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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江寒鲤视角(三) ...

  •   “江寒鲤死了。”

      她尽量不带情绪地说完这句话,面容无波,眼神却是迫不及待地搜寻着眼前人的反应。

      “我知道。之前已经有人来报了。”关观看完手里的这张新契,眼神一扫,旁人马上呈上账簿以供参阅。

      看着关观的反应,她有些不敢置信,但面上始终没露什么,只是坐下,继续发问:

      “那薄王爷那边,你怎么交代?”

      关观轻声“啧”了一下,罕见地皱起了眉。

      她竟有些窃喜。这证明她之前猜得没错,这孩子果然还是对……

      关观将账簿的一页撕下,连着契约一同扔到地上:“这年账是谁做的?去查清楚他贪了多少,再去查这张契的庄子。一同浇了。”

      “是。”

      “什么大事,至于急成这样?”她看着关观焦躁的样子,语气也不免带上了几分说教。

      从前她是怎么一日日、一页页手把手悉心带着这孩子看账簿的,如今竟为了底下人的一点滑头就气成这样。

      “动静这么大,拔根的时候力气太大,反而会有所后患。”她谆谆教诲。

      关观听了她的话,眉目才略有所舒展:“只有先挖去旁边的土,断其后路,方能斩草除根。”

      她满意地点头。关观却面容重覆上了淡淡的忧愁。

      “这几日,薄王府那边一句话没有。我怕……”

      关观说不下去了。她的眼神紧盯着桌上的一盆玉石盆栽,整块翡翠雕出了繁姿茂态,也雕出了叶片略萎的尖端,颓势已显。

      “薄王府那边,确实不好办。主要是你玲珑筵上,已经吊起了他们的十分胃口,再不及时喂饱,现在恐怕就要反噬了。”

      说是这么说,她的语气却从容优缓,仿佛在评价无关紧要的事物,而不是自己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清坊。

      关观眉眼间飘忽的忧愁,在听完这话后,立刻聚到了她的脸上:

      “不过是个伎人,要找的话,不管是人是妖,我都能找到第二个绝色给他们。不,别说第二个了,二十个、二百个,只要清坊想找,还怕找不到吗?”

      她听完,轻轻笑了一句:“可是,江寒鲤那种性子的,恐怕只有这么一个了。”

      关观以手支头,流出不认同的眼神:“妖也就算了,被驯就打服的东西,自然是对人说一不二;但是人的话,”

      关观随手拿起一把裁纸的小刀,刃光雪白,直接击上旁边的那盆玉石盆栽。

      玉碎琅琅,关观随手抓起一块碎玉,扔向旁边女侍怀中:“拿去。退下。”

      而女侍丝毫没被坊主这古怪到乖张的行为吓到,立刻用双手接住棱角破碎的玉石,面色淡定地道声谢恩,便捏着玉石出去了。

      关观重又看向对面的女人:“妖的性格难以后天驯化,人的话,只要施压诱利,什么样的人,清坊都养得出来。”

      她看着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女儿满脸皆是上位后的傲慢,轻笑了下。

      “你的意思是,再培养出一个口不择言、毫无教养、见风使舵、还要蠢的恰到好处的绝色花魁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下轮到关观不解了,轻啧一声:“这种品性的女子,坊里到处都是。再绝色难觅,花钱去搜集,清侨城里若寻不到,就去别地、去异域重金搜罗,还怕找不到第二个花魁?”

      她笑了笑:“你说得对。”

      -------

      “这当真是关坊主所说?”

      薄王爷不耐烦身后捏肩丫鬟的力道,直接一个眼色下去,旁边的人马上扯着丫鬟的后衣领拖走后堂。丫鬟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流泪。

      她目不斜视,颔首凝重道:“是。”

      “我看她倒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了,真把清坊当成自己的领地来治了。”薄王爷含笑道。

      她立刻起身俯首跪下,以手贴额:“清坊的百年基业,不过是依附薄王府庇佑福祉下的浮根杂草。关观现在这样,小人教导不力,还请王爷定罚。”

