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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任务 ...

  •   二更已过,海宴皇宫沉浸在了一片安详静默之中,入耳处,只有潺潺流动的湖水,花香四溢,云雾缭绕。甚至今夜连巡逻的将士都不曾出现。

      陶以慕一路东张西望,将高挑的身体微微下压,三分作贼之姿,但一看就不是惯犯,至少眉眼还是坦荡清明,没有作贼之人的猥琐。

      他摸到一棵参天般的大树前,那里已然有一个身着内宫侍卫服的人等在那里,那人虽然身高不及陶以慕,但同样瘦高。

      陶以慕与他碰面后,来不及寒暄,他只朝那人阖下了首,便声音如蚊呐般急切地问道,“找到了吗?”

      那人点了下头,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一张小字条。天虽黑,但还是能看到他的手此时在微微地颤抖,连声音都带着抖动,“找到了,我都写在这上面了。”

      陶以慕接过来看了眼,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抬头对那人笑道,“谢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人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微微踌躇着劝道,“以慕,虽然我不知道这三年来你经历了什么,但你要想清楚,一旦踏上这条路,你将再不能回头了。”

      陶以慕仰起头,看着海宴参天的星斗,竟觉得无比讽刺。

      他陶家为海宴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只是一个小小的护战仙障,竟然将他们的功劳统统掩埋进了黄土。
      难道他陶家的血不足以代替一个护战仙障吗?

      还有,他更恨他自己,就因为他好心救人,竟然成了压垮陶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他知道海宴把他当通缉犯的理由后,便恨不能把自己也杀了。

      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他才刚刚豆蔻年华的妹妹,和那十几万将士,他们的血比海宴的夜都要黑。他每次午夜梦回时,总是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
      于他而言,早已不在意回头路。

      为陶家洗清冤屈是自然,但除此以外,他还有救命之恩要还。若没有这些支撑着他,他现在活着,根本就如同行尸走肉,在他的世界里,恐怕再也没有天明了吧。

      他反手拍了拍那人的手,抱歉道,“我本来想找庞玢帮忙,但他自己也是自顾不瑕,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那人微微有些怒了,竟越过他走到他身前,紧紧地握着剑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以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在关心你。”

      陶以慕长长吸了口气,看着他认真地笑道,“我早已不能回头了。”

      那人一怔时,陶以慕已然越过他走远。
      叹了口气,或许,还有转机才对吧。

      陶以慕走得很快,越过锦阙园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微弱的抵抗声和猥琐的调笑声。

      他不得不转了下头,在看到锦阙园里那个一身黄袍的男子时,微微蹙了下眉。

      那人行为十分不雅,正在对着一个小婢女动手动脚,又是拉着人家的手,又是摸人家的脸,吓得那个小婢女叫又不敢叫,只好缩着脑袋垂着头一直在求饶。

      “奴婢只是浣衣宫的一个小婢女,请大殿下高抬贵手。”

      “你长得这么漂亮,留在浣衣宫洗衣服太可惜,你瞧瞧,你的一双小手都变粗了,不如跟了我怎样,保管让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呵呵呵呵!”

      他身边那个尖嘴猴腮的侍从还对那小婢女凶巴巴地喊道,“我们大殿下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个小婢女哭凄凄地摇头道,“奴婢身份低贱,不敢折辱了大殿下。”

      “什么身份低不低贱,我看上了你,父王一定会同意的,你就放心好了。”

      好色成性。
      陶以慕在心里冷哼一声,他是改不了这个臭毛病了。

      从前他是陶家大少爷时,还可以管一管,现在……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破衣烂衫的打扮,他只有一个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工隶石木,不是什么陶以慕。
      这事,他管不了。

      想通了这些,他提步就要走过去。

      那小婢女小小地大叫了一声,哭声更大,“大殿下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别不识好歹。”啪地一巴掌掴了过去,直把那小婢女打倒在地上。

      陶以慕闭了闭眼,越是告诉自己不能多管闲事,可心里一腔热血还是抑制不住地往外冒。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全身紧绷在一起,猛地吸了口气,转身向着那个方向而去。

      *

      李卿城跟着玉坠走到这里时,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的怒火不知是为谁而发,总之,她是真的生气了。

      归桃提醒她道,“小姐,是大殿下齐凌傲。”

