斥。

　　树下狐狸团子的耳朵几乎颤抖起来，梦魔紧紧裹着他冲入无边的漫长梦境。

　　“白烁。”梦中的那人又叫了他的名字。

　　那人身量很高，宽肩窄腰，逆光站在对面，看不清脸。

　　白烁看到自己被伏妖绳五花大绑在半空中，他四脚乱蹬，试图从绳子中脱身，但那绳子却越缠越紧，绳上繁复的纹路全部贴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花痕，就连柔软的白色绒毛都被勒紧进入皮肉里，血缓慢沿着绳子滴落下来。

　　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了，就连嘴里都带着血腥味，在开口说话之前就已经喷出一口鲜血。

　　“路二……路出寒……”白烁呢喃着眼前人的名字试图冷静下来，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瞪着一双圆润乌黑的双眸可怜地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路出寒，别杀我！我可以去找找别的办法，到时候一样可以找到——”

　　白烁的话还未说完，路出寒便打断了他。

　　“眼前就有的东西，为何要另寻他法？”

　　路出寒的声音很冷，里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却让白烁缩了缩身子。

　　白烁莫名知道路出寒所指的是什么。
　　——那就是他的妖魂。

　　路出寒后宫中的某个妻子看中了他的妖魂，想要磨碎他的妖魂做法器。

　　过程很简单，只需将他的妖魂分开碾碎注入本命武器中即可。但代价却是他不仅要承受魂魄被生生碾碎的痛苦而且会再也没有来生。

　　极其无厘头的要求，但那后宫却得到了路出寒的点头。毕竟只需要献祭一只弱小的灵兽就能换来一个有利的助力，稳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在这之前没人告诉白烁。

　　一个工具而已，用完便可以丢弃。

　　“你会同意的。”

　　路出寒用的肯定的语气，他没再理会颤抖的白烁，而是对着身后的人影微微颔首。

　　无人的暗处忽的出现几道人影，或笑或闹，或站或坐，但都在谈论着白烁。

　　“这狐狸没什么用了，性子还骄纵。”一道尖利的声音这么说着。

　　“可不是，这狐狸早就该死了，现在能给姐姐做法器，是他的荣幸。”

　　白烁瞪大双眼，看向隐藏在黑暗中的路出寒的不知第几位妻子。对方全都隐在黑暗里，只能看到一双双宛如鬼魅的双眸，正恶意地看着他。

　　白烁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路出寒没再开口，白烁却有些忍不住了，他怕疼，特别怕，但更怕死，怕被自己亲近的人杀死。

　　“别杀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白烁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和路出寒相识十几年，实难相信路出寒竟然会因为这种理由就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一定找个更好的法器来，相信我好不好。”

　　“……”

　　“路出寒路出寒！”

　　“……”

　　“路出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凄厉，甚至带出哭腔。伏妖绳更紧了，白烁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错位的异响，随后是越来越密集的咔嚓声以及骨头间的摩挲声。

　　有骨头扎进了胸腔，白烁咳出血来。但路出寒只是却嗓音轻慢地开口，“呱噪。”

　　话音未落，白烁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耳边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腔来裂开粉碎。

　　“动手吧。”

　　路出寒施施然坐在身后的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执长剑的美貌女子走出黑暗，将闪着寒光的剑尖对准白烁。

　　剑芒如霜，剑气清凌。

　　白烁死死盯着路出寒，直到那飞跃而来的剑气砍断了白烁的脖颈，才终于断了白烁的最后一点妄想。

　　在路出寒眼里他必须死，就算他什么都没做。

　　鲜血喷涌，白烁看着闪着寒光的长剑再次穿过他的心脏，然后又快速抽出。执剑的少女拿出一节帕子擦拭剑身上的血，神情带着恶意，就仿佛是在擦拭什么脏东西。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生不如死，命不由己。

　　好痛，好疼，好想死……

　　骨头燃烧殆尽，血肉早就消失不见，大概也是被谁拿走丢掉了。

　　灵魂一天一天减少，先是少了四肢，然后是躯干，最后是带着惊惧的狐狸脑袋。

　　-

　　白烁睁开双眼，惊魂未定地喘息了几下，浓郁花香弥漫过来，渐渐抚平了狐狸团子炸起的毛。

　　但狐狸团子还是在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后，才四肢发软的重新瘫倒在地。

　　脑海里一道略显呆板但随和的声音响起，让已经抚平的毛再次炸了起来。

　　【醒了？】那声音问。

　　【醒了。】

　　【感觉如何？】

　　【很不好。】

　　声音还带着颤抖，原本是那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此时却只剩下那股可怜娇嫩的劲。白烁闭着眼，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摊开同样毛茸茸的肚皮。粉色的肉垫已经有些脏了，白烁舔了舔，重新露出那片粉嫩。

　　又呆了一会儿，白烁再次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依然炸成毛团的尾巴。

　　有花瓣刚好落到白烁圆滚滚的狐狸脑袋上，白烁把花瓣扒拉下来，又听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开口。

