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海鸟花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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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冲动从家里跑出来的心宿在风雪交加的大森林里迷了路，野狼的孤嚎让人心中发怵，饶是比起同龄人成熟上许多的心宿也不禁竖起了汗毛胆战心惊。
他竟然跑到了森林深处？想起从前娘亲多次告诫自己在未成年之前绝对不能到这里，心宿心中的不安更胜了。
不行，他要赶紧离开！一到夜里豺狼虎豹那些白天不敢冒着暴雪出来的野兽就会出来捕猎了，他必须要在天黑之前离开！
……
半个小时后，心宿依旧在大森林里打转。情急之下穿过了灌木丛，却听到一声有点耳熟的女子的惨叫声！
拨开被白雪覆盖的灌木丛的枯枝，心宿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却发现了令他全身冰冷手脚发颤的可怕情景。
他的娘亲，那个喜欢捉弄人却是发自内心关怀着每一个人的善良的娘亲，竟然被两个身强力壮的陌生男子压在雪地上，旁边有人举着火把吹口哨嬉笑，从口中吐出的污言秽语让人几乎不堪忍受。
娘亲的衣服已经被撕碎，身下脏污一片，眼神带着绝望和眷恋。心宿，她的心宿……
心宿看到这幅景象没有想要冲出去救下娘亲，因为就在他要冲出去的时候，背对着那群男人的娘亲恍若有所察觉般的看向了自己的藏身的地方。
眼神先是一变，接着泪水倾泻而出，顺着光滑白皙的脖子流到丰满诱人的胸/部，有着扭曲的美感和屈辱感。
[离开……快离开……]娘亲用唇语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心宿压下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恨，化悲愤为力量，回头深深看了娘亲一眼，握了握拳，小心翼翼地后退，后退，最后飞快地朝家的方向奔去。
官兵，从没见过的官兵，那群人身上穿的盔甲和操着的异国语言让他意识到，这不是简单的凌辱事件，有可能，村子已经被袭击了！！！
默！心宿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脚下的步伐再次加快，健步如飞地朝家里奔去。
娘亲不会有事吧？他……他……
狠狠咬碎一口银牙，心宿感受着口腔里漫溢的血的味道，有种淡淡的苦涩，又有种无奈的悲哀。以娘亲的个性一定不会苟且偷生，但在死之前肯定会跟那群人拼个鱼死网破的，会等到那个时候还不咬舌自尽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吧。看到他平安无事，娘亲就会……
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心宿蓝色的眸子充血而变得暗红，看着一条火舌从村民聚集的部落窜起，滚滚的黑烟映照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异常讽刺，心宿不禁大喊一声：“默————！！！”娘亲都那个样子了，默会不会也……
奔跑到自己家的门口，心宿看着眼前的景象，呆立着，没有任何反应。
那栋窄小却温馨的房子此刻赫然倒塌在一片血光废墟之中，邻居家的长辈、孩子，无论男女都以惊恐扭曲的面目表情僵硬着倒在房子前面，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大人，有小孩儿……
全都身体血流如注，染红了白雪浸湿了大地，渗透着鲜血的地面恍惚反射出一股妖异的光彩，血腥味儿充斥了鼻腔，刺激得人泪流满面……
“——！”掌风袭来，心宿身体一僵，反射性地就要后踢腿踢向那人，那人却反应迅速地将他的双手反剪锁在背后，嘴唇快速地凑到他耳边，低声警惕道，“嘘——是我，默。”
听到熟悉的嗓音和语调，心宿心里一酸，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
“默，默……我娘亲她，我娘亲她过世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才过了这么一会儿，怎么会……怎么会……
风默言身体一震，还有些醉意的头脑顿时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全部浇过，心中刺痛难受厉害，却不能任由悲伤放肆下去，小心翼翼地拉过心宿的手然后一步一步得往后退，风默言自己也很紧张，但考虑到心宿此刻的感情冲击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倍，便强压下满腹的疑问和惊诧，声音颤抖着带着些沙哑，却奇迹般的仿佛拥有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心宿心乱如麻的心境慢慢平静下来。
他说：“心宿，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我知道了。”抽了抽鼻子，心宿眼神冷然地看着远方漫天飞舞的火苗，心中恨意盈盈。这个仇，他一定会报的！
“吓！”背后被一个冰冷尖锐的物体抵住，风默言身体立马战栗起来，努力深呼吸保持冷静，回过头，还没开口，就被那人带着些疑惑又像是难以置信的语调惊讶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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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难道是将军？！”相貌普通不像士兵倒有几分文人的仙风道骨的气质的中年人在仔细打量了风默言半天后似乎确定了什么，一摆手让手下兵士全部停手不再攻击，神色恭谨地跪在风默言面前，屈膝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嗓音洪亮带着些成年男子的特有磁性。
“将军！属下邵离参见将军！自从将军出事以后，我们已经连续寻找了将军三个多月，现在……终于让我们找到将军您了！”
风默言愣在当场，魂魄似乎脱离了躯体，指着自己，诧异到极致的表情显露出了自己的疑问：哈？他是将军？！
“将军？”跪在地上半天没听见风默言的回应，邵离疑惑地抬头问道。将军怎么一脸惊讶的表情？
