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攘夷四杰的粉月光》萤师

24、第二十四章

　　行走在人满为患的吉原巷道间，视野中被重重艳色占领，鼻尖是靡靡风月熏软的晚风，搞得人痒呼呼的。与结伴送茶点的侍女们擦肩而过时，几缕香风流着连滑过美人皓腕，她们耳鬓厮磨般亲昵地互相耳语，时不时漏出几声娇脆的笑声。

　　不需要这排排高悬的灯笼，只需要深蓝星汉作幕，缀上阁楼里外的橙红烛灯，就足以把此处映得像是最繁华的极乐城池。

　　此地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这厢搂着伊人的剑客刚经过，那厢就有穿着官服的老爷拾阶而来，还有喝醉吐倒在街角的文士，伴着马蹄声疾的侍卫，甚至还有僧侣。

　　这些对第一次来的露世都是比较陌生的景色，但是她却察觉到一股莫名的熟悉气息，这种气息让她的眉间的颦蹩难以舒展，在心里思索这气息是从何而来。

　　耳畔除了娇花们的莺啼燕语，还有银时和新八的吐槽二人转，他们还得盯着神乐不要闯祸。

　　“让开让开！挡堕姬娘娘的花车，不想活了？！”
　　骑马的侍卫从道路中央清出一条花车可以经过的小道，然后指挥花车车夫前进。

　　“那一个个大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呀？”新八好奇地问路人。

　　“是堕姬娘娘喜欢吃的外星水果，一个果子就价值连城呢。”

　　“……”总感觉这剧情有既视感。

　　突然有人从后面疾跑过来，冲撞得银时踉跄了一下，堪堪要摔倒。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家伙！”

　　“别管那白毛了，堕姬娘娘的亮相就要开始了！”

　　还没来得及等银时回嘴，人家就跑没影了。他们一行四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注意到原来有不少人是往面前这个方向去的。

　　吉原高耸入云的正殿门前，架了一座与歇山顶齐高的秋千，悬挂部分用缠着藤蔓的粗绳，有序地点缀着花饰。

　　堕姬踩在秋千上，从高处荡下来，清透长裙勾勒山水画般在半空中充分舒展。她虽穿着以白色为主调的衫裙，却像汲取了空间里所有的旖旎，瑰姿艳溢，让人挪不开目光。

　　抓着藤蔓的两只手臂将凝脂的肌肤露在外面，没有金银首饰修饰，但看上去就像上好的和田玉，不光白皙，还发着光。

　　她发髻的修饰也比想象中少，凤钗松松斜插着，鬓边碎发尽可能地收束，最大程度地展示出她妩媚傲人地五官——远山眉黛恍若神仙用缠绵的笔力描就，密长的睫毛天生就带着娇俏的弧度，每个眨瞬之间都散布着妩媚。

　　“听说堕姬最喜欢徨安星球历史上的杨贵妃，誓要模仿《长生殿》的情节，连住所都装扮得和传说中的贵妃宫殿十分相似。”

　　“传闻杨贵妃体态丰腴，她还特地每日多食一餐，才看着不是那么纤瘦。”

　　“要说堕姬娘娘这个称呼就十分不符大和文化，后面加娘娘也是学杨贵妃的吧……”

　　好多人因为仰着头看美貌都看呆了，所以说话的人就少，这些聊天格外容易传入耳中。

　　银时忍不住抽着嘴角：“新八几，我们不是在什么话本的世界吧……”

　　新八感叹：“银桑，我也觉得我们像穿越了……有钱人的世界真恐怖啊……”

　　神乐诚实地说：“秋千上的人确实美，但是我觉得不如日轮姐呢。”

　　在引起公愤前，他们一行四人被百华的人护送着进了日轮的住所。

　　“神乐真是这么说的？真给我面子呀。”日轮用长袖掩唇，笑得弯出了亲切的月牙眼。

　　看到熟悉的面庞，银时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前进得太快，你会意识到你的年龄越来越大，大到没办法交到一个美里式的妈咪型女友，但是至少可以守护一个日轮式的在世圣母，方能在这操蛋的世界再多活一会。

