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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四章·自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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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琮瞬间脑袋一空,周身过了电般酥到骨散筋软、麻到窒息肝儿颤,全身上下的血液奔腾咆哮着两极分化,一批往头上涌,另一批往下面那个头上涌,一个头胀,另一个头更胀,晕飘飘兮不知身在何处,从皮到肉到骨再到血,彻彻底底地融化在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上。
……卫天阶……你这个混小子……方琮忍不住呻.吟,这小子害死他了,害他一点都保留不下,所有的所有在这一刻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给了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这颗心,这条命,这仅剩下的一点点自尊,全都上贡似地给了他,方琮想痛哭,他就这么被卫天阶剥夺了个精光,他这辈子没毁在自家老爹手里,没毁在虚伪世人手里,却偏偏毁在了这么一个浪荡货手里,毁得残渣不剩,毁得天地不容!
方琮一动不动地在卫天阶身上趴着,贴着他温软性感的唇,他擅长几十种接吻技巧,不论是深吻还是浅吻,不管对象是男还是女,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吻得他们意乱情迷,可他现在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他怕伤了卫天阶,虽然这个家伙已经自伤到创痕累累了。
方琮盯着近在毫厘的这个人的面孔,从他黑得看不见未来的瞳孔里捕捉到了他对他无尽的厌恶,以及在这厌恶遮掩下深深的自弃。
卫天阶是爱极了那个大眼睛丫头的吧,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讨好奉献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什么的了,他……比起厌恶他方琮来说,他更厌恶的是他自己吧。
方琮暗中派人打探过卫天阶的过去,不出所料,这小子和他一样是个叛逆的混蛋,势单力薄,反抗不了家长的安排和社会的桎梏,只好自甘堕落,用各种消极的损人更伤己的笨法子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抵抗。他也同他一样放纵过,吃喝嫖赌,纸醉金迷,方琮比谁都了解这感受,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并没有带来快感和欢乐,没有未来的人生如同人间没有了太阳,一片漆黑中的狂欢怎能称为享受?
方琮感受得到卫天阶的懊悔和自厌,他找到了真爱,所以分外后悔自己当初的放纵和堕落;他认为自己是个不洁之人,不管身还是心;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不管他为她付出了什么;他一边期待着她能不计前嫌接受他,一边又用极端的方式惩罚自己,他厌恶方琮,厌恶这档子龌龊事,所以他吻了方琮,他把这龌龊事传了开去,一方面为了反抗他那包办的婚姻,一方面,把自己打入地狱的最底层,因为只有这样,她对他的拒绝才没有办法再让他跌到地狱更深的地方去。
抵御别人给予的心痛最惨烈的一个法子,就是先让自己痛到麻木。
卫天阶早已预料到,那个丫头,不可能会接受他。
只不过,他始终不想承认,徒然地继续做着努力,一边努力一边让自己痛,等到他最终需要找她要答案的时候,他已经让自己痛到麻木了,所以,那样就不会再更痛了。
真是个傻小子。
幼稚!脑残!变态!
方琮突然就怒了,猛地支起身子,一把扯住了卫天阶的前襟把他从假山石上拎起来,在已经惊呆了的众人注视之下狠狠地拉扯着转到了假山后面去,迎面一拳打得他鼻血飞溅,紧接着将他摁靠在假山体上,两手一合挤住他的脸蛋子,面无表情地把这张肉包子脸盯住:
“你到底会不会亲嘴儿?!”不不不,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卫小阶你这个小王八羔子!老子不许你这么虐待自个儿!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不如我们就在这儿来一回?!”能虐待你的只有老子我!
“磨磨叽叽的像不像个爷们儿?!难怪你只有被压的份儿!”那丫头不喜欢你是她眼睛瞎了!做什么为了她连尊严都不要了?!
“这回你若坚持的时间短了,爷可不依!”你的尊严只能由老子来玩弄!咳。
“用哪一式好呢?老汉推车还是九天揽月?”你想下地狱,老子陪着你下!你敢死老子就敢一口一口生吞你尸首!有种你这就死个给老子看看?!死你也得死在老子棺材里!
肉包子脸被方琮一顿唾沫星子喷恼了,挥起拳头就要反击,方琮脸一低就堵住了肉包子的嘴,任他拳头砰砰地砸在后背上,假山另一边的众人早就惊了个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动静也忒大了!太阳还没落下山去呢,要不要搞得这么激烈啊?!究竟用的是老汉推车还是九天揽月啊?