心知自己反应过大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风默言长大的嘴巴总算是合拢上了。
眼珠机灵的溜溜转动了两圈，看着一旁心宿惊疑不定的视线和如遭雷劈浑浑噩噩的表情，风默言心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端正好姿态，摆摆手淡淡道：“你起来吧，先跟我说说最近发生的事。”
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在搞清楚这个乌龙事件之前，她最好是按兵不动。
“……是，将军！”尽管迷惑不解，邵离还是听从风默言的命令谈起将军离开之后的事情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之后——
“将军，基本上就是这些事情了！在将军您失踪以后，我们依照将军先前的命令继续攻打北海族，但直到昨日才找到正确的位置设下埋伏。将军，属下办事不利，还望将军责罚！”单膝跪下，邵离表情紧绷，带着对他口中的青龙国大将军“白默”白大将军的敬畏和尊敬，不期然间，似乎还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悔和内疚。
“你……”听到袭击北海族的命令是“他”下的，风默言脸色一变，心中五味陈杂。心宿听到这样的话，肯定会误会吧……可是，箭在弦上，她也只有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带着长居上位的大将军的傲气和威严，风默言从高处俯视邵离，面上一脸平静地说道：“邵离此言差矣，是我自不量力冲进了敌营结果造成重伤失去记忆，邵离你就不要再自责了，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要邵离多加提点呢。”
“什么？将军您失去了记忆？！！”邵离惊了一跳，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打量了风默言半晌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俯身跪下，自责道，“这……属下罪该万死，竟然让将军遭遇到这种不幸，我……等属下回到都城，定会亲自向娘娘和太子负荆请罪。”
娘娘？太子？表面上一脸平淡，风默言的思维却灵活的转动着。从刚才这些无意中说出的话可以推断出，这个身体应该和皇家有千丝万缕的牵扯，就算不是皇室中人，也必定是皇亲国戚或者他们重视的人。
邵离把这位名叫白默的白大将军吹得天花乱坠，在风默言看来却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什么青龙国史上最年轻的大将军，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天才。呵，说白了不就是给皇帝打工的打工仔嘛！
妈妈小时候曾经对她说过，在古代中央集权君权至上，皇帝的命令就相当于一切。看青龙国这么大手笔能一举出师灭了北海族，想必除了王师不会有别的。虽然不知道这个人（这个身体）是如何以十五岁的稚龄当上青龙国的大将军的，但古代也不缺乏类似的事件，只能猜测是这个人确实有真才实学又恰好碰上好运气罢了。
然而，再重的兵权、再天才的少年、再炙手可热的权势，都比不过皇帝的一句话来得重要。
古代中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自认没有能力去为北海族死去的千千万万个百姓报仇，也没有那份心去为无关的人赔上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性命。现在……只有祈求扮演好这个将军的角色，然后救下心宿带着他远走高飞了。
掐了掐手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风默言冲心宿悄悄打了个手势，见他硬生生吞下一句话面色复杂地盯了她半晌儿，最终……冲她点了点头，风默言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略微思索下，便开口冷声道：“邵离，我前些日子受了脑部的重伤然后失去了记忆，是多亏这个孩子和他母亲的帮助才逃过一劫……我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些懵懵懂懂的印象，记得自己是青龙国的大将军，记得娘娘和太子，记得皇上，记得你……邵离。”说到邵离二字时，风默言刻意停顿了下。如果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的话，他肯定会……
将军？！听到将军提到自己的名字，邵离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抬起头对上风默言的眼睛，半秒钟又飞快地低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诺诺道：“这……属下惶恐。”
果然……风默言眼中一闪而过了然的神色。
“起来吧，老是跪着说话怪难受的。”摆摆手让邵离站起来，风默言直视他的眼睛，在他没到达最高的兴奋点之前冷冷的给他浇上一瓢凉水。
“我虽然记得个大概，但都是模模糊糊的。很多其他的事情也想不起来了，每次一想就头痛得厉害，我猜，可能是撞到脑袋了吧。”
“将军……”
看到邵离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和悔恨，风默言欣慰地舒口气，然后不慌不忙地继续道：“邵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既然我回来了，也是时候该替你分担些事情了。北海族既然已经全灭，那我们也该回国复命了。等回到都城我会亲自设宴款待将军，感谢将军和众位将士近日来不辞辛苦的寻找我，不过……”
摆足了将军的架势，说几句停顿一下的方式让邵离的心提到了高处，丝毫不敢有所懈怠。
哦哦，多日不见，将军比起从前来更加有气势了！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的老泪，邵离在心里感动的想着。要是娘娘知道了一定会感动得哭出来吧，还有太子，他已经念着将军好些时候了！
不过……将军还称呼娘娘为娘娘太子为太子，难道是还没有原谅娘娘和太子吗？（作：额……我也不知道他在说啥了……囧！）
