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8、番外一 南风知我意 ...

  •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牛羊处处,锦帐连天。按照大隋的历法,此时正是大业十四年,中原大地烽烟四起,漫天的战火却未烧到天山脚下,牧民们依旧逐水草而居,在这大草原上放马牧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天犹比往日添了些欢欣气象,一大清早,家家户户便在帐篷外挂上了副结了五彩穗子的羊皮,人人喜上眉梢,穿上了节日盛装,将这辽阔草原点缀得五彩缤纷,便是逢年过节也没这般喜庆。

      原来这天乃是沙陀国公主出嫁的大喜日子。这位公主名唤静璇妃,正是沙陀可汗与金帐王子的嫡亲妹子,更是涂述伊真太后的掌上明珠。节日年年都有,公主结亲却一辈子也未必赶得上一遭,何况这位公主号称天山第一美人,传说容貌十分美丽,是以牧民无不张灯结彩,以为平生盛事。

      静律朵起了个大早,四处张罗妹子婚事,沙陀所辖各部汗王今日均要来道贺,半分怠慢不得。他筹备许久,到而今仍是忙得不可开交,好容易得了空闲,正打算去待嫁的妹子处说几句话,却见几个从人匆匆钻进帐篷,躬身说道:“王子殿下,外面有个人指着名字要找您。”他心生不耐,顺口答道:“带他去宾客处安置了。”只听几人齐声应了出去,几人语气委婉,解释一通,却有一女子声音打帐外遥遥传将进来,说的竟是汉话:“我是你们金帐王子殿下的朋友,有件事想请教于他,快让我进去。”这女子说话甚慢,显是语言不通,正在比手画脚,努力叫别人明白她意思。

      他胸中一震,慌忙揭了帘子,走出一瞧,果见林陌牵着匹马站在帐外,面上颇有些不耐烦神气,又将插在腰间的纤手朝自己这顶金帐遥遥点来,勉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新学的沙陀话,那两个从人不解她意思,只是摆手拒绝。

      静律朵大喜过望,这一年多来,他时常想起当初几番遭遇,但每一思及她又回到宇文拓身边,这时那娇软身躯多半正躺在那人怀中,叫他日日夜夜轻怜密爱,便是暗中垂泪不已,不料今日在家门口得见伊人,竟如梦中,慌忙奔上前去,大声道:“我……我在这里!”

      林陌循声转过脸,眉头霎时舒展开来,笑道:“王子殿下,好久不见。”回头对那两个从人笑道:“我就说啦,王子殿下认识我的。”静律朵眉花眼笑,扭过头,冲众人一拧眉头,又将手挥了挥,示意几人帮林陌牵马喂料,速速离去,自换上副笑脸,拉起她手臂,走入大帐中。

      二人步入金帐,林陌抬头四处打量,笑道:“不愧是王子住的地方。”静律朵笑了一笑,扯过毛毡软垫叫她坐下,抬眼悄悄瞧她面容,较之当日好似更妩媚了几分,只是蛾眉间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愁意,心中一动,明白过来,当下暗骂:“是了,她大老远来我这里,定是宇文拓那头蠢猪又待她不好,叫她失望之极。”越想越气,又想:“当时我死活也该把她带走,不受那头蠢猪的气!唉,都是我不好!”正觉百般后悔,只听林陌问道:“殿下近来可好?”忙答道:“还好,还好……”

      两人寒暄一阵,他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小心问道:“你……怎没见你和宇文太师一道?”林陌愣了一愣,随即微微皱起眉头,好似自言自语,低声道:“宇文太师……他……”

      静律朵细察她提起宇文拓时神情,竟也不似被伤透了心的样子,反显得有几分茫然,又有几分不解,顿又好生奇怪。但见林陌摇了摇头,诚恳道:“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此事。宇文拓同我有何瓜葛,王子殿下您可知道?”

