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但是贴贴》吉枝棠姜

8、甜蜜梦乡（3）

　　金发脱掉了叶离的袜子，就没再给她穿上。
　　而管理员将叶离拽出来，根本不在意她有没有袜子，拉着她就往外走。

　　叶离正在装作痴呆，也没法自己提要求，只能将就着往前走，但青紫的脚趾总是麻木中透着痒，痒中透着痛。

　　管理员走在前面，她拉着锁链走在前面，如同牵着牛马的农妇。

　　离开了那间昏暗的小屋，外面是阴天，潮湿中带着阴冷，穿着单薄裙子的叶离瑟缩起来，同时她的脚趾先是刺痛，随后是强烈的痒意。

　　叶离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尖，躯壳带来的难受她可以忍耐，但这具躯壳一团糟，负面状态显然不止脚尖问题。

　　针对躯壳的问题，女孩试图说服自己接受，就算是游戏中也有开局困难的选项，她可以先试试看，确认不好玩以后再考虑重开。

　　外面是个窄小的院落，周围的建筑都是些潦草的木屋，只有一栋房子郑重其事的铺上了红色的砖顶，女管理员正带着叶离往那里走。

　　路上不可避免的踩到些奇怪的小石子，叶离觉得有点微妙，她试图催眠自己忍受一会儿，就当是拿了临时的小美人鱼体验卡。

　　红砖房子里铺了木质地板，还有个点燃的壁炉，壁炉里没有明火，但有暖光，三个人站在壁炉前。

　　“看看，两位要找的是她吗？”
　　戴着眼镜的女人先一步看到她们，她大约四十岁，穿着条纹上衣，时髦中透着老气。

　　立在她身边的青年转过头，他相貌英俊，但神情倨傲，外衣穿着略旧的呢料外套，里面的马甲却泛着天鹅绒细腻的光泽，繁复的刺绣只露出一角。

　　“我们要找的人大约是偏金发色，绿色或者相近颜色的眼珠，”青年说道。

　　他盯着叶离，看她翠绿无暇的眼睛，又看她淡棕色的头发，最后眼睛定在了项圈上。
　　“相貌无所谓，那女孩身上带着信物，摘下项圈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这令人怀疑。

　　对女管理员来说，每个孩子都是资产，任何人想要免费领走，都要经过反复的审查和怀疑。

　　“你们来找人的，却连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质问得很合理。
　　叶离也有这样的疑惑。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叶家至少生活到六岁，六岁的孩子，就算样貌会随着长大变化，但发色和眼珠不会变动。
　　她有着鲜明的绿色眼珠和淡金色的头发...可为什么在形容中，她变成了大约是偏金发色，绿色或者相近颜色的眼珠？

　　这听起来像是他们不确定她的长相一样，太奇怪了。

　　面对粗鄙的中年妇人的质疑，青年冷淡的回应：“她幼年丢失，孩子的外貌或许会有变化，但信物却不会出错。”

　　听他解释，时髦的女性笑着打了个哈哈，“是这样的，婴儿的发色和瞳色和成人之后会有些不同，牵扯血脉，怎么谨慎都不过分。”

　　她是福利院的院长，早就见过各种人情世故，最懂得圆滑。

　　“正是如此，”青年略微抬起下巴，命令道，“把她脖子上的项圈打开，让我们看一眼就行了。”

　　“这...”
　　女院长面露难色，客气的解释，“这恐怕不行，这些项圈上都刻着孩子们的身份编号，是联盟为了防止人口买卖等情况专门定制的，一把锁配一个单独的钥匙，都由专人管理，要等检测之后同意开锁。”

　　青年不耐的皱眉，他又问，“什么时候可以检测？”

　　“就今天下午。”
　　皱起的眉头稍稍松开，可他依旧耐心不足的样子，转头去问后面的人，“梧桐，你怎么说？”

　　被称为梧桐的人穿着半旧的西装，领带系得规整，素面马甲搭配经典的白色衬衣，领口处戴着标志性的黑色领结。

　　他们刻意穿了旧衣服，大概是为了伪装，但伪装得很不彻底，至少梧桐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管家习气。

　　平静的目光首先落在叶离身上，随后管家移开目光，平静的说道，“既然是联盟规定，我们理应遵守。”

　　青年人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可以，那就等着吧，希望她们不要耍什么花招才好。”

　　以为自己的说辞唬住了两人，女院长立刻说，“怎么敢有花招，我们甜蜜梦乡福利院向来最遵守联盟制度。”

　　听她这样说，青年笑笑没有回应，被称为梧桐的男人则点点头，他走向前来，同时从衣袋中掏出了什么，戴在了衣襟上。

　　随着他逐渐靠近，时髦女人看清了，那是一枚金色徽章。

　　金色的线体勾勒出弧形内角的四角星，每个尖端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在四角星的中间位置，两颗深浅不一的蓝色宝石拼成了一个躺倒的8。

　　目不转视的看着那枚徽章，时髦女性直起来了腰，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枚无限星辰徽章代表星辰联盟。
　　这两人衣装普通，居然来自联盟上层。
　　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女院长试图用严肃的神情来抵消惶恐。