“古人曾教导过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的命是这个男孩和他母亲救下来的，他的母亲已经被某些个不长眼的杀了人，不过他……我保定了！”风默言卯足劲儿吐出的一句话把邵离激动的心情打回了最失落的低谷。
“请将军三思啊！”这种事怎么可以轻易决定！要是让皇上知道将军私自留下了北海族的遗孤，皇上一定会……打了个冷颤，邵离痛心疾首地昂起头，言辞恳切地劝风默言收回成命，“将军……请三思啊——！！！”
面色阴沉下来，风默言目光森冷地盯视着邵离，眼神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多说无益，你就不要再废话了。”青宁她没有办法保下来，心宿……她是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
果然……还是那么任性啊，这个果然是将军没错！邵离深深叹了口气，知道以将军的性格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绝不再更改，只有悠悠地说了句“属下遵命”，缓缓站起了身。
不经意间朝心宿的方向瞥了一眼，见他低头沉思像在思考些什么的样子，邵离心中疑窦顿生。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刚经历了族人被杀母亲又被害死的孩子会这么冷静吗？就算在怎了早熟，面对杀母仇人，也不可能这么镇定吧？
疑惑的视线落在了心宿身上，邵离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变得森寒……这个人，留不得！
心宿眼神一暗，上一秒还在作沉思状，这会儿则化身疯狂了的豹子朝风默言扑来。
“叫你假好心，叫你假好心！！！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做梦！我死也不会的！哼，我才不要你救！哪个人会稀罕仇人来救他？你这个混账家伙，我要是知道是你派了士兵来灭了我们北海一族的话，我和娘亲是宁可让你死在大森林里也不会救你的！我们真是瞎了眼了，竟然引狼入室！你这个混蛋，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娘亲死了，族人也不在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啊——你杀了我吧！！！”
张牙舞爪地朝风默言扑来，风默言一时不备被他扑倒在地上。雨点一样密集的拳头从天上落下来，砸在风默言身上却不轻不重，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看起来恐怖，实际上绵软无力，但一拳，两拳，三圈，没有任何反抗动作甚至配合着心宿让他的打的风默言还是被他打出了一丝淤青。
“将军——！！！”
一声令喝，风默言先是一愣，便立刻反应过来。揪起心宿的头发把他推倒在一旁，凶神恶煞地靠近他，手指关节咯吱咯吱作响，两个人红着眼睛怒目对视，看起来就像真的仇人见面那样。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本将军救你那是你的荣幸！你竟然还想恩将仇报把本将军杀了吗？哼，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混蛋！！！”拳头重重的扬起，轻轻的落下，趁这个时机把刚才逃跑时不小心蹭上的血液轻抹在心宿头上，风默言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心宿哀号一声，然后眼睛一闭，配合地晕了过去。
这小鬼……真有演戏的天赋啊！风默言松出一口气，回过头，眼神阴鹜而又冰冷地瞪着众人，心下一沉，拎起心宿重重的抛在地上，声音森然的高声怒声道：“邵离！给我把这小鬼押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去动他！！！”
邵离先是怔了怔，接着反应过来抱拳回应道：“属下遵命！”将军……还是这个样子的将军最有气势啊！
笑容满面的走到心宿身旁，邵离一把抱起他，心里恨得牙痒痒。这死小鬼，敢对着他们最尊敬的大将军呼来喝去，简直是不要命了！哼，要不是碍于将军的命令，他绝对把他扁到连他妈长什么样都认不出来。
拳头又张又合，最后在风默言的催促下，邵离加大手劲儿故意捏在了心宿敏感的腰部，那力道大得惊人，让装昏迷的心宿差点破功，然后就只感觉自己被重重的丢在马背上，邵离离开回去复命了。
这混蛋！心宿倒抽了一口冷气，额上冷汗涔涔。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疼得让人几乎无法忍受，心宿面色青紫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肉里的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要忍耐，要坚持，为了娘亲，为了北海族……他必须要弄清真相，然后为族人报仇！不管是青龙国的军队还是欺骗了他的默，他都会……
见事情和平解决，风默言这才板着一张脸偷偷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太嫩了点儿啊，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她就放松下来，要不是刚才心宿反应及时演出那场戏，她和心宿估计就死在这儿了吧。
捏了捏脸颊试图让僵硬的表情重新活跃起来，风默言摆好表情后抬起头，翻身上马对着几千人的兵士高声命令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将士们，我们回宫吧！”
“是，将军！”一呼百应，自以为大获全胜的青龙兵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这个鲜血遍地的族地。
命运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打了个弯，通往了谁也无法预料的未知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海鸟花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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