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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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东宫寂静无声。
这晚天色格外的黑，月光也被浓密的黑云遮得严严实实，一颗星也瞧不见。
一间毫不起眼的屋内，夜瑾年被反剪着双手绑在木柱上，一头青丝凌乱不堪，白皙的面庞满是脏污。
这几个月下来，她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憔悴不堪，完全瞧不出曾经利落的模样来。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锁时发出的碰撞声。
一道颀长的身影进入屋内，端着一盏烛灯，缓缓走到她面前。
烛光在灯罩中跳动着，好似随时要被门外刮进来的风卷灭。
夜瑾年抬起头，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细细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她开口，声音嘶哑到她自己都难以辨别，难听至极，“为……什么？”
这么多天以来，她终于见到了顾北祁，憋在心里的那些疑问呼之欲出，这些疑惑折磨着她日日夜夜，此刻终于有了倾泻的机会。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将她关起来，为什么才来看她，为什么任由那些下人苛待她，哪怕她只是侧妃。
可她突然意识到，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看到男人手中的利刃，在烛光下反射出摄人的寒光。
他是来……取她心脏的。
其实那些疑惑，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不敢相信罢了。
她的阿祁，她从年少就爱慕着的人，终是要来亲手取走她的生命了么。
顾北祁身形一动，夜瑾年才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人。
他身后的人衣着华美，柔美的脸上带着与容貌不符的高傲，如此光鲜亮丽的她与这间阴暗的屋子如此不搭。
她便是顾北祁深深爱着的太子妃裴念。
夜瑾年垂眸，敛下眸中的湿润和深深的恨意。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流泪了。身为刺客，最重要的便是坚不可摧的内心，绝不能将脆弱展露出来。
可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湿了眼眶。
他当年口口声声告诉她，娶裴念是形势所迫，只因裴念是丞相嫡女，才要委屈夜瑾年做太子侧妃，立裴念为太子正妃。
他曾贴着她的耳鬓厮磨，许她有朝一日母仪天下，许她与他共度余生。
那时的夜瑾年是那样的深信不疑，当年她孤身一人被顾北祁捡回东宫，与他朝夕相处间早就对他情根深种，凭借一身的武功在悄无声息中不知帮他杀了多少挡了他路的朝臣。
那些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大臣官员们，在她眼里不过是几条手到擒来的性命，为了他，她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多少人命……
裴念走到夜瑾年面前，忽地捏住了她的下颚。
“侧妃妹妹。”裴念特意咬重了侧妃二字，“亲手死在北祁哥哥手里，也算了了你最后的念想，对罢？”
她低低笑了起来，用手帕将刚刚碰过夜瑾年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顺手扔到地上。
原本低垂着眼的夜瑾年在这时猛然抬头，一双锐利的眼淬了毒般直视裴念，吓得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夜瑾年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仿佛夹带着利刃般，直刺向裴念。
“北祁哥哥，赶紧把她的心脏取出来，太医说我的病不能再等了。”
裴念娇声说着，一尘不染的面庞上哪有半点病气。
这样矫揉做作，盛气凌人的裴念，究竟哪里值得顾北祁喜欢？若是裴念真配得上他，她夜瑾年也许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不甘与愤恨。
夜瑾年下意识将视线转向顾北祁，正与他漆黑的眸子对视上，里面如古井般深邃，不见一丝感情。
他没有反驳裴念说的话。
夜瑾年的心彻底冷了下来，裴念说的都是真的。
顾北祁一直都将她视为一枚好骗的棋子，不用倾注半分感情，就能得到她甘愿献身的卖命。
正因为没动感情，所以他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那神医所说用她心脏给裴念“治病”的荒唐法子。
他早就想要除掉她了罢？
毕竟老皇帝病重，他身为太子是即位的不二人选，而她为他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论是她手上的哪一条人命，公之于众都会对新帝威望造成不小的影响。
她知道的太多了，已俨然成了他即位途中最大的绊脚石。
夜瑾年仰头注视着面前高大挺拔的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紧紧堵在胸口，压得她上不来气。
他变得，令她再也认不出了。
不，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曾经温柔的少年，会教她吟诗作赋，带她游山玩水的少年，如今只能活在她的回忆里了罢。
顾北祁慢慢接近她，视线落到她脸上时，乌黑的眸子颤了颤。
“对不起。”他薄唇轻启，声音便从口中溢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尾音似乎还发着颤。
夜瑾年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胸口一凉，紧接着，大量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血腥味填满了口鼻。
她硬是忍着一声也没出，只感觉她的五感在慢慢消散，意识也渐渐被剥离了身体，最后一刻她只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上，便再没了生息。
夜瑾年没想过她还能再次醒来。
刚有了意识，她就感觉头痛欲裂，疼的她几乎睁不开眼。
耳边是一阵阵嘈杂凌乱的声音，像是有无数只蚊蝇在她耳边乱舞。
这是哪？
她该是已经死了，顾北祁终是杀了她。可是死去的人又怎么会有痛感？
缓了好长时间，耳边剧烈的耳鸣声才归为正常，头疼有所缓解，她也终于睁开了眼。
她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围着躺在破旧木床上的她指指点点，见她突然转醒，不由得惊叹一番，之后便纷纷道着无趣散了。
夜瑾年只需一眼就能肯定，她现在绝对不在宫内。
有人把她救了么？
不，不可能，她已经被挖去了心脏，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她下意识将手探进衣襟放在心脏位置时，摸到的却是完好的肌肤……
她的手也变得细嫩许多，指腹上长年累月拿兵器练武积累下来的茧也全都消失无踪。
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妻主……”
她本以为屋内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低头却发现床榻旁边地上还跪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此时脸上除了惊讶就只剩下了恐慌。
他刚刚说妻主……什么妻主？
妻和主分开讲，夜瑾年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可合到一起的话她却完全没听过。
“水……”夜瑾年喉咙干涩得发疼，刚一开口却立马感到不对。
这不是她的声音！
少年浑身一颤，连忙起来拿了水过来。
水装在一只缺了角的碗里，不甚干净，被少年小心翼翼递到夜瑾年嘴边。
夜瑾年无心在意这水是否干净，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伤的身体，和没有半点老茧的手，几乎很快就意识到，她似乎是借尸还魂了。
她压下心头的震惊和疑虑，随手将碗放到床边，观察起面前规规矩矩垂首立着的少年来。
少年生的十分好看，即使脸上不太干净也藏不住他一双生辉的眸。
夜瑾年见他偷偷瞄了她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一动不动像是做错了事等着挨罚的孩子一样站着，神色紧张畏惧。
“这是哪？”她问。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