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妖录》有无鱼丸

245、人与妖

　　“我迟早有一天要抽烂那人的破嘴。”卞采露正蹲着和居召芷一起喂猪，忽然冒出这一句。

　　居召芷一脸见怪不怪：“哦。”

　　所谓“那人”，指谁实在是不言而喻了。

　　“我要用骨索把他的腮给串起来。”卞采露继续说道。

　　“嗯。”

　　“还要把他的胳膊拆下来，磨成一套新骨索。”

　　“喔，厉害。”

　　居召芷的反应让卞采露很不满，顺手就是往他肩后一拍。

　　谁知这一巴掌下手太重，居召芷没维持好身体平衡，向左栽去。他右手还给猪妖嘴里喂着草，只能用左手撑住自己下跌的身体。

　　这一跌非同小可，卞采露就看着居召芷左肩胛处的衣服被高高捅起，露出分明嶙峋的骨头外形，几乎要顶破薄薄的布料。

　　猪妖被吓了一大跳，嘴里刚勉强嚼烂的草全部从受惊的嘴里滑出。眼看着它就要惊恐叫唤起来，卞采露的骨索马上化形抵住它的下颚：

　　“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我现在就杀了你。”

　　猪妖马上合上嘴，圆溜溜的眼珠却是快要瞧凸出来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居召芷形状骇人的左肩。

　　卞采露先是快速不动声色看了眼周围，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后，骨索攀缠上居召芷的肩膀，一捆一压，直接将肩膀按了回去。

　　猪妖没叫，居召芷却是疼得满脸冷汗快要昏死过去：“你他妈……按到我肉里去了，钉子都进骨头了，赶紧拔-出来。”

　　卞采露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后，拿起他手中因疼痛快握不住的草，一把塞入猪妖嘴里，同时她左边的胳膊肘看似随意地往居召芷肩膀上一放，远远看去就像他们二人如平常闲谈一般，实则在找准角度，暗自用力。

　　终于，“咔哒”一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血流出来吧？别被他们看到。”居召芷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轻松问道。

　　“…你还有血可以流吗？”卞采露停顿了片刻，语气嘲讽回道。

　　“这倒是。”居召芷跟着自嘲，笑得倒是开心，拍了拍猪妖的鼻子，示意它吃完最后一点草。

　　他感受到身边的卞采露迟迟没有说话，带着些许惊愕回头，却看到她咬牙半蹲下来，眼睛睁得分外大，像是不想让眼内的什么东西落下。

　　“我一定要杀了他。”卞采露咬牙切齿，重复了这句她早已不知说过多少遍的话。

　　居召芷直接往她脸颊上弹了个指甲崩。发脆发响，听得出实在是好皮。

　　“你干嘛？！”卞采露这话有点大声，所幸其他人已经习惯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远处的涂落苔似乎转头往他们这偏了点，但问题不大。

　　居召芷白了她一眼：“好狗不叫，没听说过？像你这样天天挂在嘴边的，反而最后成不了事。还好我从没指望过你。”

　　听着他刻薄数落的话，卞采露罕见没有生气。她的虎牙微露咬住嘴角，一对上扬的猫眼死死盯住居召芷，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干嘛？”居召芷说着就要用手指掐住她眼皮，转而就被卞采露一把抓住手腕。

　　卞采露抓着他的手腕，按得吱吱作响，手腕表皮处甚至绽开细碎的裂缝，掉落下来一些碎料。

　　居召芷看了她一眼，另一只手开始收拾地上的草料残渣：

　　“我就一条备用假肢，你要是捏坏了这条，被那小子发现我少了一条胳膊，他很有可能会顺藤摸瓜调查出我的秘密。被他知道得越多我们越危险，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卞采露再也忍不住了，她极用力地往下一咬，虎牙尖尖直接刺破了嘴角唇皮，流下殷红的血。

　　她松手，用手背在嘴角用力抹去血迹，递到猪妖嘴边，示意它舔干净。

　　猪妖不敢置信这加餐，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让你吃你就吃。”卞采露阴沉的脸色很能震慑挨了她许多顿打的猪妖，它慢慢张嘴伸舌，露出满口尖锐的獠牙，小心翼翼地舔上卞采露的手背，一点点，慢慢地，越舔越快，越舔越多。

　　到最后，它粗粝的舌头简直像是洗碗的钢丝球，将卞采露的手背摩擦到生红。

　　卞采露却丝毫不担心人血可能会激发引诱猪妖发狂，就这么泰然将自己整只手置于猪妖的嘴下，眼睛还是牢牢看着居召芷。

　　“我一定杀了他。”