      她如果没有记错,这个齐凌傲虽然不太受皇帝的待见,但却是储君的有利人选。因为他是庶出,二殿下才是嫡出。但二殿下不过才十岁,年纪太小,不能立为储君。

      海宴拖到现在都未立储,朝中大臣已经有所怨言了,可见立储之事迫在眉捷,那也就是说,非齐凌傲莫属了。

      这个人心胸狭隘也就算了,还十分好色。
      皇宫里有不少婢女被他欺凌过,他玩完抹抹嘴就走人,根本不管人家的死活。那些被欺凌的婢女有苦难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都不敢声张。

      今天这事,归桃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定是齐凌傲又在欺凌婢女,那个工隶路见不平,只是他太不识趣,被抽两鞭子也就算了,居然拉住了齐凌傲的鞭子,目光坚韧黑沉,就这么与他对峙,将那个小婢女护在身后。

      这种壮举委实让归桃佩服,但也觉得他不自量力。
      为何又是这个工隶?

      归桃瞄了自家小姐一眼,如今这局势,如果她家小姐去管,恐怕日后齐凌傲会挟私报复。但若不管,她觉得又不太可能。

      因为她看见她家小姐的小粉拳已然握在了手心,仿若一支在弦上的箭,马上就要一跃而出啦!

      李卿城看似是箭,但又不像箭,因为她走过去时步伐很慢,仿若在闲庭信步,只是不小心碰上了。

      她很讨厌这个齐凌傲,他派人来郡国宫提过亲,不过被李忠城愤然把礼退了回去。

      他觊觎自己的美色不是一天两天了,偶尔在皇宫里见了面,他的一双眼睛都让李卿城觉得厌恶,恨不能挖出来喂狗。

      她李卿城,只救该救之人,对于那些活该倒霉的人她才懒得浪费时间。

      就好像,现在站在她面前,浑身是血,甘心被鞭打却不还手的臭男人,她才懒得管。

      只不过齐凌傲调戏小婢女,她就不能不管。
      这是李卿城为自己的愤怒所找的原因。

      李卿城走过来的那一刻,便看见齐凌傲双眼已经直了,连手里的鞭子扬在半空都没有徐意过来,嘴唇慢慢张大。身后的侍从忙惊喜地在他耳边道,“是李卿城,大殿下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人。”

      齐凌傲哪里来的好机会,平素里连跟她讲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今晚他真是走了桃花运。

      再见李卿城于夜色中婀娜而来,粉色纱裙娇美动人,她向齐凌傲看来时,一双桃目勾魂夺魄,堪目星河璀璨。

      齐凌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端着架子向李卿城走去,“这不是郡主吗?这么晚了,也这么有雅兴?”

      他看李卿城,看得心痒难奈,李卿城看他,同样是心痒难奈。
      只是她在心痒如何整到他。

      她并不福身,目光看向站着的陶以慕,和跪在地上哭泣的婢女,意有所指道,“还是大殿下有雅兴吧?”

      大晚上不睡觉,出来调戏婢女,还鞭打工隶,这雅兴还不是一般的高。

      她看向陶以慕。
      身上被抽了几鞭子,脸上却全然无恙。

      他的画皮易容术,被这鞭子抽一下,可能就露相了。
      可见他刚才是护着自己的脸了。

      这一幕不禁让李卿城联想到三年前,陶以慕出手教训齐凌傲时,是多么的痛快,现在反倒让人家拿鞭子抽都不敢还手。
      他还真是作践自己。

      她心口堵了一口气,也就瞥了下脸,不去看他。

      陶以慕却心生狐疑。
      这么晚了,难道李卿城真是出来散步,恰巧遇到?还是她根本就是一直在跟踪自己?

      他希望是前者,若是后者,他的任务可能会遇到麻烦。

      话说回来,他刚才出手为这个婢女抱不平,的确是冲动了。他了解齐凌傲,他的鞭子动不动就出手打人。
      冲动前他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就替这婢女挨几鞭子,又死不了。若不然,今晚这皇宫内,又会多一个含屈投河之人。

      他没指望谁会来替他解围,偏偏又是李卿城。

      其实陶以慕心里是感激的。
      正如李卿城所言,在海宴,除了皇帝,就是郡国宫,没人敢惹李卿城。
      连齐凌傲都不行。

      齐凌傲听得出李卿城话里有话,却是笑笑转了一个话题,“听说,自陶以慕失踪后,郡主就不爱出门,其实大可不必,海宴好的青年才俊大有人在,比如说我……”

      “哧!”归桃一下子没忍住,居然笑了出来。

      齐凌傲眯眸慢慢递过去,归桃只好抿了下唇,可是唇角还是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李卿城点点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道,“那倒是,我听闻大殿下自小会背《得道》和《天训》,这两本都是高难度的书,大殿下果然比一般人聪慧。”

      归桃笑容敛去,有些微微的错愕。
      她家小姐在称赞齐凌傲?

