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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天下绝艳(待续) ...

  •   在巫蛊族中有种巫术:可以让一个人遗忘掉另一个人。
      这个关于遗忘的巫术却有个坚信执著的名字:三世盟约。因为传说对于缘定三生的恋人来说,任何力量都不能使他们遗忘彼此。巫蛊族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少有人使用这种巫术了,传到现在也只剩下巫王会而已。因为巫蛊族人认为,遗忘痛苦或许是好事,但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宁愿选择决绝地相爱至死,也不想背弃过去一无所知地活着。

      她记得自己听到这个传说的第一反应是不屑:这世上哪有什么缘定三生的恋人?

      “澈姑娘。”
      “澈姑娘好!”今天守营的小兵有一个是此次秋季新征的新兵,每次看到她都特别热情,有的时候还会脸红。
      她颔首回礼,远远看到卫大将军牵着马站在营帐前,正在跟明叔交代什么。
      他很快说完,朝这边走过来。
      “姐夫。”面上迅速堆满笑意。
      卫冷伸手掸去她毛裘上的树叶,平和的声中带些许宠溺:“又去湖边了?”这一带就只有湖边有这种青茵树的叶子。
      她点头:“姐夫要出门吗?”
      “绥阳那边的粮草一直没到,我得亲自去看下。”卫冷顿了顿,转个话题道,“刚才阿塔汗来说,今天他们那边有个篝火晚会,我已经跟明叔说过了,让他带你和凝烟过去。”
      “好啊好啊。”她非常欢欣雀跃的样子。
      卫冷拍拍她:“玩得开心点。”
      “好,姐夫你也是,路上小心。”
      她面上一直维持着舒心恬淡的笑,直到卫冷转过身,那虚伪的笑容才慢慢消逝。

      月明星稀,银蝉如勾。
      跳动的篝火映着对面异族少年少女明亮的眼眸,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从那边飘过来。
      辽人向来比□□人开放,豪爽,喜爱亲近自然。在这篝火晚会上,年长些的就围在一起烤火烤肉,年轻点的则手拉手绕着篝火载歌载歌。
      这里的辽民,与现在辽国皇都的不同,他们是旁支,原先草原上的游牧一族。在草原游牧,经常会受到马帮的骚扰,马帮是草原的土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游民们深受其害。直到二十年多前□□派兵在这处驻扎,马帮不敢骚扰军营,所以四周的游民也慢慢聚到这处,在□□军队的庇护下安居乐业。
      经过二十多年的融合,在这里其实已经不大能看到□□与辽国种族的差异了,一般人都会两种语言,生活习惯也相差无几。
      “澈姑娘,你跟将军夫人怎么不去跳舞?”看她一直坐着不动,旁边的辽人大嫂用□□语问道。
      她来这里的时间不长,还不怎么能听懂辽语,所以一般他们都会特地说□□语。
      她摇头,淡淡道:“今日有些累了。”正说着袖子被人扯了一下,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师姐苏凝烟露出乞求的眼神。
      她了然,面上又习惯性地挂上那虚假的笑:“师姐想去跳舞吗?那去吧。”
      得了她的批准,苏宁烟立即现出欢欣鼓舞的表情,高高兴兴站起身。
      她双手抱膝坐在原处,只偏目看着,看着她师姐欢快地走到那群异族少年中间,跟他们一起边歌边舞。
      一直像稚童一样活着……会开心吗……
      恍惚想着,眼前不停晃动着跳动的篝火,大声谈笑的人群,翩翩起舞的少年少女。那些欢声笑语明明离她这么近,自己却一点都无法感受到。
      一阵风刮过,让她不由抱住双臂,蜷缩得更紧了些。这草原的夜还真是该死的冷!要不是师姐夫开口要求,她绝不愿来参加这什么鬼晚会。
      身体忽然一暖,肩上多了件外衣。
      她下意识回首,正对上一张满是疤痕的脸。那些疤痕很奇怪,就像是一条一条红色的会扭动的虫子,狰狞扭曲爬满整张脸。不过现在看得多了,已经不会像刚开始的时候突然见到会吓得失声尖叫。
      接触到她的注目,那张脸迅速地转了开。每次都是这样——也没什么奇怪,任何人有这样一张脸都会害怕别人的注视。
      她没收回视线,看见那人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有些轻微地抖。现在起风了,他把自己的外衣脱给她,自己怎么受得了?
      “明叔,谢谢你。不过我不冷的。”她取下衣服递还给他。
      明叔没接,指指她又指指自己,一个劲摆手,嘴里咿咿呀呀。
      她明白他在说他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但这个人的固执她也是领教过很多次的,最后还是只好收回衣服,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了。”这个笑容难得是真心实意的。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人关心她的,明叔,师姐,师姐夫,京师的那一帮子人。
      所以在他们面前她要开心地笑。
      可是……她睁大眼,场中央的舞蹈不知何时已结束,苏凝烟蹦蹦跳跳朝这边跑回来。明明是二十岁的人,神态举止却跟稚童没有两样。
      她手中紧握的一把烤肉的铁棒硬生生折成两段!
      不应该是这样的!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捕神萧净山座下四名女弟子,大漠,落日,孤烟,长河,每一个都是惊才绝艳人中龙凤!大漠列阵天下无双,长河暗器出神入化,落日轻功独步天下,孤烟医术起死回生。她们联手为政叱诧风云,她们站在这江湖和朝堂的中心,是正义的化身,皇朝的砥柱,众人仰望的光明的执法者!
      为什么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就莫名其妙丢失了两年记忆,整个世界也完全变天了!旧皇驾崩,六皇子叛乱,太子被杀,九皇子平乱成功,随后登基为帝改朝换代;大师姐南玄漠当上了丞相,二师姐莫寒月梳起嫁人退出江湖;三师姐苏凝烟竟然为情所伤变回幼童智商,最不能接受的是自己!一觉醒来竟然从光明站到了黑暗里,从正义的化身变成了刺杀皇帝的钦犯!
      按照卫冷对她所说,她行刺新帝,然后去大理寺自首,皇帝念在她师姐大漠对皇朝的贡献上,默许了大漠移花接木,用死刑犯代替她行刑才救了她出来。
      虽然她保住了性命,但是从此以后却必须隐姓埋名终生待在这草原不得离开。
      这世上从此只有草原上平凡的澈姑娘,再没有光芒万丈的长河叶明澈。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

