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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符渡星视角(三) ...

  •   符渡星最近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滋润了。

      送走某个忽然睡着的疯婆煞星后,他心里就多了一股子憋着的闷气。

      凭着这股憋着的闷气,养好伤后的他一怒上赌桌,受的气马上变手气,近日来赢得盆满钵满。

      只是这盆这钵,满的快空的更快。

      “这债什么时候能是个头?”符渡星实在发愁。

      他的债,来得难看。简单来说,就是之前出老千被清坊的看手抓了,自此被扣上一笔每月不定时偿还一笔巨额本息便要利滚利滚利的债务。

      这利息夸张到,即使是他那次被人捅了一刀子才赢来的五十万加上去,也还未能还清。

      老实说,符渡星不觉的自己被抓到的那次算是出老千。只是自己的技术还不够纯熟,被人拿住了说头而已。

      骰子是清坊提供的,桌子和荷官也是,自己就出了张嘴喊筹码大小、出了只手摇骰子红黑,凭什么说他是出老千?!

      更重要的是,由于这笔债在,他虽然一时半会因为要继续还债而人身安全无虞,但心理却早已是疲惫不堪、不痛快到了极点。

      触感极好的金银到手摸不到热乎,月底就要转交给清坊的账房,自己到头来兜里就剩个几晚上的吃喝玩乐钱,谁能痛快得了?!

      好在他这个人深谙得过且过须尽欢的道理,每次稍有盈余,也不提前多还,直接和老翁去潇洒了。

      那天他们去喝花酒,那几个平日里娇艳到比酒还勾人的花女都不理他俩,凑在一块不知道嘀嘀咕咕议论什么。

      听来听去,小话细密,嘈嘈切切中,就“花魁”一词撞进了符渡星的耳朵里。

      “什么花魁?也给我点上。”符渡星已喝得半醉,说话口气也不小。

      平日里与他相好的合欢姑娘,此刻看他烂醉如泥,也上了脸色,白了他一眼:

      “符大爷,还花魁呢?得,您杯子里还半杯黄汤,撒泡尿照照自己。等您过几天一还债,兜里剩的那几个子连我都不如呢。”

      符渡星当即脸一拉眼一横,抓着合欢肩头的发丝扯到自己怀里,不顾怀里女人的惊声尖笑,恶狠狠地含了半口酒渡给她,堵上她聒噪的嘴。

      一时间,房间里笑声喊声、捶打声、推杯换盏声、桌椅挪动声四起。

      合欢实在上不来气了,狠狠地拍了符渡星脸一巴掌,赶紧嬉笑着拢了肩头纱衣就爬起来。

      “您这几天可别招我。我有大事呢。”

      符渡星嘴里都是酒气和口脂味,又辣又香,喷出一口浊气道:“你能有什么大事?伺候好我,”他解下腰间的钱袋,扔得杨木桌板响亮,指着桌上被溅起的汤汤水水就开始发癫,“这才是你的大事!”

      合欢看了一眼钱袋的大小形状,眼前一亮,但罕见地,仍然没有上前,而是慢吞吞地远离符渡星,笑嘻嘻的也不讲话。

      符渡星实在是纳闷了,怎么回事,见到自己不香就罢了,连见到钱都不香了?

      这时,旁边与合欢素日交好的几个花女也如麻雀炸窝,叽叽喳喳,一边伸手去捡钱袋口里漏出来的碎金银玉珠,一边说出了真相:

      “合欢姐姐要去选新花魁呢!”

      “别胡说!我撕你们的嘴!”

      “哎呀,有什么好害羞的。”

      房内香雾帐幔起伏,美人逃捉,嬉笑打闹间,言语就像符渡星荷包里的真金白银,哗哗如流水般出去。

      “老坊主因为老花魁死了,急着让新坊主选新花魁呢。”

      “老花魁?合欢姐,那位‘老’花魁,貌似还比你年轻上五六岁吧!”

      “小蹄子!我打烂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别扯我衣服,新做的呢!”

      旁边醉的更厉害的老翁也来了劲,起身加入了她们的捉迷藏:“什么新衣服,你穿什么都一样!”

      “讨厌!”

      符渡星脑子被这群莺声燕语震得嗡嗡的,酒此刻醒了大半。

      他起身,两步并作三步地插-到老翁和那位说坊里要选新花魁的花女之间,脸色比桌面还黑。

      “什么叫死了老花魁?”

      那几个花女笑得更厉害了。

      “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您怎么跟个傻子一样啥都不知道。”

      符渡星向来性情纵意轻佻,这几个花女与其说把他当恩客,更像当情郎,说话也比对其他客人放肆很多。

      只是现在,符渡星却没了以往不计较的好脾气样子。他直接捏住那细白的肩膀,手劲大到陷进去。

      “什么叫死了老花魁?”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怒吼声冲走了房间内原先的所有声音,只剩下一片寂静。

      在一边的合欢到底是老人,多年的眼力劲儿立马圆上了场:“玉兰真是的,桌上酒壶都空了,还只顾着玩。越大越小孩儿。”

      合欢轻轻拍了拍玉兰的后背,刚好碰到符渡星的手边缘。符渡星马上如梦初醒般,立刻松开了手。

      老翁见本来好好的旖旎气氛,被符渡星一嗓子冲得一干二净,十分不满:“你今天喝了多少?”

      符渡星连眼皮都没抬起给他:“比你少。”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眼神已是平日里上赌桌时的清敏:“我前几天刚跟人打过赌,赌我什么时候能赢够翻花魁牌子的钱。她死了,我的赌约怎么办?岂不是相当于白白送人?知道我赌了多少钱吗!”