　　居召芷却是没空看她。他身边一直带着一袋土，此刻藤蔓挂土而出，像一条眼镜蛇般徜徉盘旋在疯狂舔舐的猪妖身边，随时准备出手。

　　听了卞采露的话，他笑笑，但又忽然神色一紧，眼疾手快勒住了猪妖脖子，同时一根藤蔓从它嘴部横穿过，不让它合上满嘴獠牙。

　　他好笑地看向卞采露：“还杀了这个杀那个的，自己手都差点被头猪咬掉，吹牛能上天也不知道看脚下，别太废物了。”

　　卞采露依然没看猪妖，丝毫不在意自己手的安危，只是冷淡说道：“知道了。”

　　随后她反手用力抓住猪嘴，硬生生将其抓握合住，结实的藤蔓被獠牙刺穿，喷出点点腥绿的汁液，溅了居召芷半脸。

　　而那汁液刚被喷到他脸上，其脸皮上的草叶纹身便如有生命般快速吸收了这些汁液，脸皮顿时变得干爽。

　　居召芷有些无奈，看着满脸应激的卞采露，从鼻孔里叹了口气，伸手看似就要揉她头。

　　临了快摸到时，他狠狠往下一拍：

　　“下次别乱捏爆我的藤蔓。这是灵力，很容易受损的。”

　　听着自己后脑勺响起的清脆巴掌声，卞采露额角又浮出了根根青筋，一跃而起：“给你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妖七听到遥遥传来的打闹声，没有回头，继续跟鹿妖聊天：“你是怎么到清坊来的？”

　　鹿妖现在是动物的形态，也在进食中。只不过吃的不是草，而是生肉。

　　但鹿妖倒也没什么抗拒的神态，欣然受之。

　　“我被清坊的人打败了。那个人拿到我的血，和灵力一起封进了一颗珠子里。我就到这里来了。”

　　“你说的珠子，我们人类管它叫念珠。”妖七边说，边掏出一颗珠子笑问，“是不是这颗？”

　　鹿妖顿时停止了咀嚼。眼珠不错地看着妖七手中淡棕色的念珠，剔透的材质内封着一滴与灵力混合的血珠。

　　“来这里前，清坊的人把它交给了我。说如果你想对我下手，我可以捏碎这颗珠子自保。当然了，要真捏碎了，我得赔他们一大笔钱。你知道吗？以你的级别，在人类世界里是很值钱的。”

　　不知道鹿妖有没有听进去妖七的话，它眼神透出的渴望强烈，原先一直看起来温顺无争的眼珠此刻盛满了欲望。

　　妖七却像没看见似的，将念珠递到自己面前，继续自言自语：“但是呢，我看这个场地里的人个个都凶神恶煞，你也看见了，还有两个是我多年前的死敌，我还以为他俩早死了呢。现在出现真是晦气。念珠要是弄破了，不光你死，我肯定也要滚蛋。清坊的人应该是把你们的念珠都分别交给了我们几个，他们那也有那头小猪的念珠。”

　　说到这，妖七脸上马上蒙上一层阴郁和猜疑：“我之前跟他们说了清坊最后只会留下一个驯妖人，他们将信将疑。但现在肯定心里都想先下手为强。”

　　他将念珠置于自己和鹿妖的眼神连线之间，透过念珠内不断漂浮旋转的血滴看向鹿妖的眼睛：

　　“但他们这群人，再怎样都不可能赢过我。”

　　妖七带着点自负的神气说完这句话，手指一握一展，夹在手指间的念珠忽然不见。

　　看着鹿妖惊疑又防备的眼光，他靠近鹿妖，左手摸上它的鹿角，以额抵额说道：

　　“因为他们，不会像我一样真正靠近妖。”

　　鹿妖瞪大了眼睛，眼眦欲裂。它感受到自己角的变化，这，这不可能……

　　妖七满意地看着被卡在嶙峋鹿角之间的那颗念珠，正好被埋在毛发与角丛的交界处，不仅放得牢靠，还不容易被看出来这里藏了颗念珠。

　　鹿妖迫不及待地换成了人形，手指刚一化形就往头上摸去。果然在茂密的发丛下凸起的骨点处找到了。

　　骨点中央微凹，正好能盛住直径半个指头大的念珠。

　　鹿妖摸着念珠，惊喜到不敢随意移动。它看向妖七，眼内的情感一时复杂到难以抽剥分析。

　　“他们一定想破坏我的念珠，好让我被赶出去。”妖七继续说道，“但我已经给我的念珠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

　　他自满又信赖地看向对面：“你说对吗，小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