　　当听说要进日轮住处的时候，露世身上罕见地迸发出了雌竞的警觉气息，但是在看到日轮的那一瞬，露世就立马被对方光芒折服，现在乖乖地坐在银时身边拿着茶杯。

　　露世也见识过不少厉害的女性。但是她真的很少看到这样一双透亮的眼睛，日轮撩起眼皮看你一眼，就像在钢琴的高音区敲一下琴键，非常清晰、有力。

　　日轮身着传统的绛红服饰，搭配着金钗，妆容淡雅。银时不知道为何，今日的日轮看上去有点雀跃，常常往银时的方向看，频送秋波，搞得快要封心锁爱的大龄热血漫男主也有点小不安了呢。

　　但是再仔细一看，日轮是在看露世。

　　日轮终于等到露世看向自己，大大方方赠送了一个笑容，以低婉的音色开口道：“百鬼丸，出来吧，你的主人在等你了。”

　　化成人形的百鬼丸沉默着走入屋内，坐在了露世与日轮中间的空位。

　　场面一下子陷入安静。

　　银时和新八尴尬地快要脚趾抠出金阁寺了，日轮倒是坦然处之，一如平常，神态温和地抬起眉睫，不卑不亢地与百鬼丸对视。

　　光在黑暗中照耀，而黑暗却不能理解它。黑暗在光中照耀，而光却不能理解它。

　　然而光与黑暗，却总是互相吸引。

　　席间忽然传来女人令人作呕的假惺惺抽泣声。
　　“我的百鬼丸终于长大了，但是人家不记得把你培养成一个偷家长首饰送心上人的混球，呜呜呜，逝去的百鬼丸母亲，我该如何向您交代……”

　　日轮可没让露世的话头掉到地上哪怕一秒，她驱使着轮椅到露世身边，摘下发髻上的金钗。

　　“吉野妹妹，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不嫌弃的话，这个送给你。百鬼丸送我的首饰，我都会如数奉还。”

　　这下原本躲在幕后的晴太有点不乐意了，跑了出来：“母亲大人，那支金钗是你最喜欢的之一，怎么随便送人了呀？”

　　日轮严肃道：“晴太，听话，不要多嘴。”

　　月咏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向日轮低头致歉自己没有看好晴太。

　　日轮只是笑着：“月咏你来得正好，大家都在了，你等这一天也很久了，不是吗？”

　　银时疑惑：“等很久？等什么？”

　　日轮驱使着轮椅到房间中央，正了神色：“请诸位原谅我借堕姬一月一度的亮相表演将你们汇聚在这里，这样能够最大程度地避人耳目。我有些重要的话想对你们说，月咏，从你开始吧。”

　　月咏下意识往银时方向看了一眼，故作云淡风轻地清了清嗓子，后背靠上梁柱，举着烟管的手臂架在胸前。
　　“最近吉原非常不太平，女人和小孩的失踪事件层出不穷。”

　　新八吃惊：“拐卖女人和小孩，这性质也太恶劣了，哪怕吉原偏向灰色地带，警察也绝对会管的吧！”

　　月咏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不擅长讲述，所以先挑了最重要的当下情况讲，然后娓娓接上了前后文章：“夜王离世后，吉原在日轮的管理下有越来越好的趋向，但是这样上和下睦的日子，伴随着东条英几的到来以及堕姬的出现，戛然而止……”

　　最近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堕姬这个名字了，感觉都要完型崩坏了。

　　“堕姬有超乎常人的魅力，初来乍到就迅速挤入花魁之列，慕名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甚至有时一个人可以占吉原街一半的收入额。”
　　月咏细眉微颦，“自从堕姬出现，吉原街比以前热闹了，但同时也变得更加危险了，经常有孩子和女人失踪，女人大多是刚刚投奔到吉原或者没什么后台的年轻女孩，前一阵还有姑娘因为孩子失踪而陷入疯魔最终自戕了。”

　　日轮接上月咏的话，道：“事情越来越往我无法管控，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方向发展了。”