      此时,后堂传来遥遥的板子拍肉声,和隐隐的在喉咙里打转的不成形尖叫声。

      薄王爷马上感到肩膀有些刺痛,越发不悦,边侧头用拳轻捶自己酸胀的肩膀,边站起身来。

      “新东西到底是不如旧东西好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办事的,调-教出来的捶肩奴一个不如一个。没想到现在清坊这样的百年基业,也调-教不出来一个听话的坊主。”

      她的额头压得更低:“是小人过错。”

      薄悯倒是没继续施压:“得了。虽然奴才一个不如一个,但现在你也暂时找不出第二个接班的吧?把她杀了。你继续伺候本王。”

      她没有接嘴。额头下紧紧压着的手背回弹些许。

      薄悯的声音又忽然压低,周边的气场也跟着带怒:“我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明白,别以为本王是她能随意摆布的。本王说好了要什么人,就要什么人,容不得她自作聪明来糊弄!”

      后堂的呜咽声停止了。

      薄悯打了个哈欠,往外走去:“你是第几代来着?算了,无所谓,你继续当‘关观’伺候。”

      她——被重新赐名的关观,如狗般伏在地上,无声无息地扯出一个笑:“是。”

      -------

      “啊啊,疼!”

      “呼啊窟——你都一个月没洗头发了,打结是肯定的啊。你忍着点。”

      “我怎么忍?!疼死我了,头皮都要被掀开了!比当初那破链子绞我脖子还疼!”

      “……没记错的话,你当时拉的力气比那群女侍大多了。”

      “怎么可能!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你要我死!”

      “嘘嘘嘘嘶嘶——”

      “好了,我不叫了。你别着急,先慢慢说话,你脖子上还有这天杀的寄生草,你一着急就被它吸气。”

      “……”

      “好一点了吗?”

      “………”

      “你说话呀,我现在抬不了头,你不说话我心慌。”

      “……嗯。”

      “等我们出去后,你就不用干这种活了。大把的人能供你使唤,到时候我使唤你,你就使唤她们来给我干活。”

      “……”

      “你又不能说话了?!”

      “没。”

      “哦哦。躲在这么黑的地方一个月,别说你了,我都懒得开口说话了。这里不仅小,还黑,还不能洗澡……算了,不说了,再说我又要尖叫了。”

      “呼啊——窟一,委屈你了。”

      “什么?我委屈什么?我这都是罪有应得。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我是有点委屈的。真不知道阿观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么做……”

      “……”

      “…你说,已经有接近一周没人给我们送吃的了,我们不会真的被忘在这个鬼地方吧?”

      “没事,我们还有一点吃的。”

      “你管那叫吃的?你一点点攒起来的那些干粮,吃到嘴里是发酸的……”

      “总比没有好。”

      “你说得对……唉,你说她到底想干嘛?”

      “……”

      “都到这个鬼地方了,你还不敢妄议上者呢?怕什么。”

      “寒鲤。”

      “啊?”

      “我是真的不知道。”

      “……”

      “……”

      “可是我知道。”

      “…?”

      “我知道阿观想干什么。”身居暗室、依旧清脆昂扬的声音此刻低沉下来,像一直清越激淌的溪流此刻撞下了悬崖、撞入了海中暗礁,归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酢浆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立刻更低声地附耳道:“不管坊主想干什么,这都和花魁无关。”

      “一个人如果拿一把刀砍其他人,那不是这把刀的错;但一个人如果让另一个人拿刀去砍人,刀还是没错,但另一个人绝对有错。”

      酢浆听得心快了起来。脖子上的刀蔓又开始舒张小触角。

      江寒鲤轻轻抓住酢浆埋在自己发间里的手:

      “没事的,酢浆。不管怎样,你都要记住,你是没错的。这就够了。”

      -------

      《猎妖录》记载:

      皓帝二十二年,清侨城封地上贡颇丰,远甚往年。

      尤其无论妖人,数目浩瀚,超质过量。个个俊眉修目,人均见之难忘。

      坊间有一奇闻怪谈,说进京上贡奴隶中,有一清秀女子,位于伍首,然疯癫无状,时出诞言。

      女子每遭押送吏旦挞斥,总高声朗气道:“竖子尔敢!清坊坊主为在下!”

      围观者唏嘘,互相交流,笔者探听,乃知此队伍为邻国人祭交换阵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2章 江寒鲤视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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