      静律朵目瞪口呆,惊道:“啊?”见她一双秀目直望着自己,问得十分认真,浑不似玩笑,心中顿时恍然:“宇文拓这厮好生可恶!定是两人又吵了起来,他便将什么奇怪法术使在了她身上,再将她轰走!”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和宇文太师全无关系,他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他!”

      林陌不禁越发疑惑,奇道:“不认识?”当日她自通天塔传送回昆仑山,体力耗尽,躺在瑶池边晕了半天才醒,醒来之后,过去两个月中的许多记忆却都模糊起来,只记得自己曾进过千佛洞取伏羲琴,也去过羲和国取崆峒印,及至江都行宫、演武大会,均有些事发生,但中间过程无不似是而非,努力想了许久也不得其解。直到前些日子,她长途跋涉,再度前往敦煌,才从敦煌郡守张兆口中得知宇文拓其人,着实是吃了一惊。

      静律朵瞧着她神情,转念想:“算了,不能在她面前扯假话……”叹了口气,终说道:“你当真全不记得他了?”林陌道:“我只觉似乎曾和他牵扯极深,但究竟发生过何事就不知道了。”

      静律朵愈发恼火,大声道:“想不起便想不起了!他对你始乱终弃,还在你身上用了这么恶毒的法术,这种人啊,我瞧还是忘了的好!”林陌娇躯一震,又惊又怒,站起身道:“始乱终弃?还有这种事?”面上又好一阵发烧,暗想:“我好像确实已……可是……他竟是那样的人?我……我就这么糊涂不堪?”

      静律朵右手握拳,在案上猛的一敲,气冲冲道:“是啊,此人最是狡诈,先骗的你对他死心塌地,做出事来,然后就……”义愤填膺之下,干脆把自己所知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林陌听着听着,将信将疑,只感中间好似出了什么差错,正待再仔细问上一问,但静律朵说得兴发,她屡次想要插嘴也没寻着机会。

      忽听一阵悉索声响,金帐帘子叫人斜斜一挑,一名盛装少女奔将进来,大声唤道:“二哥!”静律朵忙站起身,迎上道:“妹子,你怎跑出来了?”转头看了一眼计时铜壶,急道:“再不多久典礼便要开始,新娘子怎的四处乱跑,还不快回去?”那少女笑道:“二哥,妹子我便是来寻你同去的!”转头望向林陌,奇道:“咦?这位姑娘是二哥的客人?”静律朵面上一红,讷讷笑道:“在中原结识的朋友……”

      这少女十七八岁年纪,肌肤白皙,鼻梁甚高,一双美目中带了层淡淡蓝意。林陌见她头戴金冠,身着礼服,同静律朵甚为亲热,虽则不懂番话,也知这异族美人必是今日出嫁的沙陀公主静璇妃。她自打来到这草原上,便听闻阿史那部的公主不日大婚一事,只觉能看场热闹也不错,心下甚喜。此时亲见公主真容,不禁暗自点头,但觉草原第一美人之称并非虚言,当下站起笑吟吟道:“见过公主殿下。”

      那静璇妃一把抓住她手,笑着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林陌见她眼神甚是友好,便向静律朵望去,询问他意思。静律朵笑道:“我妹子相请你一起去参加她的婚礼。”林陌正中下怀,展颜笑道:“多谢公主。”

      前来道贺宾客太多,挤不进大帐内,露天处酒席遍布,直连到天边。静律朵给林陌在角落处安排了一处坐席,便陪妹子钻入大帐中。时辰将至,客人们多已入席,林陌自四处张望,但见场地北面便是可汗大帐,帐顶悬着一巨大的白狼头,狼口大张,白牙尖利,颇为可怖。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分,号角声呜呜吹起,喧哗场中登时一片寂然,打那大帐中走出一溜七八个人,无不衣饰显贵。除了静律朵兄妹外,当中一高大虬髯汉子,面貌同静律朵极为相似,腰挎一柄灿然金刀,料得便是沙陀可汗。他身边立着一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虽身着突厥锦袍,亦以草原盛装打扮,眉目却不类突厥人,反如中土女子一般,非但静律朵兄妹,连可汗神情间似也对她极为恭敬。