　　“我没有坐以待毙，我先找堕姬谈了很多次，但是她的态度从一开始还算配合，到后面越来越暴露出本性，根本将我的话置若罔闻。现在她的靠山早已多到我无法置喙的地步，她自然是连见都不肯见我了。”日轮很有耐心地继续说道，“报警自然早就已经报过了，可我们缺乏证据，警察也无从下手，只能立个失踪案草草了事。然后我便想付诸媒体手段，接连请了几个记者到这里，想让他们用摄像头记录，曝光与众……”

　　日轮说着说着慢了下来，月咏续上。
　　“这些记者，无一例外，全都消失了。”

　　“……等等，消失是什么意思，我们姑且算是法治社会吧？”银时最怕听鬼故事了。

　　月咏听到法治二字只是冷笑：“让一个人消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非要夺走生命权。”

　　“能随便让人消失的人……这背后不会有些提了可能会被请去喝茶的大人物的名字吧。”银时的表情将自嘲发挥到了极致。

　　“正是。”好在月咏天生就是一副严肃面孔，所以讨论事件的阴暗部分时也无任何违和感和压迫感，还是一如既往的语调，“我们百华查出，东条英几和堕姬跟失踪事件脱不开干系，但事情具体如何运作，还尚未究命。”

　　保命雷达疯狂闪烁，惜命如金的银时当场就站起了身：“尊贵的日轮大人，小生这厢有礼先行告退了！”

　　原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吉原，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一个夜王倒下了，另一个夜王出现了。

　　“银桑你真不像话，快坐下！”

　　新八拽着银时坐回去的时候，露世提问：“这些记者里面，有没有一个姓斋藤的女生？”

　　日轮想了想，点头：“有的，我记得她，特别热心的一个女孩，跟我讲了许多其他地方的事情，但是我早就失去她的联系了，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
　　[……]

　　露世诡异的沉默让日轮马上明白了什么，她突然有些激动地向晴太伸出手。
　　“晴太，过来。”

　　可能是没有控制好平衡，她一下子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场上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坐垫，倾身准备去扶。

　　“都别动。晴太，你也别动我，就在那里站好。”
　　日轮推开了飞奔过来想要帮扶的晴太，任由自己瘫坐在地上。

　　她面对的正是露世的方向。

　　“吉野妹妹……不，屠蜘部的吉野大人，日轮有一请求，请您务必接受……”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愿意主动将姿态调至如此卑微的日轮。以往印象里的日轮，面对刀枪也不惧分毫。

　　露世连忙起身：“我受不起，你先坐起来慢慢说。”

　　“是啊，母亲大人，小心身子才是啊。”

　　日轮无视晴太的话，面对着露世，用上肢调整身体的方向，然后努力俯身向露世行了一个大礼。
　　“日轮恳求吉野大人，保护晴太不受邪恶势力侵扰，在事情解决前收留晴太一段时间。”

　　还没等露世反应过来，晴太先急了：“母亲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呀，为什么要对她行礼呀，我不喜欢这个姐姐，我不跟这个姐姐走，我想待在母亲大人身边！”

　　“闭嘴！”

　　这不光是银时记忆里第一次，甚至是晴太记忆里日轮第一次发这么大火，导致他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露世皱眉：“日轮大人你先起来，我受不起这么大的礼。你的要求我答应就是，虽然我不是什么富甲一方，但照顾一个小鬼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呀，先起来就是了。”银时也搭腔。

　　日轮却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依旧保持着上半身伏在地面的状态。

　　银时看向月咏，他最觉得蹊跷的是月咏竟然允许日轮做这种自轻的掉价举动，放在平时，月咏肯定是第一个阻止，可是今天的月咏格外沉默。

　　“银时，你们不懂你们身边的这位大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银时挠头：“不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幕府组织-网警屠蜘部的部长之一吗？”

　　“百鬼丸，我感觉的没错，是吗？”
　　[嗯。]
　　露世逐渐弄清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来源，渐渐明白了日轮为何会行如此大礼。

　　日轮慢慢抬起头，正色道：“银时，新八，神乐，你们怎么能不知道，这位大人正是七年前扭转地球毁灭结局的救世主本尊。如果没有这位大人，我们现在可能只是一抔黄土或是一抹飞灰。”

　　日轮再次俯身：“大人，对不起以拉拢百鬼丸的方式接近您，我终于能够见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