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作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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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林西子就是这样苦恼地和自己脑子里的想象作战。为了让脑海里的俞乐怀闭嘴，她无可奈何，傻乎乎地不停唱歌。
——而今天，要怎样让心里那个一唱不停的歌声停下来呢？
林西子把车停在cabin门口，领着Jeremy进门。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时候，林西子脑子里的歌已经转了一轮倒回开头，重新开始唱——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轻轻开了门，只有风雨声。
她换了鞋进屋，一边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一边走向厨房去做晚饭。而那个歌声继续在唱——
我觉得爱情让人变得残忍，原本相爱的人变成心头的针，越是爱得真，越是伤得深。
她打开厨房的灯，到sink那儿去打开水龙头洗手。前面正是一个小窗户，外面夜色浓黑，她把百叶窗下下来了。
就像黑夜和白天，相隔一瞬间，明知道说再见，再见面也只有明天。
Jeremy噔噔噔跑到厨房门口，问：“Sissi，我有一个读书报告明天要交，你一会儿能不能帮帮我？”
林西子回头对他微笑点头：“没问题。”Jeremy便欢呼着跑开了。
她掉回头来，心里一片沉沉的灰黯：谁又能来帮帮我呢？
只有脑子里的歌声还在答非所问不管不顾地唱——
天空啊下着沙，也在为我牵挂，把爱葬在沙里，还有你的消息。
你走了，就走了，不要想起。
风走了，沙走了，不要想起。
Heather出院这天，也正是Jeremy学期结束的日子。林西子的期末考试已经全部划上了句号，终于可以轻松下来过一段没有什么特别事情的日子了。她愿意给Roger帮忙，而Roger和Heather仍是请求她替他们去把Jeremy再接回来一次就好。
Jeremy上的学校自然就是他祖母辛勤一世苦心经营的那一所，因而也正是林西子教中文的学校，林西子对它当然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家长们通常不会再像往常那样，只把车开到门口，让孩子自己上车就好。他们都会把车停好，亲自走到教室里去，向老师们表示感谢，并听听他们有什么要对自己说的话。
林西子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也提前了一点去。她刚走到走廊里，路过一个教室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喊“Sissi”。
林西子一看，见是Jeremy的英语老师Miss Grey，正从门后面伸出脑袋来，招呼她过去。她应声进了门，便听见Miss Grey对她说：“Sissi，今天还是你来？Jeremy的奶奶好一些了吗？”
林西子点头：“她今天出院，所以还是需要静养，我就再来接Jeremy一次。”
“哦……那有些事情，我就跟你说吧，你看看要不要告诉Jeremy的爷爷奶奶。”Miss Grey斟酌着。
“好的。”林西子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是这样……Jeremy考英语的时候作弊了。他把一些默不下来的单词写在了手上，被监考的老师发现了。”
林西子微微有些震惊。她想了想，决定这么说：“谢谢你告诉我！我想，这件事情我来和他谈吧。他复习考试的这个星期是我带的，出了事情应该是我的责任，我没有腾出足够的时间来帮助他。”
“噢，Sissi，别这么说，你已经很好心了。”Miss Grey拉着她的手，满脸感慨地说。
林西子摇摇头：“总之，我们先不要告诉他爷爷奶奶，好吗？交给我就是了。”
接到Jeremy的时候，林西子笑容满面地抱了抱他：“祝贺你，小家伙！又完成了一个学期啦。作为奖励，我请你吃你喜欢吃的东西，好不好？想去哪里，告诉我。”
Jeremy本来有些精神萎靡的样子，听见林西子的这个提议，才开始有些开心起来。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巧克力工厂！”
林西子便带着Jeremy到巧克力工厂去了。店里人不多，他们俩面对面坐在一张小圆桌两旁，林西子给他们俩各要了一杯热巧克力，然后让Jeremy各拣了几样他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品种，买下来摆在他面前小小的一盘。
林西子小口小口地呷着杯子里甜甜浓香的热巧克力，轻描淡写地问Jeremy道：“Jeremy，你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不然牙齿会坏掉的。”
Jeremy吃得高兴，他抬起头来看着林西子的眼睛里笑意盈盈的：“我知道。我喜欢这里，是因为从这扇窗户能看见你们学校的法学院。”
林西子没有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孩童会有这么一个回答。她很有些惊讶，顺着Jeremy的目光望向窗外，对面就是法学院的大楼，古典式灰黄色调的建筑，墙壁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只是这会儿只剩下挂着残雪的黑色枝蔓。
她转回来问：“你喜欢法学院？想将来做个律师吗？”
Jeremy用力地点点头，眼睛里有一种超越他年龄的庄重与坚决。
林西子原以为美国人想当医生和律师的，都是因为家长这么希望。而Jeremy这么小，就出于自己的真心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实在有些让人出乎意外。
于是，她接着往下追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Jeremy垂下眼帘，有些不愿开口，但似乎更不愿意拒绝林西子，终于还是小声地说了：“听爷爷奶奶说，妈妈之所以离开爸爸、也不要我了，就是因为她嫌爸爸不是律师。她想嫁给律师……”他抬起眼睛，索性一古脑全告诉了林西子，“其实爸爸也想照妈妈希望的那么做的，所以他也去努力过，但是那个什么考试实在太难了，他考了好几次成绩都不理想。”
林西子替他说：“LSAT？法学院的入学申请考试？”
Jeremy点点头：“对，就是这个东西。”
林西子明白了。她伸出双臂招呼Jeremy：“噢，宝贝儿，到这儿来！”