当晚在床上睡下的时候,方琮回想了一会儿某人那张被他咬肿了的嘴,心下不由恨恨:妈的!那货竟然还敢咬回来!他不是讨厌和男人吗?!好胜心不要太强啊!
翻了个身儿,闭眼躺着,躺了一会儿嘴角就慢慢勾了起来:混蛋……自卑自弃自虐自【马赛克】的变态美少年真是让人毫无抵抗力啊!好想玩坏掉啊!好想和他一起下地狱啊……
弦月落在画楼西的时候,方琮欢乐地睡着了。
卫天阶坐在窗前,就着月光,拿笔在纸上画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的,一双又一双,画了满纸。然后,就密恐了。
丢开纸笔,抻个懒腰,脸上挂起个如梦似幻的神情:男人不对自己狠一点,如何能对所爱的女人好一点?
喜欢那丫头并非毫无理由,只因她让他看到了未来的光明,她说:“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小小一个卑微到尘埃的丫头都有如此决心,他一个四肢健全头脑不笨的大男人,如何好意思再这么自伤自艾下去?!
他的人生,他也要自己做主。触底反弹,否极泰来,在奔向光明之前,黑暗中的磨难无可避免,生命中有了目标,他根本不怕任何身心上的折磨,因为他的心志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和明确,现实的污点染不黑他向往明媚阳光的心,只要心是干净的,他不在乎身陷泥淖!让暴(死)风(基)雨(佬)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一刻,卫天阶忽然觉得,即使最终那丫头仍旧不肯接受他,他也不会感到有什么遗憾了,虽然他曾经、甚至现在都还满身肮脏,至少他爱着她的那颗心,始终都还干净纯粹。
心情不错地宽衣上床,计划着白手起家干事业,憧憬着自立自强有作为,摆脱了亲情淡薄唯利至上的家庭和捆绑着利益毫无感情的婚姻之后,那一片任他展翅高飞自由自在的广阔天空啊……人生何其美好……阳光彩虹芳草……
自卑自弃自虐自【马赛克】的变态美少年是谁啊?!
几乎像是一夜之间,整个藿城的上流圈子就已经传遍了方琮和卫天阶的断袖绯闻,所有人对此事的接受度都相当的高,毕竟这俩货本就都是风月场上的弄潮儿,长得又宜男宜女宜攻宜受……咳,能成为基友简直再正常不过,甚至还有那些平日里就很羡慕这二人行事作风的风流子弟们暗中称赞此俩货为“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们自在假山畔捅破了那层膜……之后,自此愈发地熟能生巧……起来,把白府当了自家炕头,有观众的时候勾肩搭背甜(淫)言蜜(秽)语,没观众的时候卫天阶就干脆将方琮当成一坨屎,对他始终臭着一张脸不理不睬。
方琮的老爹自从那次在秋游时遇险之后,老心肝儿很是受了一番惊吓,伤一养好就连跑带蹿地回了家中休养生息,把方琮这个不孝的儿子丢在了藿城——反正方老爹早就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了,老人家准备趁休养的这段时间纳几房妙龄小妾,鼓捣几个听话的庶子出来将来继承家业——元配太太年纪大了,再想生二胎已是有心无力,大不了小妾生出儿子后留子去母,放在元配身边当嫡子养就是了,这些都不是问题,至于方琮那个小王八蛋,由他自生自灭去!
所以方琮去信找自己老爹要银子开古董店,一丝儿阻力都没遇到,老爹痛快地甩了十万两银票给他,还周到地附了一封信过来,信上体胖心宽地躺了几行字:此乃家里予以汝之最后一笔傍身银,从此后但去自谋生路,穷死饿死皆尔自取!
赖在卫天阶房里不肯走的方琮捏着信看了良久,末了“哈哈”笑了一声,就着桌上灯烛把信烧了,灯下正做生意计划的卫天阶发觉光线被一片微微颤抖的阴影挡了住,冷着脸抬起头来,见方琮垂着眼皮,睫毛下的瞳子黑不见底,唇角挽着抹淡淡的似笑非笑似哀非哀,倒是愣了一愣:这个王八蛋向来一副吊儿郎当天塌了都不急不慌的二缺样儿,怎么今儿倒是难得地一脸死了亲爹的样子?——卧槽,刚才他说是他家里来的信,不会方老头真翘辫子了吧?!那在白府外庄上好不容易谈成的那笔大生意可别最终流产啊!
想至此,卫天阶头一次忍不住冷着声地主动开了口:“怎么了?信上写了什么?”
