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星往事》西风爱猫

5、五

　　刚登上航船海风号的时候，忆还会在与晴独处的时候感觉到有一些别扭，毕竟面前的是被自己下意识企图侵犯的人，多少有些心虚，不过在紫焰星王室专用宇宙港登陆以后，忆很快便很快忘记了自己那天一瞬间的走神。按照紫星国的传统，所有前来朝拜的藩王以及王室贵族都由礼事部统一接待，包括随从、侍卫、副官等在内的外人都不能进入王宫，只能在停靠在宇宙港的舰船上或者王宫外围的馆驿里暂住。所以一到首都后，忆便被礼官接走，晴留在了海风号上。接下来的几天，铺天盖地的社交活动很快便把忆淹没了。庆典，朝见，宴会，每一个都让忆疲惫不堪。没有晴在身边，皇家礼官们陪侍得再好，忆都觉得像缺了点什么似的，没办法完全放松，总得戴着微笑的面具，说着那些干巴巴的寒暄的话。
　　每天应付完所有的活动以后，忆都会打开通讯器，与晴联系一下，问他这一天都做了什么，紫晨星有没有什么情况等等。当看到经由电磁波传输过来的那个人的影像时，忆都会觉得身心愉悦。晴陪着自己来了很多次首都，自己却从未有机会带着他好好转一转，每次都是疲于应对各种社交活动。忆让晴一个人出去散散心，自己在王宫里凡事都好，不必担心，晴却说，出发前还有一些没有处理完的事务，正好借着几天的时间可以好好整理一下。忆苦笑。在清心寡欲这一点上，还是自己的副官更胜一筹。
　　抵达首都后第九天，晴收到了霄王的诏书，宣他进宫面见。晴很紧张，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是，一想到忆王殿下也会在场，心中的不安便减轻了许多。