Jeremy便顺从地离了座位，扑过来把小小的头埋进林西子怀里。林西子揉着他的脑袋，静静地抚慰了一下他，再让他重新坐好。
“Jeremy，宝贝儿，所以你希望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学生，考试每一门都能拿到很好的成绩，就能离法学院更近一点，对不对？”
Jeremy点点头。他好像被触动了什么心事，开始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林西子接着说：“那么，你知不知道，念法学院的人，从一进学校开始，就已经成为了法律职业人，他们的纪录是从法学院开始算的，这时候的表现会影响他们的终身。而从事法律职业的人，品格操守非常重要，其中很紧要的一条，就是要诚实，不能撒谎。所以，在法学院读书的学生，但凡考试作弊被抓住的话，他的这一生也就毁了，因为会被终身禁止从事与法律相关的任何职业。你想，一个人花了那么大功夫才考好了LSAT，还花了那么多钱去上法学院，却因为一个小小的作弊就什么都没有了，是不是很冤呢？”
Jeremy听得有些脸色苍白。他显然被震慑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开口问：“Sissi，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西子说：“我有朋友在法学院呀，他们告诉我的。”
Jeremy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含含混混的：“Sissi，我……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我……对不起。”
林西子温柔地笑了笑：“亲爱的，你知道吗？这件事情，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所以，让我们忘掉它吧。Jeremy，我知道你是因为太担心奶奶的身体才没有办法专心，而且你也希望能考到最好的成绩，让奶奶觉得高兴，她的身体就能更快地好起来，对不对？”
Jeremy像是不能相信在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之后，还能有人这么理解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用力忍耐着，感激得拼命点头。
林西子看着他，眸子里晶光闪闪。她接着说：“Jeremy，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孩子，因为你已经学会了人的一生中最难学的一课，就是爱。很多人到老都还没有学好这一课，而你这么小就已经掌握得这么好，你是最棒的！”
这一回，Jeremy自己主动离开了座位，到林西子这里来。他啜泣着说了一声“谢谢”，就窝在林西子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像一只生了病的小动物。
林西子爱怜地摸着他的后脑勺，轻声说：“Jeremy，这件事情就是我们的小秘密，好不好？我们不要告诉爷爷奶奶，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这会是唯一的一次，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行吗？”
她说一句，Jeremy就使劲地点一下头。说完这番话，林西子托起他的脸蛋，把纸巾递给他，让他擦干净眼泪。
然后，她语调轻快地问：“来，现在来告诉我，是什么单词这么难，让我们这么聪明的Jeremy都拼不出来？”
Jeremy很快地说：“Restaurant，Refrigerator，Nationality。它们都好长，我怎么都记不下来，总是要错掉一两个字母。”
林西子微微有些错愕。缓了缓，她重新镇定下来，笑着安慰他：“那就怪不得了，这几个词真的好难啊！我跟你说，我上七年级的时候都还拼不下来呢，你现在才四年级，比我可强多了。”她故意忽略掉英语并非自己母语这个事实。
毕竟是小孩子，Jeremy马上就上了当，他安下心来，甚至还有些得意。也许他并没有想到中国人和美国人的区别，又或者他根本就忘记了林西子是中国人。
除了忽略掉英语并非母语的事实，林西子所说的既是真话，也可以算是假话。她在上初一的时候，拼这些词都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还的确有那么一次考试，正是这个平常早已拼得滚瓜烂熟的restaurant，让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拼，而是有时候人的脑子就是会短路，就像你偶尔会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某个根本很熟稔的名字一样。
正因如此，当她想不起那个词的时候，便格外地心焦。她按照读音在稿纸上试了又试，可是拼出来的词，怎么看都不对。
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林西子开始抓耳挠腮，如果可以放她站起来，大家就要看见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了。
偏偏她又不肯放弃，因为这也太冤了，就好像突然做不出1+1等于几这道算术题一样，她觉得死也不能在这样的小阴沟里翻船，否则就荒诞不经得如同弱智。
所以，最后她不得不求助于下下策中的下下之策——作弊。她的方法比Jeremy的倒是巧妙得多，当然，因为事先不能预知，她也不可能提前把单词写在手上。
她所做的是，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小镜子放在掌心里，然后略微向同桌的方向照了照，这么一来，半幅考卷、包括那个单词，就尽收眼底了。
整个过程只需要半秒钟那么长的时间，因为她所缺的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提示。她甚至不需要把那个词看清楚，只要一两个关键的字母组合，大体的形就出来了。她顿觉醍醐灌顶，大功告成。
那是林西子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作弊，就她的性格而言，或许也不会再有下一次。
而这么高明的作弊手法，本来也不是她这样没有经验、同时又严谨过之灵活不足的好学生能想出来的。
她的这一次灵光乍现，启发还是来自那个人。
俞乐怀。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作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