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夷四杰的粉月光》萤师

4、第四章

　　【蜘蛛女皇（露世）：】我要抓对面中单，往这边靠。

　　【无极剑圣（桂）：】我去偷家了。

　　【蜘蛛女皇（露世）：】？？？

　　露世是真不愿意跟桂玩游戏，每次团战溜得比谁都快，美名其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其实就是享受屁股后面有一群人追不到自己的快感。每次开大逃跑的时候，攘夷据点都会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和蜡笔小新笑声查重度百分之九十。

　　顺便一说，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顶着这两个英雄的名字为网名。

　　自从宇宙高科技潮水般涌入地球，大和国就大跨步进入科技文明时代，一些在过去从未构想过的职业也逐渐成为刚需，幕府率先成立的第一个秘密组织便是——屠蜘部，俗称，网警。

　　时任征夷大将军德川茂茂完全把持政权以来，言论控制程度空前的严格，屠蜘部的工作就是审核网络上的内容，屏蔽敏感内容，并把涉嫌违规的内容向上层举报然后查封。

　　其实很久以前银时就揣着一个疑问，那就是攘夷倒幕党是如何做到大摇大摆地在幕府眼皮底下组织行动的。这些粗汉子根本不具备学习新科技的能力，就算运气好捡到一两个互联网高手组成网络情报小队，也不可能跟掌控整个地球网络资源、坐拥无数精英团体的德川幕府匹敌，然而攘夷倒幕党的据点以及网络上的行踪却很少被掘出来。
　　这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常理的，就比如说，偌大的江户城，乃至整个大和国的电视信号同时出现问题，除了钱包捉襟见肘的银时没有怀疑以外，其余人应该都明白这不是巧合事件。

　　如果知道了屠蜘部的副部长就是吉野露世，以上两件事都会迎刃而解。桂调侃露世很适合蜘蛛女皇的名号，因为她确实统帅着一支由“蜘蛛”组成的部队。

　　“咳咳，”露世借清嗓子掩去尴尬，努力提起自己的威严，“干得很好，辛苦大家了。”

　　“副部长辛苦！”
　　屠蜘部的众成员整齐划一的回答，简直就像是某个当红偶像的毒唯粉丝团。

　　屠蜘部与猎雁组的工作内容要说相差甚远合理，要说有些相似也合理，前者是物理上的杀人灭口，后者是网络层面上的灭口。这两个组织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自己组织的首领死心塌地。

　　屠蜘部的成员，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群电脑玩得特别溜的资深宅男，打起架来画风突兀，其他人都是真枪实弹地血拼，他们是利用各种高科技或者说开挂道具战斗。除了工作，他们平日沉浸在二次元不可自拔，露世对此不会说一句闲话，还会支持他们的爱好，能有这样的上司，请问谁不心动？谁不死心塌地地追随？露世知道他们是一群精神比较敏感的男生，所以一定程度上是宠溺的，就比如屠蜘部成员集体血书提议，每当完成一项大型任务时，副部长就需要当着大家的面表演二次元人气场面or台词，哪怕露世内心是拒绝的，最终还是默许了，并把传统保持到了现在。

　　屠蜘部这个名字，是由将军大人亲自命名，十分具有讽刺性。追捕者自认为是蜘蛛，盘亘于互联网上的狩猎者，猎物毫无察觉就落入天罗地网中，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蜘蛛们才是被“无形的网”困住的猎物……蜘蛛们常常如此自嘲。

　　真选组赶到的时候，猎雁组和屠蜘部的激烈交战早已结束，正式赛的场馆被轰得只剩下个濒临塌陷的破壳子。等土方看清坐在废墟中央的人后，他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每次见到吉野露世这个女人都是非同寻常的场面。
　　就比如现在这一幕——露世的身上到处沾染了血迹，她正在用手指顺着长发，那头粉发上也有触目惊心的血色。

　　“真讨厌，刚才哪个小蜘蛛把血吐到我头发上了，哼，三万字检讨是少不了的。”
　　露世愤愤地讲着，手上动作却很轻柔，因为她最中意自己这头粉发。

　　注意到了土方的靠近，她仰起面庞，颊上顶着抹成飞白状的血迹，就这么瞧着他。

　　“……”
　　土方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并不是因为恐惧。
　　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呢。

