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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第 1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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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这是他们第二次成亲。
却比第一世,她做林兮月时更加冷清。
因为上官懿成魔的事,九重天没有人敢来,也就只有盈玉潭清和东岳。
月幽谷倒是热闹,但各族长也只有脸上附和,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觥筹交错的喜悦,只是例行走个过场。
不仅仅是因为上官懿的事,他们更不想让他娶一个魔女。
但在叶泠若看来,这场婚礼,才是她期盼了许久的。
没有人祝福没关系,他们心在一起,便永远都不会分离。
拜了天地,上官懿也没有饮酒,便同她一起回了洞房。
外面的几个人倒是喝了几杯,尤其是潭清,心情有些沉重,“这真的是唯一的方法了吗?”
他看向东岳,“你可是活了几亿年的神袛,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东岳嘬了口酒,睨着潭清道,“我还得下凡去历劫,活了几亿年有什么用。”
盈玉叹了口气。
这话倒是不假,凡人羡慕神仙,觉得神仙长生不老。
却世人却不知,神仙是长生不老,但每隔一段时间,也要付出天道的惩罚。
没有什么人能一直顺遂下去。
她看着潭清,抿唇笑了笑,他们的劫算是历过去了。
上官懿和叶泠若的劫才刚刚开始。
洞房里,上官懿和叶泠若喝过交杯酒,他目光向上,看着那朵火红的头花,不知为何,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
再向旁边一挪,发簪中一道精芒闪过。
他拔下了发簪,听里面的物华哎哟一声,“大哥哥,你干么,害我翻了个跟斗。”
上官懿看着叶泠若,勾唇笑道,“少儿不宜。”
叶泠若脸一红,笑瞪他一眼。
他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不像从前那么冰冷,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上官懿将发簪送了出去,叶泠若坐在铜镜前,将自己头上的发饰都褪了下来,顿时繁复的一切变得简单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有些陌生,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如果镜中的自己还是林兮月,一切都回到起点,没有毒花丛,这个人还是她吗?
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上官懿回来时,见叶泠若在镜子前发呆,他轻轻地从她身后揽住,声音轻柔道,“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叶泠若蓦地转过了身体,微微睁大眼睛,“什么事?”
“是关于物华的,”上官懿愧疚地垂下了眸,“她是我们的女儿。”
叶泠若不可思议地掩住了唇。
那个女孩,她在梦里见到过一次,不过三四岁大,为何一千年后会长大了?
鬼与人不同,鬼死时是什么样子,便一直是什么样子,不会改变,除非重新投胎。
上官懿点了点眸,苦涩地笑道,“当初我把她的魂放进了魂戒里将养,本来打算待你怀孕时重新放回你肚了里,可是......”
后来的事,叶泠若都知道了。
溪风月身死,上官懿被烟萝喂了心头血而失忆。
这一千年来,物华就在他的魂戒里慢慢生长,竟长到了十岁,连模样都变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黯哑。
她一直以为,上官懿当时恨溪风月,所以视这个孩子为孽障。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珍爱她。
