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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责打 ...

  •   童苏黑着脸在前面疾奔,满菱也跟了过去。

      不为别的,就为传话的家仆那句“老爷让大少爷尽快赶到,不得拖延片刻”。

      这话是真的很重了。

      以往因童律叫他的次数太多,连传话都懒得多说几个字,赶紧滚过去便是;如今却加了“不得拖延片刻”,这事就不是小打小跪的范畴了。

      “你最近干了什么事?”下坡时满菱逮住这个空隙忙问道。

      童苏纵身一跃:“也没干什么啊。”

      满菱刚要追问那为什么今日传话语气格外严厉,童苏轻飘飘的一句就过来了:

      “也就前几天不小心割断了给爹治病的那位大夫的指头。现在估计都长好了。”

      满菱步下一个趔趄,一时说不出话。

      “什么叫不小心割断了?!”

      “她自己凑上来握住我的刀,我已经收得很快了,不然整只手都废了。”童苏无所谓道,毫无愧疚之心。

      满菱看他这样,一股不详的疑惑攀上心头。疑惑是对童苏的行为和态度,不详是对童苏今日的生死。

      到了主院后,童苏走在前面,刚跨进院门口,迎面就是一根长棍飞来,不偏不倚瞄准童苏两个膝盖。

      童苏却收腿一跳,跟跳花绳似的侧身轻巧翻过。

      “爹,怎么今天上来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满菱便看到本被童苏逃过的那根长棍,竟在他身后绕了个弯,原先凌厉呼啸的棍风此刻竟消声,猝不及防打了童苏个马后闷棍,脊背都被打弯了。

      童苏单膝直接重重压在青砖凹陷处,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嘴间泄出。

      他反应过来后,抬头深深看去,果然。

      童律身边站着李蜚零和李现道。

      然而比起童苏,他们二人反倒显得更局促。

      看见童苏半跪下,李蜚零脸上更是不安,出言相劝:“童家主,我说过了我手上的伤是我自己弄的,童苏公子那日是来找现道玩,刚好遇上了我受伤而已。”

      童律看了眼李蜚零缠着白布右手指尖,根根裹实,无一幸免。他没有回答李蜚零,而是直接对童苏说道:

      “我给你机会自己说。”

      童苏冷笑:“说什么?李大夫已经把话说全了,爹你也听够了,还轮得到我说吗?”

      说话时,童苏死死地盯着李现道。

      李现道不发一言,低着头站在一边。不劝阻也不煽动。

      童苏向来挨打时是识时务会服软的,这次却是语气直冲童律脸的。

      连满菱都感受到,童家主这次气生得非同小可。就像……那天他对娘说话的语气一样。

      “这刀跟了我几十年,是不是它伤的人我一看便知。你为何要拿这把刀伤了李大夫的手?今日你若交代不好,就别给我站起来了!”

      童律的怒吼断喝,几乎让全院人喘不过气。

      然而童苏非但不怕,反而抽出了腰上的刀,拄着刀站了起来。

      才刚直起一半身子,童律眼神一动,长棍便又将童苏打回半跪地上,膝盖骨和青砖的撞击声清晰可闻。

      童苏就继续站起,继续被打;继续站起,继续被打……

      李蜚零听着骨石沉闷相撞声,发际渗汗,惴惴不安到了极点。

      现道的真实身份,除了她和童苏,这里别无第三人知晓。她是真的害怕童苏气极,将现道当场杀死。

      本来给童家主施针时,她一贯会在指尖缠裹白布,心里想着不会出事。谁料童家主看了一眼她的手便沉下脸来,让人去叫童苏过来。

      她心知大事不好,便赶紧把现道叫来,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在童家主的眼皮底下,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就算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也不会对现道立刻动手。

      而看童苏一遍遍被打弯腰背、一遍遍又固执看着前方站起来的样子,李蜚零看了一次后,便不敢继续直视。

      李现道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刚好与又被打到地上的童苏四目对视。

      童苏一直在盯着他。一遍遍被打跪下去的他没有开口解释,只一直盯着他。

      眼神炽热得仿佛看一眼就会被灼伤。

      李现道却不慌不避,就这样静静地迎着他的目光,一直对视下去。

      一道似烈火焚不尽,一道为死灰难复燃。

      其实自己死便死了。本来也早就不想活了。

      童苏这样,反倒是成全他。

      想到这,李现道自己都没发觉,嘴角上微微挂了笑。

      童苏看李现道竟对着自己低眼而笑,眸色一暗,闭上眼睛。这次起来,他生生接了后面一棍也没倒下,一根手指用力扯开缚在刀镡上的布条,直接起身拔刀。

      童律直接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童苏!”