      她双手抱膝,将自己深深埋在双臂间。似乎有一个人曾说过,如果在难过的时候将自己藏起来,什么也不看也不想,眼泪就不会流出来。
      ……是谁……
      “澈姑娘,澈姑娘?”不知过了多久,身畔有声唤她。
      她茫然抬头,正看到——一个异族少年举着花单膝跪在面前。
      这是……她惊诧,辽人一向胆大,难道是求爱?
      虽然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见过这少年,但是自己对他确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场中的歌舞不知道何时都停止了,全场的人都目光灼灼看着这边,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还有汉子大声用辽语唱着不知名的歌。
      她一动不动。
      直到旁边的辽人大嫂凑过来道:“澈姑娘,阿孟哥在向你示爱呢。雪丝花在草原上是爱意的象征,也是对一个人最良好的祝愿!你把它收起来吧!”
      收起来?那不是就等于接受了?
      辽人大嫂看她脸色一变,又笑道:“接受雪丝花是对献花者的尊敬。如果你也对他有意思的话,明日也送一束同样的花给他就行了!”
      她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慢慢伸手接过那花,用辽语说了句谢谢。
      周围人响起一片鼓掌声欢呼声,那异族少年的脸微微红了红,站起身走到旁边去坐下了。

      送完苏凝烟从营帐出来,她对一起回来的那人笑了笑:“明叔,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转身走了挺远,这才看到自己手上还拿着刚才的那把雪丝花。这花正如其名,颜色雪白,花瓣很小巧,细看是一条一条的,有点像是细线编成的穗子。
      草原的爱意……想到这个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很心烦,她没爱过人,暂时也没有这见鬼的打算!
      眼不见为净,寻思着要找个地方赶紧把它丢掉,她无意识一转身,忽然发现明叔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
      他一直跟着她?
      心头掠过一丝讶异,那人没料到她忽然转身,面上神色也有些尴尬。
      她也没多想,快步走上前,将那雪丝花递给他:“明叔,送你吧。”
      明叔一愣,半响才伸手接过,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惊喜?惊喜什么?
      她没往旖旎的方向想,因为也实在想不了。明叔的年纪……起码四十了吧?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确切有多大,自己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个军营里了,卫将军可能也是看他可怜,所以留他在军营里当个伙头兵。
      说句老实话,她是见过不少可怜的人,但这么可怜的还真少见。
      明叔他,除了毁容,还又瘸又驼背且是个哑巴。
      她看着月光下他小心翼翼捧着那花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心酸,在有意识之前开口问道:“明叔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吗?”
      对面那人闻言身体一僵,片刻后满脸的红色伤疤都轻微抖动起来,看上去更像是一条条蠕动的小虫了。
      她却是话一出口就对自己懊悔,这问的什么烂问题,这不是戳别人的伤疤吗?
      而且她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干什么,她现在所思所想的应该只有一件事,——她无法再这样若无其事地忍耐下去了!
      那辽人大嫂说这雪丝花除了爱意还代表着祝愿,她不要爱意,也不要祝愿,她叶明澈想要的会自己亲手拿到!
      转身大踏步朝前走,心中从未像此刻这样坚定。
      她要这噩梦尽速终结,要叶明澈这名字重回世间,要亲手拿回她失去的一切!不惜任何代价。

      因为行进的脚步太急促,所以永远不会看到,身后,那人还安静抱着雪丝花,拖着瘸腿一步一步跟着她。
      只想远远地跟着,看她回到营帐就好。
      他原本已经没有任何奢求了,这一束花,却让早就死水一样的心情欢快地流动起来。
      多美的一束花……虽然明知道这没有任何含义,仅仅是她想丢掉而已。
      但是,仍然还是很美,非常美。
      他低头,轻轻凑脸过去嗅,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觉得有股子淡淡的清香。
      清香在空气中弥散,就像那双曾经美丽过的眼眸里流过的忧伤一样,安静地,悄无声息。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回答她,是,他也曾经喜欢过一个人。更确切地说,不是喜欢,而是深爱,不是曾经,而是永远。
      他,一直深深爱着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已经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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