　　直觉在给他传递一个信息——这个女人绝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一个正常人。然而她的表现却又过于异常，莫名地生出一丝奇怪的和谐，这种和谐甚至有美的意态，让观者被迫成为审美的鉴赏者，这让土方莫名地烦躁。

　　露世虽然没有参与后面的战斗，但是一直在帮忙照顾伤员，身上血迹就是这么来的。猎雁组和屠蜘部都属于幕府的暗部组织，在真选组赶到前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露世和几个不省人事的普通群众。
　　真选组再次充当善后角色，联系维修人员，搬运昏迷群众，忙得进进出出，可露世事不关己地只顾梳自己的头发。土方守在旁边防止她逃跑，这次他不打算再放她一马。每次都能牵扯进伤亡事件的人，不是柯南就是死神，不管抓到哪一个都是为民除害。

　　“警官大人。”

　　土方只是沉默着给了露世一个侧脸，深蓝的眼珠向斜上方看去——这次露世坐的地方位于高处，以至于她两腿悬空，看人都是半俯视的姿态。
　　看守方明明是土方，视线一直黏在对方身上的却是露世。露世整理完头发后却一直盯着土方，好像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事物，她等手上的血迹几乎已经干掉，轻轻地托腮，歪着头，眼眸慢慢蓄出一段月牙形的俏皮目光。
　　“您又是来逮捕我的吗？”

　　“刚才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供认罪行了？”
　　土方踩灭烟头，深沉的嗓音随着残留的烟雾一起滚出喉头。
　　“上次太匆忙，这次有的是时间，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去署里坦白一切。”

　　“土方桑，跟这种人就要直接来硬的。”
　　冲田总悟不带起伏的声音从露世背后响起，手上摇着亮闪闪的手铐。
　　“你有权沉默，你所说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作为日后的呈堂证供。你有权请律师，如果你请不起……”

　　话说到一半，一把匕首明晃晃地贴着总悟的鼻尖擦过，得亏他闪得快。那一瞬总悟的瞳孔放大了，因为他视野中的露世一动未动，只是回眸乜着他笑，匕首就自动袭击而来。他马上撤回到土方身边，口调不展露丝毫的狼狈，从容如旧。。
　　“瞧，土方桑，这就暴露出本性了，这样就省事多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呢。”露世委屈屈，“说人家请不起律师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的律师今天就跟着我在现场。请出来吧。”

　　从阴影处走出来一位绷带男，一头乌黑光润的长发随风飘荡，漆黑的眼珠宛若最高级的黑水晶。
　　他一板一眼地开口：“有什么事请先与我沟通，不便直接与我的委托人对话。”

　　总悟面无表情地嚼着口香糖：“你从埃及请的律师吗？”

　　露世打圆场：“这是在模仿已经火了好几年的超人气角色，太宰治。”
　　“……艾扎克。”
　　“……黑崎一护无月状态。”
　　“土方桑，这怎么看都是柯南里集集出现的可疑黑衣人吧。”
　　“不是黑衣人是……嗷嗷痛！”被飞来白板砸中的绷带男痛嚎一声。
　　“土方桑，刚才他明显说了一句很熟悉的口头禅……”

　　拙劣的演技演不下去了。

　　“算了，这散发着大叔味和糖精味的和服我已经穿腻了。”
　　露世解开腰带，一把将银时同款的外罩甩开，里面的黑色连衣裙旋出花瓣扇开的效果，然后将长发再脑后束成高马尾。
　　她双手交握捧在胸前作祈祷状。
　　“主啊，请原谅我无礼的行为……”

　　“一！”
　　露世手上多了一个印着伊丽莎白头像的白色礼帽。
　　“二！”
　　另一只手上多了几张扑克牌，紧接着吹来了扑克牌之雨。
　　“三——”

　　“呜呜呜哇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彩带——”
　　“救命啊副长——什么都看不见了——”
　　土方眼看情势不对，抽出刀刃向前一挥，“全员听令，立即逮捕二人！”
　　“是！！”

　　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彩色巨型气球，在地面弹了几下，十分轻盈，每次弹跳都能滞空许久。场馆早就没有了天花板，抬头就是璀璨的夜空。
　　露世抓着气球下方的彩带，带着桂和伊丽莎白飞了起来。