      玉兰此时正端着酒杯酒壶过来,听到这话,抿嘴一笑:“等合欢姐姐当上花魁,您不就算赢了?见者有份,记得我们都要请哈。”

      合欢撑不住,马上笑骂着过来要拧玉兰的嘴。房间里登时又充满了快活。

      合欢一边要打玉兰,一边三言两语说给了符渡星听:“上个花魁,据说是玲珑筵登场后气势太盛,王府连下好几道帖子,人家只当没看见,甚至还在首夜前跑出去乱逛,被坊主和王爷都知道了。据说是被勒死的。”

      “对对,现在老坊主急坏了。清坊刚交接,就出了这档子事。但是听说新坊主不太想选新花魁呢。”

      “老坊主连广招令都发出来了,谁都能去参选新花魁呢。”

      “是啊,说不定我们合欢姐姐今儿还委屈伺候您,明儿就要睡王府的金床了哈哈哈哈——哎呀!”

      “今儿明儿的,我现在就掰了你的牙!”

      “好姐姐好姐姐!不闹了!哎,不过自从坊主交替后,我耳朵里可多了不少抱怨,说是新旧两拨人没交接好,各种事情糊里糊涂的,光是我们楼里的账就比以前乱了不少,各种事情嚼不清楚。原先那个花魁,据说是小坊主从小培养起的,就指着在玲珑筵上回眸一笑倾国倾城呢。结果——”

      “什么老的小的新的旧的,清坊里向来能说话做主的只有一个人。”

      “可不是。这次新花魁,却是老坊主张罗着选的。我们也该收拾起点眼力劲,明白该讨好哪些人了。”

      后面的话,符渡星也没听进去了。

      那天之后的事情,也与平常一般无二。无非酒足饭饱,鸳鸯帐暖。只是都有点记不得了。

      那天之后,他忽然疲了。

      不止花酒喝的越来越少,连赌桌都上的越来越少。

      索性,他自己也懒得主动巴巴儿地去赌桌上给别人打工。赢够了钱,给自己留口饭,月里剩下的天数就烂在自己租的客房里,等着那群催命的账房上门自己拿。

      符渡星便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得饱暖相加、黑白颠倒,老翁来叫过他好几次,然而不管是攒盘杀猪的好局、还是单纯玩乐享福的美事,符渡星一概只管闷头睡,给老翁吃了好几碗闭门羹。

      “符渡星!你死里面了是不是!”

      老翁怒吼踢开门,外面投进的光刚好照亮符渡星的一条框眼皮。眼下都是乌青。

      符渡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翻身对着里面睡。

      老翁见他这死样,重重叹气,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了你多少遍,你就是不说。”

      符渡星鼾声细微。

      老翁这几天使劲琢磨,也只琢磨出了是那天花酒喝坏了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符渡星,你老实跟我说,”老翁难得正经脸色,低头到他耳边悄悄说道,“你是不是那晚喝多了所以……被她们笑了?……都是花钱……没事的……”

      符渡星鼾声顿止。他转身就是一脚:“去你妈的!滚!”

      老翁这次却是灵敏躲过了。他一脸早有预料:“都是兄弟,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放心吧,这事就烂在我这了!那群小妖精也是人精了,都不敢说出去的!”

      符渡星本就作息混乱眼黑脸青的,刚要破口大骂,体内只觉得虚。于是乎又马上被老翁截走了话头:

      “哎,这次找你有正事。有个局你必须参加。”

      符渡星手臂一挥,被子一卷:“不去。”

      老翁“哼哼”笑了几声:“你肯定会去。这次啊,可是清坊坊主的帖子请你。”

      “我是睡死了,但还没过去一年吧?”

      “啥啊,我说的不是一年一次的玲珑筵。”老翁鬼鬼祟祟地往外看了一眼,生怕隔墙有耳。

      “这次赌局,是为了庆祝坊主正式交替。”

      符渡星彻底不耐烦了:“是我睡昏了还是你昏了?坊主几个月前就交接任了。”

      老翁没接话。但笑不语。

      符渡星脑子里忽然闪电流星地划过那天那几个花女说的话——

      “什么老的小的新的旧的,清坊里向来能说话做主的只有一个人。”

      他忽然感觉很冷。

      他裹紧了被子,紧锁眉头:“畜生?这种事还特地设宴庆祝开赌局?”

      老翁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胡说什么!”

      符渡星直接一口口水呸在他手心上。

      老翁跳了起来,拼命甩手,恨恨道:“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啊,去不去由你这根犟牛筋。你都在这睡了一个多月了,马上又到月底结息的时候了,清坊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符渡星根本不怕:“那把我手剁了得了。”

      老翁失望摇头,即使是他,也懒得多说了。

      “真是油盐不进一块石头!没人能明白你在想什么!本来坊主还觉得你玲珑筵那次表现不错,我还特地找人打点,才给你争来一张帖子。妈的,这可是清坊坊主组的局,你上那赢一次,不什么都有了?别说钱了,天下的好东西都在里面了,最好的吃食,最好的美酒,最好的女人——对了,听说新花魁也要去,你这个当初在玲珑筵上赌让花魁斟酒的色鬼不去瞧瞧?”

      说完,老翁还是有点期待地回头又看了一眼。

      符渡星一声不吭,倒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你不去我去!”老翁气得弯腰抓起刚刚被扔到地上的帖子,大字不识几个的他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又气鼓鼓地念着,“我自己一个人去,去,去这个什么花瓶筵……”

      符渡星却起身了。

      他猛地起来,血液一下子离开脑子,晕得他撑住半张脸,另一只手却直直地伸向老翁:“拿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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