      童苏一言不发,直接抽刀而出,动作快到瞬息之间、刀锷锋芒已出。他后脚抵地已是蓄势待发,却在即将全部出鞘时,手腕剧麻,长刀“哐当”掉在地上。

      满妙这边按着童苏的手腕,另一边接住了飞扑来的长棍,在手上过了一圈扔在地上。

      “童律,你打自己儿子轮不到我插手,但好歹童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孩子我心里有数,别人解释了你又不听,今天你就非要给他头上扣这个帽子整死他?”满妙冷冷说道。

      满妙的出现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院门外,气喘吁吁的满菱靠在院墙上回气。

      还好她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趁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童苏身上时,还在院门外的她直接跑到母亲那搬救兵。

      童苏,这次可是你欠我的。满菱暗暗高兴想道。

      童律又坐了下来,看着被打掉刀后错愕站在原地的童苏,指着他对满妙说道:“你自己看看他这样子!我给了他机会开口,他却宁愿挨打也不说,平常被罚跪一下就为自己叫苦喊冤,今天你要是不来打掉他的刀,他是想杀了谁?”

      满妙怒道:“你上来不由分说就打人,还有理了你?没错的人被你这一通打都要打出气来!”

      李蜚零见满妙这一插手,局面生变,忙说道:“童家主,那天是童苏公子给现道看刀,是我自己转身没留意,就碰刀上了。这刀既是您多年的佩刀,其锋锐程度不必我多说,一切只是意外。童苏公子实在是因为我平白受了冤屈,都是我解释不力,才导致……”

      童律冷淡打断:“大夫无需多言。我心里有数。”

      他看了看童苏和脚边的刀,又看了看满妙,虽是一言未发,但李蜚零明显感受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说错了。

      要不然,何以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满家主脸色巨变,童苏沉默别过头去,而童家主更是一副胸有成竹样?

      童律看着满妙开口了:“满妙,这把刀跟了我多少年,你也认识了它多少年。那你应该清楚,倘若持刀者没有伤人意,豆腐扔上去都是不会碎的;但若起了杀伤之心,金铁在此刀下均削泥成雪。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替这逆子辩护吗?”

      李蜚零脑中轰然一声,脸色越发惨白。完了,一切都完了。

      而童苏直接一脚踢上刀来,反手握住刀柄。

      李现道不懂刀剑功夫。只觉得童苏这一招反手刀势实在漂亮,砍头应该也花不了一秒。

      谁料握着刀的童苏没有向他袭来,而是收入了刀鞘内。

      童律倒是毫不意外,闭上眼长出了口气:“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为什么伤……”

      却又被满妙打断了:“你为何只质问童苏,不质问这位大夫?”

      “什么?”童律皱眉。

      “童苏对这位大夫起了杀伤之心,背后肯定有原因。你却一味给童苏施压。为什么不可能是这位大夫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让童苏无法在我们们面前开口解释?”

      满妙眼神凌厉不逊刀尖,横着扫了过来,李蜚零被这一眼看刮得七零八落,额角的汗直接滴落在地。

      看着李蜚零惊慌失措,满妙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她冷笑道:“我知道这是为你看病请来的神医,但医品未必等于人品。李大夫,我劝你现在把事实真相说出来,看在你为童家家主治病排疾的份上,童苏今天这顿打也算值了。”

      “满妙!”童律直接呵斥。“这件事到现在,伤的只有李大夫的手,童苏何曾破了一点油皮?你为何混淆视听非要步步紧逼李大夫?!”

      “我混淆视听?童律,你……”

      “是因为我。”李现道清淡的声音陡然插入这场愈演愈烈的争论。

      现场像燃得正旺的火堆陡然被一盆冷水浇上,只剩下嘶嘶的呼吸声。

      童苏听到李现道的声音,似笑又似嘲,眼中三分凉怒,遥遥乜斜着眼过去。

      李现道看着剑拔弩张、怒色满面的童律和满妙、无望惊惶的师父,最后是面带讥色、等着真相大白的童苏。

      他向前一步,从师父背后的阴影中站出,好似一个鬼魂般飘出。

      “童苏公子那天,想伤的人是我。”

      童苏眯着眼看去。错了,是想杀,不过也差不多了。

      “师父只是替我挡下了那一刀。”

      嗯,不错。接着说。

      “而童苏对我拔刀,是因为。”

      李现道顿了顿,看了看在场所有人,最终在心底推了自己一把。

      他看着一脸等着沉冤得雪的童苏,狠下心来,终于说出了口:

      “因为我好男色,倾慕童苏公子已久,企图轻薄他。童苏公子实属无奈,便拔刀自卫。”

      这话说完,李现道便从童苏脸上看出,自己的死期是真的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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