　　“哈哈哈，萨拉巴（さらば）——！”
　　“桂你不需要用反派离场般的声线多此一举。”
　　“咳哼，我可不会放过让逃跑小太郎名震天下的机会，哈哈哈~”
　　“那不是夸人的称号吧？还有下次打团战的时候麻烦你别一个人去偷家好吧？？”

　　气球是屠蜘部特制，装有特殊气体，并且受屠蜘部远程操控。待气球飞到了足够高的高度，已经没有了被地上武器命中的危险。
　　露世一边俯视着脚下的人影，一边跟脑中的百鬼丸搭话。

　　“百鬼丸，那个尼古丁依赖者有着不错的灵魂颜色吧。”
　　[然。]
　　“而另一边……”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栗发红瞳的少年趁乱将火箭炮的炮口对准了自己的副长，随后面无表情地捂着耳朵四处奔逃。
　　好不热闹。

　　“一别江户已有十年之久，竟然来了这么多有趣的人。”

　　露世和桂免费乘坐了一趟“高端缆车”，顺利降落到了离市中心有数十公里远的森林区。

　　“真亏你们还能做出我这个身材尺寸的圣少女COS服，不过下次还请你们不要设计这么麻烦的退场秀。人老了，吃不消。”露世对身体掩在阴影处的部下叹气道，“话说，你们为什么总是喜欢找这种犄角旮旯复命，我又不是要获得Geass之力建立黑色骑士团的大BOSS，不需要搞这么中二好不好……”
　　“不好。以及您不老。”
　　有一位面色凝重的小蜘蛛补充道：“还请您把握好人设，千万不要走吐槽役，掉粉。”
　　“………………”
　　露世无奈地单手别腰，一天的疲累让她的语气中带了一分不爽似的娇气，“那又是怎么回事呢，把我们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陪人演戏也是很累的，我的耐心有限。”

　　屠蜘部成员两面相觑。
　　“副部长，桂先生，这段时间还请你们不要接触网络比较好，在坂本先生回来之前，你们最好待在这边。就当做度假，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召唤我们。”

　　“到底怎么回事？”

　　十分钟后，露世拿着IPAD的手微微颤抖。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有些留言可以夸张至此。这些字眼冷血到一种什么地步呢，就有那么一瞬间，露世真的担心桂会扛不住这些负面评论，被网络贵物输出到得抑郁症。就连桂的大脑都可能撑不住的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露世冷脸问道。
　　“副部长，起因是有人在网上曝光了桂先生的身份，现在攘夷志士的名声非常差，里面除了一些维护幕府的极端人士，还有很多普通群众，总之留言板一下子就发酵到了我们也无法控制的地步，越是封号大家评论的就越多。”
　　“有什么办法吗？”
　　小蜘蛛诚实地回答：“我们有应对方法，不过需要得到桂先生的同意。”
　　“先跟我说说。”
　　“我们需要桂先生的一张生活私照，不讲话的那种。”

　　“不必这么麻烦。”
　　桂一直站在不远处，他也大致爬了一下帖子，浏览过了一些评论。
　　他耿直的目光没有藏有一丝的勉强，而是坦坦荡荡。露世望着他宁静无波的双眸，似乎真正明白了成语“宝相庄严”的意思。

　　“我并没有感受到人们的恶意，我只感受到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孤独。他们对我的评价，我一点都不在意，我也不介意成为人们负面情绪的发泄口。我真正鄙视的，是默许这种氛围发酵使其成为日常的幕府。”
　　桂的睫毛很长，半垂的时候也能几乎覆盖整个漆黑的瞳仁。
　　“而且我认为这样也正常，很多人肯定是嫉妒我们的才华。都说适当展示才艺吸引异性，过度展示才艺吸引同性，真烦恼啊，这下我的男粉又多了。”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不需要颜粉的。”

　　………………正经超不过三秒啊？！
　　“还是不要太宠着自己的脑细胞了，桂。他们只是输出恶意，并没有嫉妒你的才华。”

　　没有的东西要怎么嫉妒啊？

　　“不是桂是……”讲到一半发觉不对劲的桂，“啊，是桂。”

　　桂示意露世跟着他动几步，露世接过小蜘蛛递来的披风披上，无视身后咔咔拍照的小蜘蛛。
　　——副部长的这个一边起身一边披披风的动作得到了艾伦真传！不愧是副部长！
　　——嘘，小心她让你的检讨书再多一倍字数。