      林陌心道:“这人原来就是杨林的亲侄女,沙陀太后涂述伊真。”凝望一会,转而打量另几人,其中一青年红光满面,想来是今日的新郎官,另有对容光焕发的中年夫妇,应是新郎父母。

      但听典礼官高声说了几句话,可汗阔步上前,略言几句,便笑着转过身,那涂述伊真牵着自己女儿的手,含笑走上前来,扬声说话。她声音温柔,但其中自蕴了股威势,林陌左右不懂突厥语,便向四周看去,只见人人郑重望着说话之人,目中甚是恭敬,竟无一人议论,唯有风吹碧草,沙沙作响。

      涂述伊真轻拍了拍女儿手背,微笑低语几句,静璇妃望了母亲一眼,含笑称是,回身取出一条物事,双手高高举起。登时只听许多人倒吸了一口气,随即赞叹声四下响起。林陌心里好奇,凝目瞧去,原是一条长长的素白狼尾,一头结有束金线。

      沙陀世居天山脚下,国内有十来个部落,共尊阿史那一部之长为大可汗。传说中,当年护佑全部的白狼神王死后,第一代阿史那汗王斩下狼尾,供奉为神物,代代相传,从此阿史那部强盛不衰,称霸天山脚下,便以白狼徽记为图腾。新郎官是沙摩柯部的汗王之子,双方结亲,这时又将此白狼尾作为信物与他交换,便是使两部永远团结和睦的意思。新郎官躬身接过狼尾,亦恭恭敬敬捧出一金盒,双手交与静璇妃手中。

      信物换过,大礼即成,宾客中许多人大声叫好,静律朵亦是打心底里替妹子高兴。忽听人丛中一阵骚动,继而惊叫四起,中有“得得”蹄子急响,向远处望去,不禁惊得呆住,但见一团五彩巨物如一团祥云,飞快撞将过来,所过之处,宴席条桌无不七零八落,人丛慌忙逃窜,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云彩原是头待要祭祀的牦牛,不知为何居然在这关键时候发了疯,挣脱缰绳,背着身上五色丝缎便奋起四蹄,直冲入会场,仓皇之下,竟然无人可拦。

      只一晃神,那牦牛便已冲进场中。静律朵腿脚软如烂泥,手却灵便,立刻将妹子向旁死力一推,眼角瞥过之处,那尖尖双角已倏地挑了上来,登时自知死路,心下惨然,却见那尖角在胸前半寸处一晃,随即竟纹丝不动。向下望去,那双铜铃般的巨眼正紧紧盯着他,喉中发出呜呜嘶吼。

      他这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向后退去,静璇妃亦是吓得花容失色,忙扶起哥哥,但见那牦牛前足竟缠上了数根足有碗口粗的藤条,这时正嘶嘶欲挣,却死活挣脱不得。

      静律朵呆了一呆,转头向角落处望去,只见林陌正站在座旁,盯着那牦牛,咬紧牙关,结印纤手向后一收,藤条便又紧了几分,登时喜难自胜,泪流满面,怔怔想:“果然是你救我性命……”忙大声呼喝道:“还愣着作甚么,快,快!”

