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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卷一 第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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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趁师傅闭关,私闯困龙崖夺了天花赤龙珠,吃尽千辛万苦,被逐出师门,他都甘之如饴。只因一切都是为救他的夜华。他原以为从此二人便能厮守到老,相偕百年,不曾想……终了她还是独赴黄泉。
“小安她,再有三个月便及笄了。到时候,就依你把她许配给长安那孩子,你说好不好?那再过个把年,你就当外婆了呢,”侯爷望着很远的地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到时我这外公就抱了小孙子来给你这个外婆瞧瞧……”
“夜华……”侯爷唤了一声亡妻的名字,顿了一顿,侧身抬手摩挲着碑头,“我昨夜又梦着你了。我梦见你在小杏楼,梦见我们成亲,梦见我们带长留游飞雾湖,我……怕是想你了。”
山下。
“花花。”长留拿银箸夹了个艾团给身边的长安,又转身捧起个小屉子送到韦陶林白面前:“三叔姨姨,这是我今儿个起好早和吴妈小夏一起做的。”“哦?那我可真是要尝尝了。”韦陶言罢拣了一个咬了一口。林白笑着拉过长留到身边坐下:“小安乖了,来,坐这里——听安儿说,你家那棵桂花树开花了?”
韦长安在亭子另一边倚了石柱看着三个人聊得不亦乐乎,自己也是不自觉地笑了。
兀地,山上起了箫声,亭子里的人一时听了手中的事。《楚天落月歌》。长留怔了一怔:“哎呀,我把皇舅舅给的坠子落在上面了——三叔姨姨不要等我,我自个儿会回去的。”说着就跑出去了,叫长安一把拉住,手里塞进一把伞:“带上伞。”长留打了伞,掉头就往山上去了。
走到半路,就见自家爹爹正下山来,长留迎上去:“爹。”侯爷见了她顿了一顿,奇怪问:“怎么上来了?”“我落东西在上面了。”便见侯爷做了个“川”字:“这么大人了还是丢三落四。去吧。”“嗳。”长留把伞塞到侯爷手里,一溜烟跑了。侯爷再要叫住她拿伞回去时,已看不见人了。
长留捡起坠子,挂回衣带上,见地上还有处灰烬,便到溪边掬了一芭蕉叶的水浇了上去。
碑头题字已经重新描过了。长留细细看了看那块青石碑,悠悠出神,缓缓坐到碑旁的竹簟上。
送走三位长辈,长安在亭里坐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长留下来。天愈阴了,黑沉沉地酝酿着一场大雨。姨父下山时手里拿了伞,那么那丫头手里定是没伞的了。长安想到这儿,便坐不住了。
果然半路上就倒下一场大雨,长安手里拿了伞,心下更是焦急——也不知她有没有找到地方躲雨。
等他上了半山,天已暗得几乎见不着路了。他往落月溪走,循溪而上,隐隐约约见了一株梨树的影子,急忙跑过去。确实是姨母的墓。他舒了一口气,却又蹙起眉——她却不在。
“长留!长留!”他大声呼着她的名字,隐隐有了几分焦急的怒气。
这么大雨,那丫头要是淋着了,回去又要大病一场!他急得四处乱撞,终于是在大颗雨滴打在脸上时清醒了一下,想起谢家陵里也有一处避雨亭。
“小安!”她悠悠回神,扭头去看,见到她家花花打着把破伞站在雨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把自己扔了过来:“淋着了没有?”说着,他握了握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松了一口气:“还好。”“我哪里会叫自己淋着呢?倒是花花你,瞧瞧,鞋子裤子头发全湿了,待会儿姨姨得说你了吧?”她坐在石栏上,叹了一口气。长安敛了衣摆同她坐到一起:“怎么那么久都没下来?”
她闻言又发了会呆,半侧身把背靠到他手臂上:“花花,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他眉目一动:“想不起什么?”“嗯……明河什么时候回来呢?”他侧头看了看她,也不追问:“她信里说端午前一定回来。”“喔……”她拖长了音,似乎是乏了。他解了自个的外袍给她盖上:“累了就先睡会儿,伞坏了,雨又不停,一时半刻是没办法回去的。”她不做声,想是睡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恍恍惚惚间觉得耳边一阵吵闹,想睁眼眼皮却似长到一起去了,怎么也打不开,便索性又睡过去,心里却明镜似的晓得自己想必又叫花花福伯他们忙了。
等她终于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小夏扶她起来,给她倒了杯水就兴冲冲跑去禀告老爷了。
好饿。她靠在床头喝了口水,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今天天气真是难得一见的晴朗啊。长留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到窗边手搭凉棚往楼下庭院里望,找着往月洞门外跑的小夏,扬声道:“小夏,我饿了~”小夏急急刹脚,回身仰头看过去:“哦,这就备饭。”见长留边打哈欠边点头,她这才扭身又往外走,还没走几步,又遇见个人,她抬头一看,忙福了一福:“韦少爷。”长安笑着点点头:“你去吧,我来看看你家姑娘。”
长留在楼上远远瞧见长安,眯眼笑着冲他招招手:“花花——”长安举了举手里的小食盒,笑道:“快换了衣裳下来。”“嗯!”
匆匆洗漱,穿上长衫套上罩袍束了头发趿上鞋子,长留眉开眼笑地跑下暖阁。楼下就是花厅。长留眼下住的地方,唤作宝树园,本是花厅所在,因长留而特特腾了楼上暖阁供她秋冬起居,待春寒一过,便要搬回小苔阁了。
“我快饿成纸了——花花你给我带了什么……哟哟,酒酿汤圆!嘿嘿嘿,花花,你真瞭我,我昨晚睡着了没蹭到杏花酒呢。”“今天可好些了?头还痛不痛?”长安给她端了汤圆出来,伸手按上她额头,“烧倒是不烧了。”“嗯,没事的没事的,就是昨天在亭子里那会儿有点冷,幸好后来花花你来了。”她拿起汤匙盛了个汤圆送到嘴里——桂花麻芯的。
“没事就好,你不知道昨晚姨夫急成什么样子。”他帮她掠起鬓边散落的头发,坐到她身旁道。
“嗯嗯,我知道了——对了花花,再有三个月就是我生辰了,”她抬起头冲他不怀好意地一笑,“你可想好了要送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