上官懿吻了吻她的额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酸楚的表情,便将她抱在了怀里,“对不起。”
千言万语,他只想化作这三个字。
他太自负了,当初叶泠若设下毒花丛,本是不想让他进魔地洞天。
但上官懿那时候就在想,既然得不到她的原谅,不如去死。他死了,她就会原谅他。
所以,他穿过了毒花丛,也为第二世埋下了伏笔。
如果他当初能静静地等她原谅,他们便不会浪费这么久。
叶泠若含泪笑道,“上官懿,有时候,我恨死你了,可是,我还是爱你。”
上官懿仰头深吸了口气,有她这句话,真的什么都值了。
他拥她在怀,这一刻时光仿佛回到最初。
做为小白狐的上官懿,也是同样缩在叶泠若的怀里。
彼时的少女斜倚在床上看书,温热的气泽透过她薄薄的长纱传递到小狐狸的身上。
它抬头看着少女的容颜。
瑰丽而又柔美,魔地洞天本暗淡,可她的脸上被洋溢着一团光彩。
它就这么看着她,冷心冷情如上官懿,可它的目光还是从她的清艳的容貌向下滑动。
经过她白瓷般的锁骨,玲珑的身段,一直到一双赤着的纯白脚踝。
它在她怀里,是不是也代表,这个女人应该是她的。
上官懿觉得,叶泠若就应该是她的。
*
房内烛火已熄,窗外透过雪地的灰白色光茫,洒进房里,铺到大红的喜床上。
上官懿看着熟睡的叶泠若,抬手将自己的魂戒摘了下来,套到叶泠若的手上。
心里有太多的不舍,但这一次他知道,叶泠若不会再做傻事,有了物华,她一定会在月幽谷等他回来。
千年万年,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上官懿从房里出来时,大殿里的几个人还没有走。
东岳还是一向的玩略,“完事了,我还以为我们要等到后半夜呢。”
盈玉摇了摇头,无语地看了眼东岳。
上官懿没有心情同他开玩笑,进来后,桌上有温着的酒,他拿起一杯,喝下了肚。
顿时胃里被烧得火辣辣的热。
潭清复又问了一遍,“真的决定了,不后悔?”
他握着盈玉的手,“这种滋味,我能体会得到,你想让她再体会一次?”
盈玉有几分愧疚,若不是她陷进了自己的执拗中,他们也不会分开这么久。
她反手抱住潭清的手臂,后者对她笑了笑,继续对上官懿道,“要不要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种事他们都是活久见,再无所不能的几个人也没有了法子。
潭清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可总觉得会有办法。
天道不会真的这么无情。
东岳反而嘲笑道,“潭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上官懿都决定了。”
潭清承认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做为神仙,时间可能不会让人改变,但感情的牵绊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这千年来,他从开始的冷傲残暴,到后来的相思,那些傲气仿佛被削了尖的刀,再也锋利不起来。
他能感同身受,能明白上官懿此时的痛苦。
盈玉看向上官懿。
他闭了闭眼,但面色没有太多的纠结。
“就这样吧,泠若应该是明白了,我走总比她走强,”他自己解释,“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她受相思之苦比我受相思之苦强。”
哧!
东岳乐了。
这是什么烂理由。
不舍得叶泠若受罪就直说。
上官懿瞪了他一眼,“物华怎么样了?”
他把物华交给了他们,希望合他们的力量能让物华重新回到叶泠若的肚子里。
东岳点头,“我办事你放心,冥府那面都打好招呼了,潭清已经净化了物华的鬼气,她可以顺利进入到叶泠若的肚子里。”
交给东岳还是没问题的。
上官懿没有了后顾之忧,转身走出了大殿。
盈玉看着他的背影,眼间流下了一行清泪。
早上太阳初生,月幽谷的雪地上洒下一片金黄。小念抬头看了眼天空,觉得今天的太阳格外耀眼。
她目光看向叶泠若的房间,顿了一下才抬步走过去敲门。
两声门响后,叶泠若没应,她只好推门而入。
铜镜前,叶泠若已经洗漱完毕,清新的白袄,偏头上戴了一朵红捐花。
镜中的女子无悲无喜,神色平静,眉眼的妆容化得精致,还给自己打了一些腮红。
她没有转身,淡声问小念,“上官懿的尸体在哪儿?”