      从人纷纷反应过来,冲上前将牛头用布蒙了,套上缰绳,七手八脚地拖走。典礼官擦了把汗,立刻浑身示意歌舞,又唤人重新摆放酒宴。众侍从忙乱一番,场中宾客虽有惊魂,所幸最多不过小伤,未出大事,不一会儿,乐声响起,草原牧民能歌善舞,几番推杯换盏之后,也都定下神来,气氛转而更欢快起来。

      林陌松开藤条,长出口气。近两年来,她武功秘术都有进益,但想到方才若是慢了半分,后果必然不堪设想,此时不免有些后怕,慢慢坐下。放眼望去,直入云霄的嘹亮歌声中,无数绚烂水袖迎风飞举,裙袍浮动,满眼觥筹交错,人人神情欢悦。新娘静璇妃一时惊骇过后,容色显得更为明丽,身边新郎官满脸通红,一边柔声安慰,一边不住拿眼睛看着新婚妻子。许多沙陀贵族捧上豪礼,轮流道贺,沙陀可汗与太后笑逐颜开,坦然接受众人祝福。此情此景,她竟不自禁地为其所感,也觉十分喜悦快慰,心道:“只愿这两人白头到老。”

      她饶有兴致看了一会儿歌舞,只听有脚步声,打眼瞧去,原是静律朵兄妹同新郎官一齐走了过来。静璇妃手中端着一黄金酒杯,紧走几步,神情十分亲热,望着她双眼,说了几句话,便看向一旁哥哥。静律朵面上一红,笑道:“方才多亏你啦,我妹子定要亲来谢谢你。”静璇妃同那新郎官都不住点头。林陌笑道:“举手之劳,有何好谢的,祝你们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静律朵连忙译了,静璇妃一双眼睛笑如弯月,张口道:“多谢你。”她语调生疏,说的时候有些犹豫,显然是刚刚向哥哥学来了这一句汉语,特地要说与恩人听的,那新郎官也跟着大声道:“多谢你!”

      林陌望着这对喜气洋洋的新婚男女,也不知为何,竟打从心底里十分感动,却见静璇妃将那黄金酒杯递将过来,又从丈夫手中接过一碗酒,笑吟吟地说了句话。静律朵笑道:“我妹子要同你喝一杯。”

      她低头瞧着那酒杯,不由一怔。草原酒虽醇厚,性子却是极烈,她酒量普普,适才闻见案上扑鼻酒香,便自知不敌,连忙敬而远之,半滴也不敢沾。此时便想推脱一番,却见静璇妃夫妇正殷殷望着自己,转念一想:“也罢,人家新娘子诚心请我喝喜酒,不喝多不好,不过几口而已,还能喝死人吗?”纤手一伸,接过那金杯,同静璇妃手中金碗一碰。静璇妃格格一笑,脖子一仰,一饮而尽,转而瞧着她。

      林陌冲三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暗自运起内功压制酒性,咬牙闭眼,径将酒杯端到唇畔,一气饮下。酒刚入喉,蓦觉口中辛辣火热,一股酒气直窜上泪腺,滚滚热泪倏地闯出眼眶。静律朵吃了一惊,忙低头乱找,从几案上抓起盛羊奶的铜壶,满满倒了一碗,递了过来。

      林陌满脸珠泪,双颊如同火烧,口里酒气乱撞,说不出话,茫然觑见羊奶,赶紧一把接过,仰首便灌下一口。不料那羊奶甚是新鲜,膻气极重,混在酒香中,反叫她又重重呛了好几大口,咳个不停,眼泪直淌。

      一旁宾客早见这汉人姑娘容貌清丽无俦,平生罕见,都不禁总向这边瞧,不料酒量却远远逊色,便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静璇妃大觉过意不去,忙给她取了清水漱口,又不住地道歉。林陌半天才缓过神来,抬手背擦了擦面上水渍,也自觉好笑,忙道无碍。静璇妃等人又同她说了一会话,便去招待别的客人。

      她自坐了一会儿,渐感心酣耳热,意动神摇,眼前醉人舞姿,耳畔清亮歌声仿佛都朦胧起来,知晓酒劲冲顶,便站起身,自向场外信步走去。走不多远,人渐稀少,凉风一吹,便略清醒了些。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叫自己,回头一看,却是静律朵挥舞着手大步奔将过来。