　　她反应迅速，马上就说，“如果是为了联盟公务...我这就让人把钥匙送过来。”

　　如果仅仅是为了找人，梧桐应该顺势应下对方的托词，这样能免去不少麻烦。

　　而梧桐神情不变，他拦住女院长，温和而不容拒绝的说，“不必如此，并非公务。”

　　女院长直觉事情不妙。
　　他们不接受便利，这通常说明她必须付出更多。

　　果然。

　　“带上徽章，是为了表达对诸位的敬意。”他神色端正，完全没有玩笑的意思，“诸位恪守联盟规范，实乃楷模。”

　　被赞扬的女性面色阴沉，却只能强忍情绪，点头应承，“应该的应该的，联盟的规定，我们都应该遵守。”

　　这话说得心痛。
　　因为一切按照规章制度办事，那注定要投入很多精力，并且多花很多钱。
　　作为福利院的管理者，她并不想这样。

　　可惜之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自己给对方留下了话柄，时髦女性心里知道，今天漂亮话已经说出去了，为了不得罪对方，自己必须得言出必行，一切按照联盟制度办理。

　　她没有反抗。
　　尽管这是实际的利益损失，女院长仅仅在情绪性的挣扎之后就做出了选择，她礼貌的表示，自己要带着下属去布置后续的任务了。

　　梧桐自然同意，他礼貌提出想等待检测的时间中，能自由的参观福利院。

　　院长堆笑同意他的要求，随后带着下属走了。

　　当然她也带走了叶离。

　　被拽来又扯走，在双方的争斗中，叶离毫无存在感，连个工具人都算不上，同时也没人在意她。

　　这种忽视始终存在，尤其在女院长和下属密谈的时候，叶离堂而皇之的站在一边，略微有点尴尬。

　　在房子后方隐蔽的角落，女院长变得刻薄而严厉，她正在训斥下属，斥责她背着自己偷偷交易，并让她将交易的细节，价码，对象，一个一个的说出来。

　　这是两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但两人偏偏说了很久。
　　久到叶离忘了尴尬，她甚至站累了，默默的坐在了地上，这场对话也没有结束的意思。

　　最终，女管理员将交易的每个细节都详细的说了三遍以上，女院长终于放过了这个话题。

　　叶离仰头，觉得自己是时候站起来了。

　　紧接着，女院长又说起这次两人来者不善，不好应付，于是两位女性仔细回忆两人的每个细节，并且反复分析。

　　这对话毫无意义，她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颠来倒去的重复，叶离终于觉得忍无可忍，于是她悄悄站起来，在确认没人在意自己后，叶离拖着锁链，自己走开了。

　　太冷了，坐在地上冷，脚踩在地面也冷。

　　叶离擅长忽视自己的痛苦，她在荒草小路上漫步，直到遇见穿着旧款三件套的管家。

　　荒郊野外的福利院本来也没什么人，冷风吹动，石缝里的干草叶沙沙作响，女孩抬头，毫不避讳的打量对方。

　　“小姐。”梧桐留着两撇对称的胡子，不同于面对女院长时的从容沉稳，他冲女孩行礼，“请随我来。”

　　面对这样礼数周全的邀请，叶离没有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在另一栋木屋的后半截，梧桐脱去他笔挺的西装外套垫在木箱上，他示意叶离坐上去。

　　“...多此一举。”
　　叶离口齿不清的说道。
　　为自己的声音皱眉，然后她指指自己脏兮兮的衣服，不久前她席地而坐的土黄印记还在上面。

　　简短的点头，梧桐示意自己知道，他再次示意叶离坐在自己的西装外套上，“如果您只是担心卫生问题，那还是请坐。”

　　对老派的管家来说，这是礼节的一部分。

　　叶离不在推拒，她干脆的坐在外套上，然后用翠色的眼珠好奇的打量对方。
　　梧桐是个神奇的男人，很久以前她就这么觉得了。

　　女孩确信，在某种意义上，梧桐忠于自己，但他会完美执行叶先生，也就是叶离父亲的一切命令。

　　“叶先生想接女儿回家。”
　　梧桐说。
　　然后他蹲下身，用柔软的白色净布裹着叶离脏兮兮的脚，随后布面上的符文亮游动，有微弱的光芒亮起。
　　这是个魔法材料。
　　同时梧桐继续说，“叶先生很挑剔，成为他的女儿需要两个条件。”

　　很快干净的白布上满是灰尘，而叶离晃动着自己白净的脚丫，能清楚的看到脚趾的肿胀。

　　“我的脚怎么了？”
　　没有搭理有关叶先生的部分，叶离似乎只关心自己的脚。
　　“冻疮。”
　　管家取出崭新的毛线袜，和之前金发从叶离脚上剥下来的一样，只是这双更新。

　　“原来这就是冻疮，”叶离感慨，并且任由管家给她套上袜子，然后才追问，“条件之一是带着信物？”

　　管家给她穿好袜子，看着她的项圈点头，然后补充，“还需要优秀的检测结果。”

