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妖录》有无鱼丸

173、我不是狗

　　“这都是为了匡扶正义，发扬家风。”

　　第一次听童苏说这话时，满菱以为他疯了。

　　她认识童苏四年了，就从没见他放过这种口味的屁。

　　她快要离开童家了。有些话必须找童苏谈清楚。

　　结果不凑巧，刚好撞上他的成人礼伊始——他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外出猎妖。

　　童家猎妖，美名远播。小部分接有偿，大部分是无偿，靠有偿的委托养无偿的帮助。能做到这样，大部分多亏了富豪名流玩的尺度之大，只得肉痛下重金请他们来除妖。

　　而无偿的帮助，则是通过童家私人的讯息情报网展开的。他们家的位置正好处于三省交汇之处，收集信息便利。这地方本是有名的妖窝险窟，故而虽有通衢之优势而无之实，便被童家的祖宗们开荒了。

　　开荒到今天，不能算是全部净化，但山上的大妖基本全被杀光了，只留下一些小妖继续繁衍生息，以供后代子孙练手之用。

　　显然，这些童苏从小打到大的小妖不足以完成他的成人礼。他便被童律派去东南方的沿海一带猎妖了。

　　“大小姐，找我干嘛？我过几天就要出门走了，别太想我。”

　　说是收拾行装，但童苏愣是一个指头没动，躺在藤椅上吃草莓，优哉游哉的。

　　满菱忍了忍。继续说道：“听说你要去独自斩妖以完成成人礼？”

　　“对啊。东南沿海那带似乎出了条大海鳗，整日里兴风作浪，渔船渔夫都折了不少。那里穷乡僻壤的没人管，爹就让我去看看。”

　　童苏说着，看了看手上这颗草莓，见上面有些软烂处，心生不悦，扔回了果盘之中。

　　满菱看得一清二楚。吃颗草莓都挑三拣四的大少爷，真的能一个人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去那么远的地方除妖吗？

　　“那你呢？来找我干嘛？不会真是舍不得我吧。话说小芜知道你过来找我吗？”童苏坏笑。

　　面对童苏的调侃，满菱少见地没有回嘴，反而下巴抬得更高了，绷住脸皮尽力不让底下的热度透上来。

　　看着满菱这傲娇骄矜样儿，童苏笑出了声，故意说道：“不是吧，真舍不得我？”

　　满菱紧闭双唇，嘴内暗暗用牙咬紧了肉，还是开口了：“我母亲想让我和你结婚。”

　　这下是童苏呆住了。

　　他本以为满菱是想反击自己的嘴贱，企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证明她只是开玩笑。

　　时间推移，满菱脸色不变，童苏却是彻底失去了笑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你……我……”支吾住了。

　　看着童苏花容失色，满菱却是心情大好。看着童苏不说话，她也不开口，先好整以暇地欣赏一阵子。

　　童苏的脸色现在看起来真像颗烂了星点的草莓。乍一看还是鲜亮水灵的，戳一戳，却发现是自内而外地溃软。

　　看着童苏被自己这话属实吓得不轻，看够了，满菱便定了定神，鼓足勇气说出下一句话：

　　“但我想和童芜在一起。你能不能让我母亲改变心意？”

　　童苏没反应过来。向来直球打人是猝不及防的，虽然他只是被球风波及到的外围闲人。

　　“比如，”满菱小心地开口，“你也成年了，能不能去外面找个……你自己喜欢的就好。”

　　如果说刚刚童苏是快腐烂的草莓，现在他就像被碾爆的浆果，四处炸汁。

　　“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能别把我说得跟狗一样，随便找人就能上似的！”童苏真情实感地愤怒了，不过也不忘八卦。

　　“我就说你和小芜之间肯定有什么，啧啧，没想到竟然是你先开的口，不愧是大小姐，一点点年纪就想着拐走我善良温柔的可爱小弟……”

　　“既然是你善良温柔的可爱小弟，下手自然要趁早。你帮不帮？”满菱直接打断。

　　“帮！怎么不帮？！”童苏来了精神，支起上半身盘腿而坐。“但我也不可能随便就在外面找个人回来。我要是结婚，那必得是和喜欢的人，喜欢到无可替代的人。”

　　满菱惊讶：“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以后一定会三妻四妾七通房。”

　　童苏笑笑：“人不可貌相，深情不可目量。”

　　“那你平时招惹那些小丫鬟干什么？”满菱想到这，面上又带了些鄙夷。

　　童苏赶紧岔开：“咳，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事不急，还是先说说你和小芜的事吧。”

　　满菱想了想也对，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想让你和我成亲吗？”

　　眼见着童苏马上就要发表滔滔不绝自夸言论，满菱赶紧接着说：“那是因为你未来会继承家业、成为家主，算得上和我门当户对。”

　　童苏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但道理不错，手指撑着头点了点，道：“不错。”

　　“所以你可不可以让童芜当家主？”

　　刚刚让他去外面随便找人成亲，现在就是逼宫退位，童苏一时之间不知摆什么表情出来好。

　　“放心，不会让你白让的。满家和童家会养着你一辈子，就算你什么都不干，衣食财宝一应不缺，天南地北随你闲游享乐……”

　　“满菱。”童苏叹了口气，严肃地唤了她的全名。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知上进的人吗？”

　　“你不是吗？”满菱又是惊讶。

　　童芜无奈道：“说实话，我很想是。但我不能是。”

　　听了这话，原先还算轻松的氛围凝固了。看着满菱脸上的表情，童苏便知道她理解这句话。

　　“你和我不都是一样的吗？既然天生在这个位置，享受了种种好处，就需要担起应有的责任。”

　　满菱摇头：“我和你不一样。你还有弟弟们，我……”

　　“你是想说，你没有替代品替你坐上家主这个位置操劳，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童苏的语气尖锐嘲弄，听得满菱如芒刺在背。

　　“对我来说，当家主从来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也绝不认为这是坏事。我更不会让童藤、童萝和童芜，因为我的逃避，而让他们去首当其冲。”

　　“他们不是家主的备用方案。而是家主应该保护的人。”

　　满菱知道，她今天果然没找错人。

　　她几乎差点就要对童苏全盘托出栖茔花的事、请求他帮助了。但到最后，她连嘴皮都没动。

　　这事太深，太重。她不能就这样随意说出。

　　就算是童苏，是保护了她母亲的童家主之子，未来的童家家主；即使他刚刚说了那样一番话，字字连心，她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期翼他成为盟友。

　　童苏说得对。不该因为自己的逃避，而让自己本该保护的人首当其冲。

　　无数的念头像车滚轮般在她眼中转了又转。但到最后，还是平淡一句：“我知道了。”

　　童苏看满菱神色很是坚忍，心下直觉不对劲，刚要开口，却被窗外一道声音打断：

　　“大少爷，家主请你过去。”

　　童苏的心脏开始真的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