      静律朵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来,喘气说道:“我妹子一个劲地说,她好生抱歉。”林陌脚步不停,一边摆手笑道:“公主殿下这么客气作甚么,不妨事。”静律朵想起前事,忙跟在她身边,问道:“先前你是不是还有事要问我?”林陌仍满心都是婚宴上欢乐场景,心中高兴,步伐轻快,闻言一愣,随即笑答道:“是啊。”静律朵左顾右盼,忽想起不远处有片海子,湖畔风光绝佳,便领着她往那处去。

      二人在湖边寻处坐下,静律朵向旁望去,只见身边人白玉般的双颊如同搽了层胭脂,樱唇含笑,正自轻声哼着酒宴上乐音旋律,显然兴致颇高,不禁呆了一呆,说道:“其实有些事,实在想不起来,就算了。”林陌偏过头,看着他脸笑道:“那可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静律朵怔怔道:“为什么?”林陌望着远处水边树木,悠然道:“那人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要不为什么每次我想起那两个月,就觉每件事都莫名其妙,莫非全都和他有关?”顿了一顿,又哼了一声,说道:“就算他同你说的一样坏,我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他。你说是不是?”静律朵愣了一愣,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点头道:“嗯。”

      清风习习吹过,远处青草凝碧,寒烟如雾,天边渐渐泛起赤红晚霞,映在湖水中,如同锦缎一般。忽打酒宴方向飘来一阵嘹亮歌声,一高一低,交缠在一起,随即响起一阵鼓掌叫好声。林陌侧耳听去,仿佛是一男一女正对唱首沙陀情歌,虽不明其意,但也觉歌声十分热情动人,登时酒意又是一阵上涌,身上发热,竟有些醺醺然之意,不禁格格笑了几声,将手中刚摘的野花往旁一丢,双手抱膝,清清嗓门,也迎着湖面放声唱起歌来。

      静律朵只感一缕淡淡幽香萦绕在酒香中,直钻入鼻中,不禁神魂一荡。向旁望去,意中人柔唇轻启,酡红玉颊胜似桃花,连脖颈处也泛起了淡淡红潮,心中登时一片恍惚,只想伸臂相抱,但心知这姑娘极为矜持,自己若一造次,她必要立时恼怒离去,连忙强自克制念头,专心聆听。

      但听她娇声唱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她歌声美妙,如银铃摇动,打浩渺湖面上遥遥传向远处,唱了一会,方才停住。静律朵在汉语上其实十分有限,浑不解歌中意思,便问道:“这歌词说的是什么?”

      林陌展颜一笑,说道:“这歌是我从别处听来的,原是首南朝的民歌,说的是一对相爱的男女……”忽然住了口,转而怔怔望向湖面。

      静律朵见她面容一刹滞住,口唇闭紧,默然不语,不禁奇道:“说的是他们怎么了?”却见林陌秀目中似笼了一层水汽,向远处眺去,目光似悲似喜,好像想起了什么,良久,方低声悠悠地道:“……说的是一对相爱的男女天各一方,日日思念却不得相见。”说完这话,唇角似露出微微笑意,一张俏脸慢慢低了下去,促在膝上。

      静律朵瞧不见她面容,只见她埋着头,双臂紧紧抱着膝下,纤瘦双肩微微颤动,半晌才抬起头来,重又慢慢地哼起方才那歌,歌声低回婉转,相较之前却觉韵致缠绵了许多。

      夕阳西下,林陌不再问起关于宇文拓的事,只坐在草地上眺望湖面。静律朵偷眼看她,只见她双颊似有微微柔光,不晓得为何,心头也生出一股酸楚。

      不一会儿,暮霭渐浓,林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草叶,笑道:“时候不早啦,我们赶紧回去罢。”他忙讷讷应了,二人一同往回走去,林陌自走在前,他跟在后面,但听她一边走,口中似仍在一边轻轻哼唱,依稀是那一句——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番外一 南风知我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