　　新年庆典和朝见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各星的藩王和王室成员也都陆续离开，紫星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有序。王宫内专用地上车载着晴，兜兜转转，终于在一座四层的华贵建筑门前停了下来。自动门缓缓打开，晴在侍女的引导下，走了进去。
　　第三道门打开。这是一座不算奢华却也尽显王家风范的小型殿堂，是在君王非正式接见大臣和王公贵族时所使用的。晴抬头，看见了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的一位长者，身边立着忆王，两旁各站三名侍卫。晴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霄王现年67岁，相貌和蔼可亲，体型微胖，蓄着胡须，与其说是位君临天下的帝王，莫如说更像是学事部里知识渊博的太学者。他注视着毕恭毕敬走进来的晴，又抬眼看了看立在身边的他最欣赏、宠爱的儿子忆。此时的忆，正专注地看着晴，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怎样的热切和想念。几日来，只能从通讯器的影像中看到晴，今天终于又能见到本人，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晴身着忆为他量身定做的礼服，挺拔俊朗，步伐稳重，不缓不疾，来到近前，屈膝行觐见大礼：“臣慕云•晴，拜见王上。”
　　“不必拘礼。”霄王微笑，声音低沉庄重又不失温和，“今日一见慕云副官，果然气宇非凡。”
　　晴没有言语，只是颔首微笑。霄王上下打量着他。这个初长成的青年略显柔弱，举止安然淡定，实在无法将他与紫冰星上那个著名的武学氏族联系在一起，更不会想到就是这个文弱男子管理着国中第二大行星紫晨的军务。被外人掌握军政大权进而谋权篡位，向来是国之大忌，是端坐于帝王宝座之上的历代君王最希望消除的隐患。在紫星国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外戚横行朝野并且企图篡权的情况，幸好时任君主最年轻的弟弟力挽狂澜，才将紫星国从易主的危机中解救出来。为了表彰这位临危救主的藩王，时任君主将他选为王位继承人，那也是紫星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君主将王位传与兄弟而非子嗣。
　　霄王可以放心地把整个星球册封给忆，却不能放心地任由儿子把军权转授他人。他曾经派密使暗中查探了晴的背景、社交圈以及日常行为举止，没有发现异常。晴不好交际，几乎与忆形影不离，心无旁骛地辅佐、守护着忆，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行使职权。这次宣晴觐见，也是霄王对他的一次直接检验。
　　霄王貌似若无其事地问了几个问题，关于晴的家境，经历，以及对紫晨星目前情况的掌握和考虑，晴都一一做了回答，简单平实，不保守也不浮夸。霄王觉得，这个只有20岁的年轻人虽勤于思考，深谋远虑，但无城府，并非暗藏野心之人。
　　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儿子没有任用惹是生非的属下，目前看，这个疑虑基本打消了，但是霄王却多了另外一个担心。
　　“早听闻慕云家族的武学甚为著名，朕的禁卫队中有几位剑术高手今日也在场，不知慕云副官可有兴趣与他们切磋一下。”霄王忽然转移了话题。晴一愣。他没有想到霄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按照惯例，武官进入王宫拜见时，必须卸下所有武器，剑不离手的晴也不得不将一直贴身佩戴的玄剑留在了海风号上。何况，晴从不在训练场或者遇到危险以外的情况下轻易显露自己的武艺，在他看来，那些只为炫耀和表演的比试都是没有意义的。如今被一国之君如此直接地要求，晴面露难色。不过，未等他开口，站在霄王身边的忆说话了：“王上，慕云家族一向视兵器如生命，每个习武之人都会终其一生只佩戴一柄刀或者一柄剑，并且不会使用自己兵器以外的武器与人较量，这是他们的传统。今日慕云副官前来觐见，没有戴自己的佩剑，所以不便与各位禁卫侍卫切磋，还请王上体谅。”晴在心底松了口气。其实慕云家族并没有这么严格的传统，否则在突发情况下如何能保得了性命？只是忆太了解晴了。晴不会拒绝这个要求，但是如果与霄王的侍卫较量，为了顾及忆的脸面同时也是性格使然，他必定不会拼尽全力，很可能败下阵来，何况刀剑无眼，他甚至可能会受伤。让晴尴尬或者受伤，这都是忆绝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才冒着欺君之罪杜撰了这么一个理由，希望能打消霄王的突发奇想。
　　听了忆为晴所做的开脱，霄王露出了心知肚明的微笑。他原想借这个机会考验一下晴的能力，却无意之中考验了自己儿子的真心。虽然以上这个理由听起来站不住脚，但是为了不让儿子为难，霄王也就不再纠缠下去了。
　　“嗯，传统还是要遵循的，既然如此，那朕就不难为慕云副官了。”
　　“谢王上。”晴行礼致谢。
　　短暂的宣见就此结束，侍女引领晴到别厅休息，霄王吩咐侍卫退下，殿堂里只剩他和忆父子二人。霄王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巨大的落地窗旁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天气晴朗明媚，绿草茵茵中，雪舞花正开得茂盛。忆安静地跟在父亲的身后。
　　“今天见了慕云•晴，朕略有些放心了。虽然知道你对军政不感兴趣，不过，不管你怎样信任对方，军权的核心还是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避免出现不可挽回的局面。”霄王头也没回地对忆说。忆心中暗想，果然像自己之前猜测的那样，父亲这次突然的宣见，确实是为了亲眼见证一下现在紫晨星的军权管理者和执行者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儿臣明白。”忆毕恭毕敬地答道。
　　“忆儿，”霄王转过身来。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霄王总是会这样称呼忆，“不管你喜欢什么人，选择什么人陪伴你，朕都不会干预，只是，爱会让人变得脆弱，不要让这个人成为你的弱点。”
　　面对霄王突然转移的话题，忆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父亲，我不明白……”
　　霄王看着当局者迷的儿子，微微笑了一笑，“你看着他时候，那不是对一个下属应该投以的目光，你自己难道没有察觉到么？”
　　瞬间，忆一脸惊诧，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