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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因(1)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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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十七年,正值酷暑难耐时节,街市上人影稀疏,大多都藏在屋中,不愿出户。我的青衫湿了换,换了湿,一日下来不知被汗水打湿多少衣裳。
“这天热得这般厉害,到观莲节那天不知还有人去么?”我摇着折扇,拿袖子擦擦额角汗珠。
“少爷无须担忧,观莲节是大日子,必然是有人去的。”
阿桾撩开门帘,一股热气袭来,让人觉着皮肤像着火了般,我喊道:“快些放下帘子,实在热得厉害。”
阿桾放下门帘,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汤放在桌上,转身看着我,道:“少爷,得该服药了。”
原被天气热得心躁的我,闻到那股药香,心里噌一下子冒火了,把折扇一撂,耍起了孩子气性:“不喝,说什么也不喝,这般天气有何人想喝比黄连还苦的药,又无蜜饯,阿桾把它拿去倒掉吧。”
话毕,阿桾一怔,没了声响,我偷瞥了一眼他,便瞧见到他“噗嗤”一声,低低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我就彻底恼了:“哪里好笑了,我说的是实话。”
“是,确实不好笑,先前怕少爷服药嘴苦,特意备好蜜饯在身上给少爷解苦,可每次少爷服完要都是一声不吭,便以为少爷不怕苦,幸好今日有备好蜜饯,不然夫人日后见到该怪罪我没有监督好少爷服药的。”
他拿出纸包的蜜饯,拆开纸包,一颗颗表面撒满糖霜的蜜饯躺在纸上,阿桾挥手招呼着我过去。
我咽了咽口水,很不争气地坐到凳上,捧起药碗,苦着脸看这碗药汤,实在很想把它倒了,省得祸害我,可有阿桾在一旁看着,我只能认命般喝了它。
唔……
真是苦得让我着实想反胃将肚里吃食都呕出来。
我放下碗,连忙拿起蜜饯往嘴里送去,嚼了好几颗蜜饯嘴里的苦味才淡了几分。
“阿桾,跟你打个商量成不,日后我们能不要喝这个东西了,委实太苦了。”
阿桾一口否决:“不成,你身子底本就弱,须得好好调理才能恢复。”
“换另一种药汤也不成吗?”
“不成。”
得,还是一样不成。
我撇撇嘴,捏起蜜饯自顾自地吃,不再同他讲话。
平日与阿桾交谈不合时,我总会以不理他的方式来赢得我想要的东西,当然,他往往都是处于下风,只能答应我。
半晌,阿桾沉不住气了,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下一刻伸手将我拉起拥入怀中,他身上特有的冷香一下子钻进鼻中,让我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阿桾将头埋在我肩里,温热的气息撒在皮肤上痒痒的,我忍不住轻轻推了他的结果是——他将我抱的愈发紧,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毫不怀疑他可以把我勒死在怀里。
过了会,阿桾才松开了手,却是趁我没缓过来,在颈侧重咬了我一口,我一个激灵,狠狠推开他,他倒是反应够快,拉住我的手双双摔倒在地,我压在他身上,听着阿桾的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子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阿桾环住我的腰侧,动弹不得半分,眼神柔和,一字一句无比郑重落在我耳旁:“除了换汤药,其他我都能允你。”
这话若是平常听了,我自然高兴地要这要那的,可如今听了这番话,我略略失神,回想起了往事。
我是个断袖,自小便对女子无半分兴趣,原以为是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子,直至我在某日夜里做了一场男子之间的春闺梦,方才知晓我是喜欢男子,而不是女子。
起初怕娘亲知晓这个消息会惹她伤心,我只得藏在心中,不敢对任何人说起。
这个秘密藏久了,哽在心中让我夜夜难眠,导致白天神思不属,让好友们一阵担心,我自知瞒不过他们,索性与他们断了联系,时间久了,也就不爱与人来往,一直到阿桾的到来才逐渐打开心扉。
阿桾原叫痴桾,是个医士,十七岁那年深秋我性命垂危,娘亲为救我,活活磕了二十个头去请江湖的神医过来给我救命,但不曾想娘亲请来的是个冒牌货。
这庸医为了我家钱财,不会针灸穴位,却还瞒着强行给我扎针,这一扎我可算是半条命去了,只留得一口气吊着,离西去也不远了,娘亲也觉察到了这个她请来的神医是假的,活生生将庸医的双腿打断丢了出去后,瞧着我快去了的样子,哭成了泪人。
儿时,曾有算命的途径我府中,见了我就扬言我活不过十七岁,娘亲听了,脸色难看至极,那时我从她眼睛里看出一丝杀气,便暗示那算命的赶紧走,然他并没有意识到娘亲的怒气,仍滔滔不绝地说着我的命格。
最后被娘亲追打了一整条街,狼狈地逃走了。
回来后,娘亲蹲在我面前,说:“那算命的话不可信,寒听福泽深厚,必定长命百岁。”
我点头,信了。
却没成想,我真的在十七岁差点被算命的预言中。
十一月八日,丹桂花正是绚烂时节,我躺在床上闻着飘来的阵阵丹桂香,隐约觉着这是最后一日,便叫娘亲扶我去庭院赏赏丹桂,娘亲是不肯的,却拗不过我,拿出一件狐皮大麾围在我身上才把我放出来。
丹桂花的颜色似天上的红霞,又似夕阳西下那抹最后的橙色,星点点的开在树上,偶尔被秋风扫过,禁不住地飘落下来,确实“丹桂花天上云,秋风过丹桂香。”
我搓起一些丹桂花,支吾了半天终将我欢喜男子的事情告知娘亲,完后心中也不再那般沉闷了。
而娘亲平淡的反应却让我颇为吃惊,原来她早知晓我欢喜的是男子。
娘亲说在我与好友断了联系,不怎么爱与来往后,便起了疑心,再后来,时不时地言语试探就明白了。
我问:“寒府三代单传,我喜欢男子,没有香火可续,娘亲可会怪我?”
她只道:“喜欢何人,都是命里注定,娘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责。”
我与娘亲交谈间,站了一会,忽然觉着体内气血逆流,经脉寸寸痛不欲生,蓦然眼前发黑,身体一软,倒在了丹桂树下的青砖上,腥甜的味道往喉咙涌出,让我吐了一大口血。
娘亲大概是被我这般模样给吓到,她无措地替我擦去温热的血,泪水似断线的珍珠掉落。
我拉着娘亲的手,呼吸声愈发薄弱,想着死前要同她讲讲话,尽尽最后的孝心。
她却甩开我的手,说要给我寻大夫救命,留我一人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是阿娘的错,给你请了个庸医,将你治成这样,寒听不要死,你不能死,阿...阿...阿娘这就去求他,求...求他...救你。”
这是娘亲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
几年前完成的小短篇,相信我,超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因(1)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