　　【现在信了吧？】

　　白烁没再接话，他呆呆看了看天色，踌躇一会儿，才迈着小碎步向着山下跑去。

　　脑海中的声音自称为系统，三个月前突然出现，说是见他命途多舛所以来帮他修改命数。

　　据系统所说，他是一本小说的小角色，而且还是命运悲惨的小角色。

　　小说主角名唤路出寒，一个山村出来的孤儿，但未来却会屠魔卫道，成为此界第一人。不仅如此，他还会妻妾成群，佳丽三千，家资万贯，尽享人间之福。
　　而他白烁则是路出寒的一只普通灵宠，仗着主人是路出寒为非作歹，最终惨死于路出寒之手，被抽了妖魂做法器。

　　巧了，白烁明面上就是路出寒签了妖契的灵兽。

　　初听这话，白烁只是甩甩脑袋，对系统的话不置可否。他并不相信这些一面之词，但系统告诉他的事情却全部应验了。

　　比如路出寒在宗内大比中拔得头筹，比如音宗仙子于三月十日前来天玄宗，再比如世间魔气突然增强等等。
　　前几次白烁可以认为是这个叫系统的家伙提前得到了消息，但魔气增强一事确是千真万确突然出现的。就连天玄宗活了千百岁的化神老祖都因此出关前往魔地查看，那老祖是当今三千世界最厉害的人物，抬手间可毁灭万物，却在回来时连道怪哉，面色凝重，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一直到此，白烁才慢慢相信了系统的话。

　　【信了。】白烁闷声道。

　　刚刚的梦境是系统做的，为的是让他看清路出寒的真面目。

　　白烁本来就万般怕疼，此时更是感觉全身的筋脉都痛了起来。

　　任谁被突然拖入这种梦境都无法淡然应对，他在梦里内脏尽碎，躯干碎裂，灵魂泯灭，当真以为自己经历了漫长的折磨后被路出寒磨成了粉。

　　这种深入灵魂的痛楚让他现在都忍不住战栗。

　　【你打算怎么做？】

　　白烁擦擦因为回忆痛楚再次被逼出的眼泪，哼唧了一声。

　　现在恐惧终于消退了些，但却生起了火气。

　　狐狸淡红色的眼角在火气下更显红艳，他用力跺跺脚，随即加快速度，一溜烟跑下山。

　　路过泥潭时，白烁犹豫了一下，随即跃了进去。肉垫霎时间变得乌黑，等白烁跳出泥潭时，地面上都印出了他的梅花爪印。

　　大概是白烁一直没有回答，系统又问道：【你现在是要去找路出寒吗？】

　　【当然。】

　　娘亲说，狐到山前必有路，他现在路多着呢。

　　首先，他要和路出寒那坏蛋断了妖契，从此路宽任狐走，再不理会路出寒那厮。

　　白烁一跑到山脚，从各位正在练剑的弟子们中间穿过，躲开一个个伸过来的手，四条腿跑得虎虎生风，柔软的绒毛都被风带着向身后飞去，随后在一众弟子的惊呼声中，准确无误地把黑成炭的肉垫拍在了路出寒的脸上。

　　不仅仅是脸上，白烁从路出寒裤脚开始向上爬，一路泥与尘土齐飞，路出寒身上霎时印满了他的梅花印。

　　“啾啾今天来接路师兄了。”

　　“啾啾跑得这么用力会不会爪子痛啊？”

　　“快看快看，啾啾今天好像还带了礼物来！”

　　周围的弟子们都笑了起来，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着，甚至有几个小弟子伸出校服袖，希望白烁也给他们一些礼物。

　　所谓“礼物”就是白烁的爪印。

　　白烁反映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礼物是什么，他古怪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弟子，随即又“啪啪”把爪子用力按在路出寒脸上。

　　路出寒闷笑一声，他俊美的脸上此时都是白烁的梅花脚印，就连藏蓝校服上都沾满了泥土。

　　“各位见笑了。”路出寒温声道。

　　路出寒早就看到了白烁。

　　此时草长莺飞，正是人间春色，一捧白雪似的狐狸在草丛中晃荡实在扎眼。

　　“啾啾，今个儿在山上玩得如何？”

　　路出寒的声音低沉带笑，伸手一抓，四处作恶的狐狸球便被抓在手中，他把弄得有些脏兮兮的狐狸团子抱在怀里，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狐狸脏兮兮的肉垫。

　　“怎么弄的这么脏，可是去泥地里滚了？”

　　“路二！”白烁叫了他一声，声音带着气闷，梦中的路出寒给他的感觉实在毛骨悚然，以至于现在都有些恍惚。

　　“嗯。”

　　路出寒眉眼含笑，等擦拭干净，便抱着白烁慢悠悠向着不远处的小屋子走去。

　　屋子看似尽在咫尺，实际是好几座山头的距离，路出寒缩地成寸，几息之间便走到了屋外的。

　　虽是仙尊关门弟子，且早已拥有独立府邸，路出寒却还是喜欢带着白烁住在刚拜入师门时住的小屋子里，并热衷于在院子里种些可以吃的灵植。

　　不过每次灵植成熟了，大都会进白烁的肚子。

　　见到了地方，白烁耳朵抖动了几下，便像没有骨头一般从路出寒怀中滑开，随后又从路出寒手里滑落到地上。

　　他看着路出寒，严肃道：“我们解除妖契吧。”

　　路出寒推开门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