“你公公问我几时带你回去住几天。”方琮用了商量的口吻。
“……滚!”卫天阶反应了半天“你公公”是谁,说“你岳父”的话不是更清楚明白嘛!——混蛋!重点不是这个!
“咱们有钱了!”方琮拍了拍装着一大撂银票的胸口,“走,我带你上夜市吃好吃的去!吃完去听戏,听完了到‘天客来’(大酒店)要间最贵的上房,咱两个翻云覆雨尽情欢好一整宿,妙不妙?!欢喜不欢喜?!”
欢喜你个大裤衩子!卫天阶准备撸袖子开揍,方琮不假思索地就移形换影到了床边——打着打着不就滚床上去了么!
“滚!”卫某人看穿了方琮的意图,横眉竖眼地立在原地怒喝——真招呼起来他还真没把握能占上风,他不是怕他,他只是恨这王八蛋每次动手都连亲带摸,拼着捱顿臭揍也要揩够他的油,好几次都被得了手,没把这王八蛋揍疼了他自己先蛋疼了。
“阿阶,乖,你坐回去,别闹,咱们好好说话,”王八蛋倒打一耙地笑着走回来,在面前坐下,“我家老爷子给了我一笔不算小的款子,我还是打算把古董店开起来,你来入股好不好?我六你四,实在不行五五开,反正我的就是你的,怎么样?”
“滚。”卫阿阶还是那个字,发音也越来越圆润脆生。
“你先别急着拒绝,”方琮不紧不慢地笑,“你不是开着那个做干面的店么?我想入股,你平日要给白二少爷做帮办,总有腾不开手的时候,我可以帮你照顾铺子,而且多个古董铺的话,也方便你必要时倒个账。阿阶,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么在意我而不肯同我合作,是因为把我看得太重的缘故么?若真是如此的话,我也就不劝你同我合伙了。”
“少来这套花言巧语,”卫阿阶在那里冷笑,“这次我让你办的事办完后你就给我滚回你老家去!再敢踏入藿城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方琮才不理会卫某人放的狠话,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足够了解他,这小子外头活得再不像是个东西,骨子里还是善良心软的,他啊,空有一副祸国殃民貌,却是一颗邻家少年心。
“阿阶,你不是想做出一番成就给那丫头看、好证明你并非无用之人么?”方琮把卫阿阶的心思分析得透透的,“那丫头如今多大了?快及笄了吧?你还有多少时间让她等?未待你做出成绩来,她就已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莫说她现在信不过你,就是信得过你,女人的青春又有几年耗得起?谁敢把终身幸福押在一个目今看来高不成低不就的人身上?你那干面本就是薄利多销的买卖,没个几年的积累根本成不了气候,你若是想慢慢来,就得考虑考虑那丫头肯不肯等你了——你觉得她肯等你么?”
方琮这话字字句句都砸在了点子上,卫天阶承认他说得有理,却也知道这混蛋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继续缠着他,只好冷着脸一言不发。
方琮心下暗笑,仍旧接着前话往下说:“不怕你不高兴,反正你心里也清楚得很,那丫头八成是不肯等你的,所以眼下这情形根本容不得你一点一点慢慢积累,想要把生意尽快做大,你就得有雄厚的本金支撑,虽然你可以找白家借,但你本来是给他们家做帮办的,到头来反而找人家借银子干自己的生意,这就有些不占理了,而我呢,我现在就有十万两的现钱,随时可以入你的股,帮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把生意做大——阿阶,想闯荡江湖就得艺高人胆大,你怕我什么?怕得连生意都不敢想法子往大里好里做了么?日后你不定还要遇到怎样的人呢,连我你都容不下,如何还能与其他人交际?何况我是全心全意要帮你的,一不会害你,二不会阻你,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不管是助人为乐还是杀人放火,你在我就在,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和阻力——这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卫天阶盯着方琮吧啦吧啦的嘴看:这二缺是遗传了他们家谁啊?!一张破嘴能把死人说活啊!天花乱坠了好吗!不由自主地想点头同意了好吗!
明知这混蛋目的下流,可卫天阶还是忍不住……被说动了一丁丁丁丁丁点心思。
面无表情地向着门外一指:“放完屁了?你可以滚了。”
方琮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从卫阿阶左边眉毛第三根看出了这事儿有谱,欢乐地应了一声,圆润地滚出了房间。
管他卫小阶会不会讨厌他方琮一辈子,反正,反正他现在已经无家可归无亲可认了,就跟着卫小阶混呗,幸运的话同他一起混到老,更幸运的话,为了他半道上混死,让他记他一辈子,他也能乐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