      啊啊啊?
      这不可能吧?

      齐凌傲的侍从都挺起了腰板,颇为得意。

      齐凌傲被夸得欣欣然自我陶醉道,“哪里哪里,这两本都是普通的书籍,并没有什么难度。”

      李卿城抚着太阳穴道,“可是我却读不懂啊!”

      归桃眼睛蓦地瞪圆,她家小姐也是自小就熟读这两本书,都能倒背如流,怎么可能读不懂?

      打眼再看李卿城苦大愁深的表情,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疙瘩,她突然就顿悟了。
      她家小姐又要开始玩耍了。

      齐凌傲并不徐意这一点,还兴致勃勃地认为李卿城肯与自己讲话,自己还是有机会的,马上一双星星眼问道,“哦,什么难题,郡主不防说出来听听?”

      郡主抬起头,原书照背道,“书上第一百三十五页说到,千年的王八和万年的龟都飞升在即,天道却降下一道题,问它们飞升的本源是什么,可惜龟没能答出来。”
      她慢慢抬起头,一双冷艳的目光投向了齐凌傲,“到底是什么呢?”

      齐凌傲想都不想就道,“当然是神修,神修就好比是通往神族的阶梯,每个人都会有,但修为高者,神修也就越高,当神修达到一定高度时,此人便可成仙。反之,若失了神修,此人修为再高,也无法攀登到神族的殿堂。”

      他讲得声音很大,生怕李卿城听不明白听不懂。
      他讲得神采奕奕,气宇轩昂,底气十足。

      李卿城如醍醐灌顶般哦了一声,“没错,我想起来了,飞升的王八也是这样回答的。”

      扑哧!
      连他自己的侍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陶以慕转眸看去,真不亏是大小姐李卿城,作都能作出一定的高度。

      齐凌傲反应过来,一腔喜悦被愤怒取代,他眯起眼睛道,“李卿城,你敢骂我?”

      李卿城已无须再装,吹着豆蔻色的指甲,漫不经心道,“骂了,怎样?”

      “你……”

      李卿城抬着头,白了他一眼,“大殿下,你想如果我跑到皇上面前去告你一状,说你调戏我,他是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齐凌傲心口怒气翻腾,他的确不受父皇重视,如果李卿城真去告状,父王必定会相信李卿城。

      他到现在才看明白,这李卿城分明是来救人的,根本不是出来散步的。

      就算他再笨,也知道眼下之事,他若再不依不饶,于他真的不利。
      与其如此,不如先咽下这口气,留着秋后算账。

      “李卿城,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重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侍从悻悻走人。

      那小婢女一直给李卿城磕头,“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抬起头来。”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她怕陶以慕不单纯是想为这个小婢女解围,而是他们早就认识。

      所以当那个小婢女怯懦胆小地抬起头时,她特别留意了一下陶以慕的表情。
      他只偏了下头便抬手捂住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神色平常。

      李卿城松了口气,这时候,千万不要出现一个白月光给她添乱。

      她在心里直翻白眼: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飞升之路,她才懒得管陶以慕的桃花运。
      现在还不得不费神要考虑这些。

      “长得倒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陶以慕问她。

      那小婢女长相清丽,虽谈不上绝艳,但也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她眉心的一颗黑痣。

      “奴婢米荠。”小婢女声音吓得发抖。

      李卿城一直看着陶以慕,他似乎真的跟这个小婢女不熟,听到她的名字时,还皱了下眉。

      米荠,不过就是一种野菜,谁会给女儿家取这种低劣的名字。

      她将米荠上下打量了一番,“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幽约情郎吗?”

      “不不不,奴婢不敢,”米荠摇头又摆手,“奴婢只是白天忘了给皇妃洗衣服,怕明天被责骂,所以想趁晚上将衣服取来。”

      这些浣衣宫的婢女也是可怜,主子有气了,时常会往她们身上撒。洗的不干净要骂,没有涂香料也要骂,其实李卿城都明白。

      各宫服侍在主子身边的婢女有些人不错的,对这些浣衣宫的人也算照顾。

      有些相熟的,同病相怜的婢女也会相互照顾。

      只是不能照顾得太过了,让人说了闲话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米荠趁夜去取衣服,想来也是不想那边的婢女为难。

      她打发道,“我数到三,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米荠一愣,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临走前,还知道向陶以慕道声谢,真的实属不易了。

      接下来,李卿城看向了陶以慕,“这么晚了,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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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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