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下的爱人》砚镝

6、第 6 章

　　“你伤口还疼吗？”第二天早上，伊戈尔问我。
　　“有点，”我看着他担忧的神情，“但比之前好些。”
　　他摸了一下我眼下的擦伤，说:“以后小心一点，好吗？”不等我开口，他就又自顾自地说道:“你，被那两个新兵抬进来的时候，呼吸都像停止了，抢救的时候，我心都是紧的。”
　　我挑了一下眉毛，抬头看着他:“那你知不知道，你受伤的时候，我也很害怕？”
　　伊戈尔愣了一下，很无奈似的:“那你是在报复我吗，小同志？”
　　他把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又顺势往下靠在我的肩上，我耳边传来他喃喃的声音：“下次不许这样了，好吗？”
　　“……”

　　1945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1945年九月二日，日本法西斯正式签署投降书。
　　是日，举国欢庆，我们数十年的抗争，终于迎来了黎明。
　　士兵们互相告别，回到家乡。
　　九月四号，伊戈尔启程回苏联。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待在一块儿，在一处不知什么名字的桥头看星星。
　　他抱着我，身上仍旧是伏特加的气息，随着秋天的晚风氤氲。
　　那天的月色很美，月光清亮，静静地沉在水底，那场景，让我后来许多年，都记忆犹新。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说，“小同志，会不会想我啊？”
　　“想，”我靠着他，“怎么会不想你呢。”
　　“我回去以后，给你写信，别忘记我哦。”
　　我哑然失笑，然而，我也实在舍不得他。这一场离别，我们将相隔千里，下一次见面，就不知是何年了，只觉迷茫。
　　一年多的相处，我对他的感情，似乎已经不是战友那么简单了。
　　我们出生入死，他受伤时，我一直为他担心，我受伤的那段时间，他也一直无微不至地照拂我。在卫生营时，我看着月亮，然而有他在，我却觉得伤口再疼，夜晚再长，再冷，都可以安心入眠。
　　我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情感，只是觉得，我离不开他，我不想跟他分开，想和他一直待在一起。
　　“中国的古人，大都喜欢月亮，因为月亮让他们心安，让他们思念起重要的人，”我说，“他们会为自己在意的人写月亮，以此表达自己的情感。”
　　“如果我斐然成章，我也会为你写月亮。”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懂这些话，我语落时，四周只有树叶婆娑的声音。
　　良久，我方听见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水落石出：“Ялюблютебя.”
　　“什么？”我回头问他。
　　他看着我笑，下巴搁在我的头上，“不告诉你。”
　　那夜的月光清亮，竹柏影斑驳交错，我们面临着一场不知归期的离别，我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我不舍的神情。
　　“等我回去，第一时间给你写信！”他说。
　　我们在河畔散步，一直到很晚。分开时，我们走向相反的地方。
　　“阿烬！”他喊我，我回过头去，他站在暗处，隐隐约约只见一个轮廓，“再见，小同志。”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分开，记忆犹新，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心里的空落，离开河畔时，我走的很慢，我脑海里全是和他并肩作战的画面。
　　回故乡的车上，我想着他现在是否已经到了苏联，是否也一样的想到了我。
　　到家时，姨妈看见我，登时就哭了出来，我跟她说，日本人投降啦，我们赢啦。她说她知道，我的母亲会为我骄傲的，因为她的儿子，是英雄。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我又参加了解放战争，1949年，新中国成立，我回到了我的家乡。
　　刚回家的第一个星期，很忙碌，忙着收拾东西，忙着陪姨妈走亲戚。
　　回汉口的第二个星期三，我收到了伊戈尔从莫斯科寄来的信。