　　叶离歪头，她不知道什么是检测结果。

　　见她不解，梧桐解释，“是联盟规定，福利院收容的木偶症患者在康复后需要经过梦境能力检测，同时授予全新的身份文件。”

　　“叶先生需要女儿有优秀的梦境能力。”

　　女孩没说话，她依旧盯着自己的脚。

　　梧桐自然注意到叶离的闪躲，但他并不揭露此事，仅仅在沉默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只要满足条件，谁都可以是叶离...不对，应该说，只要满足条件，谁都可以是叶家小姐。”
　　叶离就是叶离，至于叶家小姐，谁想当都可以。
　　想到这些，女孩歪头，她盯着管家问，“我猜你不能帮我？”

　　为叶离穿好鞋子，管家起身，同时恭敬的回答，“您知道的，我不能违抗老爷的命令。”

　　叶离从木箱上下来，她试了试鞋子，姑且算是合脚。
　　现在她获得了新手装备，而且任务也很明确起来。
　　1.取下信物（已完成）
　　2.搅乱检测结果。
　　如果是梦境方向的检测，叶离觉得自己可以自己搞定。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解决。”

　　说完，叶离又仔细想了想，她又转头对梧桐说，“你得帮我混回去，我不能被发现异常。”

　　针对金发，叶离觉得自己暂时不能露馅。

　　梧桐也正有此意，他示意叶离跟着自己，两人没走多远就遇上气势汹汹的女管理员。

　　在她见到叶离，并打算冲上来叫骂的前一秒，梧桐向她展示自己的掌心。

　　一级心灵魔法·欺骗之眼

　　粗壮的中年女人逐渐迷茫起来，她似乎看不见梧桐了，转头看向叶离的时候，神情中居然是满意的。

　　“很好，你已经给自己穿好了鞋子...走吧，我要带你去穿其他衣服...按照联盟规定，每个苏醒者都必须获得...帮助...”

　　中年女人梦呓似的说道，接着她转过身，完全忘记了叶离脖子上的锁链，只是单纯的带路。

　　仓库中堆满了原麻色的衣物。

　　管家在其中挑选，找到合适的衣物后，将它们递给中年管理员。
　　而女管理员真的相信自己需要照顾叶离，包括带她去更衣室换衣服。

　　作为一名穿越者，叶离其实会穿衣服的。
　　但她首先做了很多年的叶家小姐，她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自理能力，就落入了梦境世界。

　　梦境世界的服饰和现世的不太一样，而且大部分时间，叶离并不需要操心这些。

　　而这个时代的衣服有衬衣，衬裙，法兰绒裙，外裙，马甲等等乱七八糟的衣服组成，叶离可以自己穿，但整个过程要花点时间。

　　等叶离焕然一新的离开隔间，梧桐已经不见了。

　　女管理员带着叶离回到最初的房间。
　　金发女孩正在笼子的边缘处，她急切的盯着进门的两人，并且在看到叶离身上的新衣服后，明显露出惊慌的表情。

　　新衣服意味着更好的待遇。
　　而叶离穿上了新衣服，是否意味着她已经被叶家认回呢？

　　理智上金发觉得不可能，但不妨碍她为此觉得担忧。

　　一开始，女管理员要做的仅仅是打开笼子，让叶离回去。

　　可她听到一个令人厌恶的阴沉声音说道，“为什么她有新衣服？”

　　金发站在笼子旁边，用怯生生的口吻问。

　　叶离看出了金发的担忧，她觉得对方有点担心过头了。
　　不过也无所谓，因为每个人都会获得新衣服，金发很快就会知道自己误会了。

　　叶离原本以为是这样的。

　　但是女管理员的反应很奇怪，她没有出声，只是比之前更快速的开锁，她动作中隐约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急迫。

　　这种不安马上就应验了。
　　将锁扔在地上，女管理员推开笼门，她完全无视叶离，扯住金发的衣襟将她拽出来，她什么都没说，却举起厚实的手掌，抬高，然后落在，重击在金发脸上。

　　金发发出惨叫，但对方并未停手，另一巴掌落在了她另外半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

　　不要说当事人了，连围观的叶离都被吓到了，这是毫无预兆的暴力，而且侮辱性很强，透着令人不解的恶意。

　　依照叶离的感觉来说，这位女管理员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
　　她和金发之间毫无仇怨，叶离确定这一点。

　　而金发本人的脸都肿了，她在流眼泪，但是表情十分茫然，事情发生得太快，她还陷在惊讶中。

　　终于在抡圆了手臂抽击六次之后，中年女性将手松开，她将金发女孩扔在地上，又俯视她，似乎仍不解气。

　　“看了就觉得晦气。”女管理员这样说。

　　这是毫无理由，但在叶离听来异常耳熟的抱怨。

　　在很久之前，她经常听到女佣们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明明就很可爱，但二小姐...看起来似乎有点晦气。

　　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叶离看向金发的项圈。

　　与此同时，像是觉得还不够，中年妇人满是恶意的盯着金发，毫无预兆的冲她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