小念心里突然就悲凉起来,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叶泠若。
“在大殿,还没有惊动各族长。”
上官懿走时将月幽谷交给了叶泠若,这些事还得她来定夺。
“去报丧吧。”简直的四个字。
说完,她从铜镜前站了起来,笔直地越过小念往外走。
小念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脚步有条不紊,看不出半分伤心,反倒像是去请安的。
她其实还有点担心,叶泠若会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奋不顾身地去救回上官懿。
但现在,她觉得她不会了。
若叶泠若心中有恨,可能会去救,然后他们之间两不相欠,从此浮生一梦。
但若她心中有爱,就像现在这样,她会心甘情愿地在这里等上官懿回来。
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他们还有无数的岁月可以私守。
大殿的正中间,摆了一个水晶棺,如当初那个一模一样。
盛林跪在一旁哭泣,其他几个人则在站一旁,面色肃然。
盈玉见她进来,还走过来扶住了她,轻声安抚道,“上官懿为了六界牺牲自己,天君已经颁令,六界举丧,”她拍着她的手背,“他会回来的。”
叶泠若转眸对她笑了笑,没有讲话,径自走到了水晶棺前。
躺在里面的男子面容安逸,脸颊还泛着红润,额间的帝钿鲜红耀目,一身帝服,即使躺在水晶棺里,都掩盖不住他的威仪。
她拉起上官懿的手,眼中柔柔地流淌着泪水,“你好狠心。”
两次,她眼睁睁看着他躺在这里,而这一次,她竟然没有了什么情绪。
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像做小狐狸时一样,只是被打回了原形。
有她在,有她守护着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
潭清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把魔气用屏障禁锢在了他的身体里,若想彻底化解,除非他羽化。”
他递给东岳一个眼色。
东岳看着棺中的上官懿,难掩痛楚地勾唇笑道,“他会醒过来的,我们相识了千年,我知道他,他舍不得放下你一个人。”
“唉,要说上官懿就是重色轻友,羽化前只知道跟你交待后事,也不对我说点什么,真是枉费我们相交了千年。”
他转过了身,看着桌上还温着的那壶酒,出神良久。
叶泠若平静道,“上官懿,一生小心翼翼,被陷害,遭唾弃,断手筋,毁修为,活得伤痕累累,他不甘不弃,斩杀异己,征战月幽,八千岁继帝位,历天劫,成上神,带着月幽日昌月益。”
她俯下身,柔软的手指抚摸着上官懿的脸庞,看着他俊美的容颜出神,“他太累了,让他好好歇歇吧。”
这样的男子,或许是许多女人心中的结,也是许多女人心中的怨,但他却成了她心中的唯一挚爱。
他真的太累了,她经历过他苦涩的童年,看着他杀了自己的手足和异己,曾经觉得他太过残忍。
可一路走来,他又何常不是战战兢兢。
月幽谷当年自溪风月后已经百废待兴,百姓有许多被打回了原形。这千年来,是他带领着月幽谷重回巅峰。
终结月幽谷的纷争战乱。
他没有经历过神魔大战,与潭清和东岳而言,他算不得枭雄,但他以一万岁的年纪承了上神之尊,帝君之位,就已经是别人所望尘莫及的了。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盈玉见叶泠若通透,也算放了心,“说的对,我们让他好好歇歇吧。”
潭清将发簪还给她,“物华的魂我们已经净化了,你自己知道该如何做。”
他看了眼她平坦的小腹,上官懿既然有这个打算,应该会让叶泠若受孕。
“狐族还是要求血统的纯正,不是上官家的人,恐怕难以服众。”
这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新的女帝。
叶泠若接过发簪,目光坚定道,“月幽谷的狐帝只有一个,永远是上官懿,谁都撼动不了。”
她看了眼殿外,瞳色转冷,“若有族长不服,我叶泠若一样可以披甲上阵,替他守住尘觅流浅。”
盈玉不赞同,“何苦呢?”
潭清明白她的意思,在叶泠若眼中,上官懿很快便能醒来。
“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月幽谷的事空阙谷不好插手,不过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叶泠若向他阖了下首,见东岳还背过身去一动不动,便径自走出了大殿。
她站在殿外,昂首挺胸,一身威襟,眼中氲氤着一层水渍,目光肃冷。
“月幽谷丧钟敲响,狐帝上官懿,羽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