　　……

　　露世和桂一起走到树林一处山丘最高峰，这里可以俯瞰到江户城的繁华夜景。

　　“你眼中映出的这片景色，如何感想？”

　　露世深深地望着眼前的这座城。
　　“盛世风华，山河锦绣。”

　　从远处看，江户城在发光。半空中停着一些宇宙飞艇，它们洒下的磷光与地上连绵不断的霓虹灯汇合，这些光芒在露世的瞳孔里汇聚成以无数条赤色打底的光河，波光潋滟地攒动着。

　　“是啊，这就是幕府统治的世界，是我们要推翻的。”
　　桂收回视线，侧眸认真看向露世。
　　“暌违十年，看到这幅盛景，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助我一臂之力吗？”

　　“当然。”
　　露世没有任何犹豫。
　　“所谓盛世一词，不过是一种惯用说法，上面人把它当作德政的护符，用来装点官方文件。表面上的繁荣，背后却有多少龌龊和黑暗，你我清楚。”

　　“人们将这盛世全部归功于幕府，然而我不会忘记战友们流的血，拼死守下的国土。可是他们现在一部分在监狱里，一部分跟着我漂泊流亡，还有一部分在宇宙中四海为家……他们当年可都是卫国的英雄啊，然而在当今的历史课本上，他们是罪人，是历史的绊脚石。”
　　桂冷静的声音像在讲一个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故事。
　　“你有一双通透的眼睛，你一定能看明白这盛世背后血流成河的真相。我一定会戳破幕府的虚伪面具，成为这寡头政治的掘墓人，让我的战友们明白……他们守护这片土地是有意义的，是值得的。”

　　“和我一起改变这个国家吧，露世。”
　　桂看着露世，舒展开眉心，突然很认真地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露世啪地轻轻拍了下桂的掌心，并未握住。
　　“我是不是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你很优秀，所以请你跟我一起去死吧？我只答应给予帮助，从未说过要和你一同革命。”

　　“我知道这是一个让你为难的请求。大和国如今空有华表，实则土崩鱼烂，政治的种种问题始终潜藏水下，根深蒂固，隐而不彰，从外面乍一看好似一面华袍锦绣，实际上面早已爬满了虱虫。野心通天的蛮寇们高踞于权力的顶端，掌控着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武力，谁都无法打包票能够推翻这个野蛮集团，更无法确定我们推翻了现在的幕府就会再建一个更好的政府。”

　　“但我相信，这个集团本身并非铁板一块，就如同人类一定会战胜法西斯一样，我们必定也会战胜幕府，这是必然的历史走向，绝不是一时的抛头颅洒热血，一时的虚伪崇高。”

　　“我不怕人们骂我，怨我，恨我，怪我打破他们的美梦，我一定会去探索一道他们不必如此焦虑、如此痛苦的新道路，但是我不能保证未来可以创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不，恐怕那样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到来。”

　　“但是我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不，是一定可以变得更好。”

　　露世定定地望着桂霁月光风的侧脸，那一番话使她心有戚戚，有一瞬甚至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世间傻气共有十斗，桂独占九斗，天下人共分余下一斗。然而他体内那一根永远不会断裂的正道之弦，才是真真让人动容。
　　好似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坚定的目光都不会动摇一下。

　　露世缓缓地开口：“桂，我相信你能成为一个廉洁奉公、厚德载物的领导人。只是，我的目标虽然也是推翻幕府，却没有为天下人献身的崇高理想。”

　　“我尊重你的选择。”
　　桂并不意外，体面地回应道，“不过，哪怕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我也不会放弃拉人的，一个组织想要人才就得有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的态度。我虽然不会鼓瑟也不会吹笙，但是我会RAP……”

　　……emmmm。

　　“——喂喂，要抢人是不是也得先问问我的意见？啊哈哈哈……”

　　从天而降直升机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一个深棕色的卷发脑袋从里头探了出来。
　　“哟，好久不见，阿世。”

　　直升机迫降刮起的小旋风让露世和桂抬袖遮掩，但是无需看清来人的脸，只听声音露世便知。

　　“别来无恙，我那仿佛行走ATM机的‘夫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